正文 第三十四章 淒風冷雨 文 / 深藍行者
方丈停頓下來,目光流連於凌蠍與了空之間,意味深長,道:「少年郎,那橫空出世的神秘之人,老衲當年未能查明其來歷,但近十幾年來明察暗訪日夜考證,再聯繫師弟的當初的古怪言行,幾乎可以確定他來自古籍所記載的魔界!而你身上那股暴戾氣息與他可能同源同根。」
話方落下,方丈兩眼陡然變得犀利,四周應和忽的刮起一股不大不小涼風,似刀似箭,陣陣殺氣分分明明壓向凌蠍。
凌蠍仍然保持之前的姿勢,沒有移動分毫,風吹亂他的發,將眼睛蒙的嚴嚴實實,只看得見那寧靜宛若雕塑的嘴角。
……
……
「方丈,小僧孤陋愚昧,不曉得那魔界處在何方,更不知那神秘人是何方神聖。但凌兄弟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是小僧一路同行以來絕對可以確定之事。」
了空不是愚鈍之人,見情勢不對,雖凌蠍身上疑霧重重,卻依舊毅然決然橫立他身前,護道。
「興許你口中那個神秘之人與我真是有關。」凌蠍輕道.
了空和方丈都看著他。
「……我沒有想那麼多,亦不願對那些是非恩怨多做瞭解,那些與我無關,我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孤兒,待實現一個承諾後,我就回去找我的養母和姑姑,不會再出來了。」
方丈不再多言,讓凌蠍先行去與夜晚婷呆著,只留下了空。
「小和尚,你今後便留在大佛寺罷。」凌蠍的身影漸行漸遠,方丈收回視線,對了空如是道。了空愣住。
方丈又繼續說道:「你乃師弟唯一收的弟子,老衲自是不能讓你漂泊在外。當年師弟離開時似乎已不再好戰,為不拖累師門讓大佛寺蒙羞而四處漂泊,受難了十幾年,老衲又為此周轉於各種勢力的風言風語,百般努力卻依舊不能讓他回歸。師弟他……恨嗎。」
「師父他老人家經常教導我,水中看月,霧裡看花,苦亦不苦……」
方丈閉上眼,鬆弛的眼皮微調了一下,手中念珠被撥轉的越發急。
最終,了空還是決定留在大佛寺,一來是凌蠍身體已無礙,二是他身懷逆命珠,按無空方丈的說法,容易招致禍事纏身,在大相寺能保他短時間內無恙,凌蠍深以為是,亦勸了了空。
凌蠍回到眾僧呆的地方時,夜晚婷已經離去,應該是尋她師門去了。
為了狐妖男子總歸是要上一趟夕雲觀,但此事還得慢慢來,反正這宗門勢力如此之大,在修真界亦是赫赫有名,也不怕尋它不著。
說也奇怪,白天方是艷陽高照,到傍晚時分卻成了陰雲密佈,直至深夜老天爺終於是忍不住,大雨瓢潑。整座山峰被籠罩在迷濛之中。
凌蠍在山洞中睡意全無,眾僧包括了空都已躺下,他輕輕起身,皺眉看了身旁的了空,發白的臉上閃過幾絲溫暖。
走到洞口,背對著了空的方向,凌蠍閉上眼簾停頓少許,再睜開眼便頭也不回走出洞外。
雨聲、風聲在耳旁嘈雜交織,豆大的雨點敲打在單薄的身上,長衫很快被雨水浸濕,他的身影彷彿被巨大的雨幕吞沒在不見底的黑暗。
凌蠍剛走出不過幾瞬,了空竟是悠然睜開了眼,與之前困頓的模樣完全兩個分別。半起身來望著凌蠍離去的方向,怔怔不語。
「你去罷,盡早回來,古墓一事過後即刻返回大相寺。」洞內傳來聲音。
了空身子一震,聲音低沉。
……「方丈,我……」
「去罷。」
了空對洞內合十拜了拜,不再多言,邁開腳步緩緩走出山洞。
凌蠍行至蠻山斷崖前,無言佇立。回想著從明月谷出來後的一切,無空方丈的話,一見一聞,狐妖男子……
漫山夜雨,大風不斷,周邊樹木稀少,但僅有的幾棵卻是密葉繁茂,被天空落下的雨滴斜打出辟啪聲響,濕透了,葉子、他的身上,似是夜間柔媚誘惑的女子輕輕彈唱。淒涼天地,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
沒有人會來在乎這個陰暗的角落,這個卑微的角落,這個卑微的少年。
你寂寞嗎,當走出單純,不再渾渾噩噩,一個人面對著一個世界的複雜,承諾、人心,再也回不去那段時光,無論是否值得懷念,總歸是不可重複。
他抬頭望去,夜空雨幕,回應他的只有滿面冰涼。
永遠不曾離開身邊的蝴蝶也不知飛去了何處,他身後幾丈,卻靜靜站立著一個青裳女子,便是那狐妖寒洞中出現的陌生女子,眼裡倒映著凌蠍單薄削瘦的背影。
憑著直覺,轉過半身,凌蠍看見了沒有任何遮擋物,全身濕透的曼妙女子,雖然驚訝,但就是這般面對著女子,他卻不知該出口說些什麼,對視著誰都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凌蠍看著女子一步步靠近過來,直到她來到身旁這才轉移過視線,重新望向萬丈懸崖的對面。
沉默一下,他看著她輕道:「那天,寒洞之內,多謝了。」
雨水滑過秀髮,滑過嬌美的容顏輪廓,從下巴滴滴滑落。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輕然笑了笑。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彷彿決然綻放的脆弱的丁香,在這淒風冷雨中,義無反顧的開出溫暖。
凌蠍看著她,看著那張美麗的容顏,心中好像有什麼炸開了一般,心底有一股悄悄蔓延,流淌。他也微笑著,伸出手去,向著那張如花的笑靨……
正要觸碰到時,「蠍……蠍兒!是你嗎」一聲顫抖的呼喚傳來。凌蠍身子一震,不可置信望向身後。
只見媚娘撐著一把蘇綠色的雨傘,同樣定定看著他。
「娘親……」
這一聲叫喚,彷彿一下子抽空了她全身的氣力,雨傘被丟棄在地,不多會兒俏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媚娘飛衝過去,摟抱過凌蠍單薄的身子,抽泣著,緊抱著,害怕一放手他又像上次一般逃開,一個人去面對本不是他應該承受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