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同意 文 / 深藍行者
第三章同意
月色迷濛，媚娘飛速朝竹林小居趕回，像暗夜的精靈，無數珍稀奇異的靈草樹木不斷被她遠遠拋在身後。
方才信誓旦旦與長老保證，要將嬰兒撫養成人，現在一個人冷靜下來思索，才真正感覺到事情的不易。
自己從未當過人母，如何尋得餵養的奶水？姑且不論此事，可明月谷生靈乃是土生土養，自小在這裡長大，早已適應了複雜多變的氣候和暗無天日的環境。這人類的小嬰兒，不說成人，如何不會夭折還是個極大的困擾……
幾番轉念之下，輕身似飛燕，行至了居所附近。
五月初夏的晚風吹過樹影婆娑的竹林，劍狀小片的葉子湧動，曲徑通幽處，一座清泊淡雅的竹屋若隱若現。月下，波光粼粼的小溪從屋前筆直流過，清澈平滑如鏡，水底砂礫清晰分明。小溪旁，竹屋外，嶙峋的怪石不規則散落在四周，落葉積厚。
女子裙帶飄飄，飛身躍過溪流，踱步進了屋內。
房間傢俱簡陋，四扇檀木精心製造的格式小窗被高高撐起，月光像調皮的孩子，偷偷從透窗洩了進來。
「到家了，孩子_」她輕聲喚道，懷中，那人類小孩已沉沉進了夢鄉。
這房屋莫不是太過冰冷簡陋了些？往日都是她一人居住，每夜明月相伴，青竹長風為友，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枯燥無味。但如今，身邊今後多了個小孩，總歸是多些溫情為好。
這般想道，纖纖細手隨即一揮，一盞油燈憑空出現在了床榻旁的木桌之上，昏黃的小火焰搖曳，瞬間將房間照了大半。
似乎不太滿意，她又在門後的兩處屋角添置了兩盞紅彤彤的燈籠，這時苦皺的神情才緩和下來。
抱著小嬰兒躺到床上，動作極其微小，生怕把他吵醒。半夜三更已過，感覺小嬰兒老是動來動去，觸手可及的冰涼一片。短暫慌亂過後，立刻意識到，該是他受涼了，在湖邊與小妖們玩鬧嬉笑，本來密不透風的包袱完全敞開了來，回來時心情急切忘了這點。
看來這果然不是件輕易的事。將自己責備一番，她重新裹好小嬰兒，又變置出一張厚重的棉被。這才摟著他睡了去。
清晨，第一縷陽光溫暖而懶散地照進屋內，媚娘被啼哭聲從夢中拉回現實。
「乖乖，別哭了。」
「乖啦∼這是什麼了。」媚娘抱著小孩在竹屋內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正當她心急如焚之際，一個花枝招展的美麗女子走了進來，柳腰不足一握，銀眸潤澤宛若一汪盈盈秋水，一強一笑，直是攝人心魄。
「咦，姐姐。你這是……」女子見媚娘懷中竟抱著一個人類的小孩，驚道。
昨晚之事，在場的並不多，再加上長老的重重顧慮，特別交代了小妖們不能對外過早宣揚，所以並沒有在明月谷傳開。
媚娘看著最好的姐妹，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倩兒，事情就是這樣了，你可千萬別傳出去。」
「姐姐，不是做妹妹的說你，這人類本身就具有劣根性。你們就不怕養虎為患？」倩兒搖頭歎道：「再者說，你們想瞞過去是絕無可能的，即便我不說，妖有妖氣，人有人味，你們如何瞞得？」
媚娘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只是這孩子哭的我心裡發慌，你說說看，這是怎了。」
見姐姐根本沒有把自己的勸告放在心上，沒好氣道：「就你還帶孩子呢，這都看不出來。」
知道妹妹是關心自己，媚娘只好苦笑道：「姐姐並不是不知進退，只是這小孩著實令我憐愛。我已答應長老，難道要反悔，任他自生自滅不成？」
「哇……哇……」小傢伙大哭大鬧，沒有一刻安歇。
悄悄瞟了妹妹一眼，見她面色依然不悅，懷中的孩子又哭的厲害，便央求了起來：「好妹妹，你幫姐姐一把，瞧瞧他這是為何啼哭？我方才用法力檢查了一遍，身體並無異狀啊。」
倩兒唉一聲，泛起白眼：「我聽你說從昨晚到現在，沒有任何進食，興許是餓了罷，虧你還用上了法力，當真是高明的法子！」
言罷，右手豎立起白淨的小拇指。
媚娘臉紅耳赤，尷尬不已，嗔了妹妹一眼，支吾道：「那可如何是好，我，我可沒……」
見姐姐傾城的俏顏生地如紅玉，有心捉弄一把，吃吃笑問：「沒有何物？」
「你這壞妮子，竟敢笑話與我，最近不打你，是皮緊得慌了麼」媚娘伸手作勢要打。
倩兒嬉笑跑開，知道姐姐心急，還是出了主意來：「豹子嶺的美姬不是剛生了孩子麼，咱可以找她討奶去。」
要她給一個人類餵奶，她願意麼，媚娘心頭閃過憂慮，不過眼下實在沒辦法了。
只好招呼妹妹，直奔豹子嶺而去。
明月谷，長老閣
啪！
「我不同意！老三，你真是胡來！」
巨大的拍打桌子的聲音，打破了原本和諧的氛圍。
長老閣古香古色，一張長桌橫在中間，五位老妖精圍桌而坐，均是白眉白髮，一道道深溝的皺紋表明了他們存活歲月的久遠，但是兩眼炯炯有神，並無老態龍鍾的姿態。
老樹妖和其他三妖兩兩對坐，只有一位老妖位置居中，自北朝南，容顏甚是威嚴。方纔的拍擊聲便是由他而來。此時神情急怒，八字一撇的鬍子高高翹起，顯然被氣得不輕。
老樹妖不理會，據理力爭：「大哥，這小嬰兒被父母拋棄已是可憐，要是我等再不照顧，有為天和啊。」
大長老快被氣暈了，道：「老三，幾百年了，你性情穩重，大是大非從未有過失策，怎的這時就沒了思量？」
「是啊，三哥。人類自古多是奸詐之徒，這小嬰兒莫不是他們安排在明月谷的眼線，圖謀不軌？！」
老樹妖面色沉靜，淡淡道：「四弟，你覺得一個小嬰兒能有何心機，可擔當的了眼線一詞？」
「這……」四長老無言低下頭顱，吶吶說不出聲。
……
「三哥，那你又有何憑證這小孩是其父母拋棄的？」短暫沉默後與四長老對坐的五長老突然問道。
「他懷中有一娟布，我猜想，若不是父母親人，應該不會留下這樣一筆線索……」
言罷，老樹妖從懷中掏出，遞與他們看。
這能說明什麼？眾長老都是搖了搖頭。
也知道這理由實在太過牽強了，但也想不到其他說法。老樹妖只好不說話。
「雖然真相與老三說得有些出入，但也差不多了，這事的緣由我知曉！」一直沒有發言的二長老突然說道。
四位長老驚愕，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老二，你知曉？！」大長老神色精彩，僵硬的嘴角艱難扯動。
二長老輕歎一聲，緩緩道來：「昨晚我閒著無事，去到明月谷與人類的交界處巡查，不想……」
………………
「唉……今後便讓他待在明月谷罷，稍後我等就去媚娘的竹林小居看看吧。」大長老感歎道。
其他長老也是點頭。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我想拜託你們一件事。」老樹妖說道
「三弟，不用多說，這件事除了我們，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二長老像是知道老樹妖要說的話，提前應允了。
閣外，一隻青色蝴蝶翩翩起舞，迎著明媚的晨光漸飛漸遠……
老樹妖搖頭。
「不是這個？」二長老驚奇道，「那為了何事？」
老樹妖沉吟不語好一陣子，苦惱道：「我在想，明月谷雖然靈氣純厚，但是毒障也甚多，這裡氣候、環境變化多端，要是沒有特殊的法子，能不能活過一歲都很難說！所以請大家一起為這可憐兒想想辦法，謀個出路。」
…………四位長老都為難了。
漸漸，清涼的早晨變成了驕陽高掛的晌午，整座明月谷沐浴在一片明亮之中，翠柏青竹、綠樹成蔭，百花爭艷。或是猿猴淒厲的長嘯聲，或是蟲鳴蟬叫。朝氣蓬勃，美景令人目不暇接。
這一刻，無論是成精的小妖，抑或是正在進行蛻變的生靈，都爭先恐後尋著最佳的位置享受片刻的美好。
只有長老閣資格最老的長老們，還在為一個小小的生命努力，苦苦思索。
「……老三！」大長老高喝一聲。
「是、是……」饒是以老樹妖幾百多年的定力，也嚇了一大跳，說話都禁不住顫抖一下。
見他難得這般驚悚，其他三長老都忍不住嘴角抽筋，礙於面子問題又不敢笑出來。
「咳咳……」乾咳一聲，大長老呡了一口桌上的涼茶，有些得意：「我想到一個法子，不確定是否可行，待見了那小嬰兒再說罷。」
眾老妖大汗，搞得那麼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