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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逃亡(中) 文 / 儒俠

    宇文成都本想酣暢淋漓的打上一場,不曾想這老傢伙,只是游攻,並不來真格的,當即縱身飛下,離馬下地,長戟虎虎生風,一招虎嘯山林使出,勁風所到之處,塵土飛揚,枝搖葉晃。何豐羽但覺一股勁力撲面而來,當即朴刀一劃,何家刀法第一招劃破滄海使出,將那勁力卸去,而後縱身上躍,朴刀全力下劈。正是何家刀法中的第二招開天闢地。這一招使出,朴刀上帶著主人十分的內勁,上劈可劃破蒼穹,下劈可碎石裂地。若是功力不濟的對手遇到此招,乃是絕對的有死無生。宇文成都仰面上看,但見何豐羽若一隻捕獸蒼鷹,朴刀似厲爪一般直劈向自己面門。宇文成都不退反進,向前走了一步,而後長戟一舉,使了一招擎天一柱,將十成功力全注於方天畫戟的戟尖之上,直直刺向何豐羽的胸口。這擎天一柱,實乃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招數。宇文成都心中明白,如果自己硬生生地將長戟與何豐羽的朴刀相接,且不說內勁足夠與否,單就自己能不能頂的住就很難說。故而他避去所有勁力強霸之處,攻向何豐羽的胸口。此一招開天闢地,胸間破綻大開,何豐羽覷見宇文成都的長戟刺來,空中又無處借力,只得雙腿一曲,若鷹爪收勢,雙腳踢向長戟,希望能夠憑借長戟借力,而後全身後退。幸好,此舉得手,何豐羽雙腳在長戟上一震,藉著宇文成都灌輸在長戟上的勁道反彈急速後退,朴刀一橫立在了一棵樹上,雙眼精光閃閃,如一隻蒼鷹蹲踞樹上四處搜尋獵物一般。宇文成都長戟被踢的略斜,微微驚愕。但那一招實為凶險,能夠化去自身危機已屬萬幸,更何況毫髮未損僅是長戟傾斜,故而微一愕然,旋即恢復神情,傲然道:「這就是開天闢地嗎?不過爾爾!」

    何豐羽未曾在此招上敗過,而今竟然被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破了開天闢地,委實大為吃驚,也大為歎服,但兩軍對壘豈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當即針鋒相對的說道:「擎天一柱也不過如此!」

    宇文成都仰天一笑,道:「那就再看看這一招。」當即長戟揮舞,勁風四溢,刮得地上走石沙飛。那沙石在空中形成一面昏黑色的大網,帶著無窮的勁道向何豐羽飛去。何豐羽識得,這一招名叫結石成網,這網全是以沙石及內力所凝。何豐羽朴刀前指,當做長槍使用,刀花一挽,便在這石網上剜了個洞,從這洞中飛了出去,儼然是滄海一粟中的乘風破浪。這結石成網本是一招絕佳的殺招,奈何宇文成都內力未成火候,石網並未結實,威力不大。何豐羽與宇文成都斗了恁長時間,深知他內力不如自己,靠的全是蠻力,故而見他使出結石成網方敢以內力注於刀鋒,用招乘風破浪,在網上剜開一道口子。若是宇文化及使出這招,何豐羽是萬萬不敢如此的。

    宇文成都見此招被破,一聲怒喊:「好刀法!」

    何豐羽哈哈笑道:「承讓了!」

    宇文成都嘴角一挑,哂道:「讓不了!」話音一落,方天畫戟再轉,戟上勁道在地上一劃,漫天石子四處飛去,儼然一招星羅棋布。這招星羅棋布與結石成網異曲同工。不同的是結石成網靠的是和內力將砂石凝結成一體,而星羅棋布則是靠內力將砂石擊在空中四散飛迸,飛在空中的石子這許多,定有一兩個擊中對手,如看來倒是有些靠僥倖的意味兒。宇文成都使這一招並非是要擊中何豐羽,而是想用此等氣勢震懾一下,卻不料何豐羽見恁多石子力道強悍,且四散八方,無處躲藏,一招雪浪千疊還未使出,便為幾顆石子擊中胸口吐血。

    其實,世事何嘗不是如此,當我們處心積慮的要去完成某件事的時候,發現怎麼也達不到目的,忽然有一天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去做時,卻意想不到的收到了效果。有心插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所謂也。

    宇文成都不料無心之舉竟傷了何豐羽心中驚訝多過驚喜,但手上片刻未止,星羅棋布剛剛施展完畢,宇文成都方天畫戟向前直刺,毫無繁瑣,儼然一招直搗黃龍。何豐羽為石子所傷,雖然石子之上盡力不多,但蠻力所致的速度足以令石子有擊碎普通人骨頭的力道。何豐羽練武之人,早有罡氣護體,雖不致骨斷,卻也是手臂麻了許久。麻痛未過,對手又出手直擊,何豐羽來不及招架,只得將朴刀向肩上一橫,雙腿一曲縱躍上飛,竄入雲霄。此一招在滄海一粟的刀法中名喚蒼龍出海。名字起得雖然氣勢,實際上卻是一招逃跑避敵之術。何家人對這一招有所避諱,並不長練,故而何豐羽使將出來,身子動作皆有所滯澀。

    宇文成都一擊不中,眼見何豐羽從自己戟下逃出,當即身子一轉,長戟上刺。何豐羽在空中本想重新施展開天闢地,卻不料宇文成都早已將長戟刺出,當即變劈為刺,身子跟在朴刀之後,垂直下刺,變開天闢地為蛟龍歸澗。刀戟相交,雙方將勁力催到極致。何豐羽將盡力灌於刀尖,刀尖錚錚鳴響,彷彿龍吟;宇文成都內勁催發於戟尖,長戟抖顫,呼呼作響,竟若虎嘯。這兩人相鬥,一若蛟龍,一似猛虎,龍虎相鬥,風雲變色,週遭人馬被肆意的罡風沖的東倒西歪,馬鳴更厲,嘶聲沖天。奄奄的樹葉彷彿重得了生機一般,在罡風中瘋狂亂舞,甚至一些稍細的枝幹也都為勁力所折,嘎嘎響聲不絕。

    若在平時,兩人如現在一般比拚內力,宇文成都必輸無疑。然而,適才何豐羽為星羅棋布所傷,內力不如先前豐沛,是以兩人方能如此。事有兩面,這樣以來,二人內力相當,如是一方先撤,另一方必會趁勢出手,彼時定是一招斃命,因此二人誰也不敢先撤去內力,故而勢成騎虎,一時僵在那裡!然而,縱然如此,對於四方的人馬來說,這些溢出的內勁決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他們。是以,那些人紛紛後撤,遠遠觀望。

    如此,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一騎縱蹄揚塵,北奔而來。馬上之人正是風如淵。他手中懷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原來,何九護著夫人和小姐一路飛奔,初時速度還可,後來終因馬匹勞乏慢了下來。風如淵所騎乃是精挑細選的上等好馬,雖比不上月氏汗血,卻也是上等胭脂。不到半個時辰,便追上了何九等人。

    何九見有人追來,急命兩匹快騎阻攔。那兩人馬頭一轉,揮著朴刀,迎了上去。風如淵使兩隻鉤鐮槍,覷見人馬迎來,當即飛身站在馬背之上,任馬前奔,揮舞鉤鐮槍向那迎來的兩人頭上勾去。兩人揮刀格擋。風如淵在馬背上使了個前翻,將鉤鐮槍一轉,便勾住了兩人的朴刀,勁力一發,朴刀便被鉤離出手。兩人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風如淵在馬背上回身一旋,鉤鐮槍再轉,兩人的頭依然與馬背上的身子分開了。那兩匹馬不覺主人已死,仍舊縱蹄狂奔,無頭屍體最終在十幾米遠處從馬上掉下。

    何九見來人頃刻間殺死己方兩人,而且來勢絲毫不減,心中甚是驚懼,當即又命四人攔截,卻也是有去無回。不等何九再命人阻截,風如淵已然趕到。何九來不及多想,立時揮刀阻擋。風如淵適才輕易地殺了六人,以為其他人也都如此,便沒將何九放在眼裡,故而隨意的將鉤鐮槍一耍,想以同樣的方式將何九斬於馬上,卻不料何九所出招數並非如前幾人那般橫劈,何九用的是開天闢地的變招,刀鋒縱劈而來。風如淵招式剛出,忽見不對,立時變豎鉤為橫掃,將何九的刀蕩了出去。鉤鐮槍甫與朴刀相接,何九立時感到似有千鈞之力將朴刀連同自己擊打了出去。好在,這只是風如淵倉促中所換的招術,力道雖大卻沒傷人之意。故而何九從馬上摔下,並未受傷,而是就地一滾,立了起來站在道旁,順手將朴刀橫在胸前。風如淵見何九出手不似先前六人那樣粗拙,先是驚了一聲喊道「咦!」,而後見他落馬翻滾站起的動作十分狼狽,不免大笑道:「也不過如此!」

    何九朴刀前傾,喝道:「你是誰?」

    風如淵夾馬佇立,將兩隻鉤鐮槍後背一插,道:「風如淵!」

    何九和其餘護送馬車的幾人聽到「風如淵」三字,心中一怔,腿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風如淵功夫超群,兩隻鉤鐮槍使得出神入化,更加其心狠毒辣,深得宇文化及器重。八年前,一夜之間滅了雲家三百餘口,僅有一個襁褓中的嬰孩被一瘋和尚救去。雲家乃武術世家,在江湖中的名聲也是響噹噹的。時任雲家執事的雲鵬,功夫在武林中不說屈指可數,那也是一流的,竟然被風如淵一夜之間滅門,那風如淵功夫該是如此高強?大家想到這裡,拿刀的手全都濕漉漉的,滿是汗水。

    風如淵看到他們如此恐懼,冷哼了一聲,道:「誰知道《煙雨謠》在哪兒?」

    眾人面面相覷,無語作聲。

    風如淵又道:「都不知道嗎?」

    眾人仍不言語。風如淵嘖嘖歎了兩聲,輕聲道:「那留你們就沒用了!」話音未落,雙掌胸前一收蓄滿勁道,憑空向眾人一推。眾人只覺胸口若有巨石相壓,不能出氣,本能的踉蹌後退,退勢未停,便已七竅流血而死。

    何九見狀,忽地奔到馬車旁護住,卻不料剛剛奔到車前,風如淵喝道:「你也死吧!」一隻鉤鐮槍穿透心胸,心肺俱損,立時死去。風如淵騎馬趕來,將鉤鐮槍從何九身上抽出,又趕到馬車前掀開車簾。車簾剛一掀開,忽一道清影閃來,風如淵本能的將未收在肩上鉤鐮槍向前一戳。那清影來勢一緩,「啊」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風如淵定睛一看,這清影不是別人,正是何豐羽的妻子孫思思。原來,孫思思聽到車外的打鬥聲,知道已被趕上,心想丈夫必定凶多吉少,如若自己出去貿然相鬥,必死無疑,豐羽又不知死活,我若去了,馨兒怎麼辦?馨兒今年才四歲,我若死了,誰來養她、教她?她一個女孩兒如何照顧得了自己?要想我們娘倆都活命,不如待他來掀簾之時,突然襲擊,殺他個措手不及。然而,她沒有料到風如淵的反應如此之快,出手如此狠辣,現在她看著穿過自己胸腔的鉤鐮槍,腦袋一片空白。我要死了嗎?我真的要死了!馨兒呢?馨兒呢?她聽到了馨兒稚嫩的哭聲,多麼熟悉,她猛然睜開眼睛,馨兒已被風如淵抱在了懷裡。

    「馨兒」她叫道。可是為什麼沒有聲音,為什麼她連自己都聽不見自己在叫馨兒。淚水流了下來,和著血水從馬車上滴到地上,滴到陰曹地府。

    風如淵拔下鉤鐮槍,道「又死了一個!」然後就在馬車裡、眾人的屍體上四處尋找那本《煙雨謠》,但,什麼也沒有!風如淵罵道:「媽的,放在了哪裡?」

    氣呼呼的舉起鉤鐮槍要將一直撲在孫思思身上啼哭的女孩兒殺了,鉤鐮槍接近女孩兒後背的時候,風如淵停住了。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用孩子威脅何豐羽。想到此,風如淵立馬抱起女孩兒翻身上馬,掉頭趕回。趕回這裡,遠遠看見沙石漫天,塵煙滾滾,只見何豐羽朴刀縱劈在上,宇文成都長戟上刺在下,兩人正拚鬥內力。風如淵當即快馬行至二人面前,隨手舉其那女孩,對著何豐羽喊道:「姓何的,你看看這是誰?」

    何豐羽聽到喊聲,本能的向那人望去,只見那馬上坐著的正是方才追趕馬車的風如淵,他手上所擎的正是自己的愛女馨兒,當即失口喊道:「馨兒!」

    僅此一聲,真氣外洩,內勁大減。宇文成都覷準機會,長戟上早已蓄好的勁道猛然催發,只聽「砰」的一聲,何豐羽如斷線的紙鳶,飄飄忽忽的飛了出去,「啪」的一聲砸落在地,朴刀也摔出了好遠。何豐羽但覺胸中煩惡,「噗」的一聲一口鮮血湧將出來,染紅了衣領,染紅了胸口,染紅了衣襟,而後大片大片的滴在地上,染紅了沙土。

    宇文成都長戟一收,縱身躍到何豐羽面前,方天畫戟猛然朝何豐羽胸口一戳,長戟入肉三分,鮮血肆流。何豐羽左手摀住胸口,右手支著地面,口中喊著:「馨兒」,聲音細弱蚊蠅,幾不可聞。

    被風如淵擎在頭頂的女孩看到父親滿身通紅,立時哇哇大哭。高聲喊著「爹爹,爹爹!」

    何豐羽用盡力氣,想要擺脫宇文成都,可哪裡能動得半分?只得眼巴巴地望著女兒掙扎。

    風如淵猙獰的笑道:「何豐羽,想要你女兒活命的話,就把《煙雨謠》交出來!」

    何豐羽看看女兒,不作聲,只是痛哭。

    風如淵喊道:「快交出來!」

    何豐羽呻吟道:「沒有!」

    風如淵冷冷一笑道:「沒有?哼哼,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作勢就欲將舉在頭頂的女孩兒摔在地上。何豐羽再看看了馨兒,眼神中充滿愧疚和慈愛,終於還是咬著牙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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