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那金的成丁禮 文 / 五水芒芒
那金拉措繼續講述著她的成丁禮。
正月初一的清晨，曙光初露，睡意朦朧中的那金拉措被她的阿咪叫醒了。阿咪一邊拉她一邊說，快起床，馬上要行成丁禮了。家裡的一隻小黃狗蹲在她床前等候她起床，似乎是也知道它的小主子今天有重大活動。那金拉措揉了揉眼睛說，我不想行成丁禮了，不行了！阿咪聽後一驚，說，傻孩子，不行成丁禮怎麼成？這樣你永遠長不大。那金說，我不想長大，我不想住花房。阿咪生氣了，一把將她拉起，怒道，阿衣說了，這是祖宗的規矩，不能破，行成丁禮、住花房是每個女孩子都要經過的事，不能壞了規矩。聽話孩子，等會兒你阿衣要是生氣了我可救不了你。那金拉措知道阿衣很厲害，在家裡誰要是不聽她的話是要受罰的。雖然有些害怕，還是任著性子說，我不想住花房，不想走婚。阿咪看那金拉措倔強的樣子，哄道，這樣吧孩子，你先行了成丁禮，住不住花房的事我再與你阿衣商量。那金拉措還是不願行成丁禮。阿咪生氣了，說，必須要行，我們請的祭師達巴都已經來了，不行成丁禮會讓全村人笑話的。
說話間，外面響起了「嗚嗚嗚……」的海螺聲和「咚咚咚……」的土炮聲，成丁禮開始了。阿咪一驚，便不由分說地一把拉上那金拉措去快速洗漱，並簡要交待一番主要事項和她要說的話。之後，拉著她向正屋走去。此時，那金拉措想再抵抗恐也沒用，只得亦步亦趨勉強地跟著阿咪走。
成丁禮在她家的火塘木屋內舉行。
火塘木屋是摩梭人家的正房，算是活動中心。火塘木屋內有左右兩根柱子，左邊的稱之為「男柱」，右邊的稱為「女柱」；男孩在左側男柱下舉行，女孩在右側女柱下舉行。
那金拉措來到火塘木屋時，火塘上方已供上了豬膘肉、糖、茶、鹽巴、水果和阿衣、阿咪、阿咪斤自製的各種糕點，以及銀元、人民幣等。火塘裡的火燒得很旺，香煙繚繞，油燈閃爍。
她家很榮幸地請到了本土原始宗教的傳承者祭師達巴來作主持。儀式開始了，達巴在火塘邊祭祖敬神、燒香點燈、誦念洗禮經，為其洗禮在12年的人生過程中所沾染的晦氣，經過洗禮和淨化，以清潔無暇的身心迎接第二次生命的開始。達巴雙手合攏，眼睛微閉著，口中唸唸有詞，誦著祈福經：「今天星星明，月亮明，太陽明，日子亮堂堂，萬事一切都合順；你穿上裙子長命百歲……」
在一聲聲悠揚的誦經聲中，那金拉措在阿咪斤的攙扶下，緩緩走向「右柱」旁。
本來攙扶的任務是想讓那金拉措的阿咪直（大姨，阿咪的姐姐）做的，但其屬相與那金拉措不合。摩梭人將十二種屬相分四組，每組三個屬相，即牛、蛇、雞；虎、馬、狗；猴、龍、鼠；豬、羊、兔。各組內的三個屬相均為「命合」，即屬牛的要請屬蛇或屬雞的，與其它屬相不合，也就不能請。如果家裡人屬相均相剋，則在村中尋找相合的成年女性。那金拉措屬馬，阿咪直屬羊，被認為屬相不合；而阿咪斤屬虎，與其相合，因而阿咪斤便承擔起攙扶那金拉措的重任。
在右邊的柱子旁，早已預備好裝滿五穀雜糧的袋子和一個完整的豬膘。主持達巴在不停地祈福著：
祖先、諸神保佑，美麗的那金拉措
心胸像大海一樣寬闊，
身體像高山一樣健美，
福壽像松柏一樣常青，
品德像雪山一樣晶瑩無暇……
當誦經聲達到**時，阿咪斤示意那金拉措一隻腳踏在五穀雜糧的口袋上，另一隻腳踏在豬膘上。然後，阿咪上前為那金拉措虔誠地脫去穿了十二年的麻布長衫，換上嶄新的成人裝，先從右腳穿裙，逐一穿戴完畢。達巴一直在唸經，穿戴就緒，海螺聲再次響起。
換了裝的那金拉措就像變了個人，但見她，上身穿深色的右衽金邊短衣，內配套色彩鮮艷的東布襯衣，袖口和衣領很自然地向外翻折著，下穿白色的百褶裙，長裙中部橫貫一條紅色絲線；腰繫紅、黃、藍、黑相間的綵帶，雙耳分別戴了三個銀製耳環，手腕戴上銀手鐲，脖子裡戴上了紅、黃、藍、黑相間的彩珠項鏈，腰胸間垂掛銀製匙鏈；頭上交叉盤繞用犛牛尾巴編製的粗大假辮，纏以藍、黑絲線的彩珠，垂下的絲穗自然地飄逸在胸前。
一個亭亭玉立、氣質高雅、華貴秀麗的標準的摩梭少女誕生了！
阿咪直說，那金，這是高興的事，笑一笑。親朋都讓她笑，可她就是笑不起來，她也想不掃親人的興，刻意地笑一下，可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這時，院內響起「辟辟叭叭」緊密的鞭炮聲，接著，那金拉措來到達巴面前跪下，達巴誦經為她祈禱，然後拿起經書輕叩她的頭，並為她抹上酥油，用聖水為她洗禮。之後，阿衣讓阿咪向祖先、火塘神獻食，將豬膘肉等所獻之物舉過頭頂，撒在房屋上，邊撒邊說，烏鴉烏鴉來吃吧。接著，那金拉措按照達巴的引導向天地、祭祀台、火塘、經堂、達巴磕頭，接著向阿斯、阿衣、阿咪、阿烏等長輩磕頭，接受她們綿長而深刻的祝福，接受她們饋贈的金銀、衣物、布匹及錢幣等禮品。
家裡的那只黃狗一直在門口蹲著，似在觀看一場演出，顯得很認真。這時，達巴讓那金拉措把黃狗喚進屋來，給狗餵飯團和豬肉。達巴讓她快對狗講話，她卻說不知講什麼。阿咪急了，說，剛才洗漱時對你說的。那金想起來了，便說：
狗能活60歲，人只能活13歲，咱們換個歲數，我才能長命百歲！
小黃狗「汪、汪、汪」地叫幾聲，似乎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親朋們都鼓掌。此時，她的阿咪最自豪、最幸福。心想，一早晨那金還不願行成丁禮，現在程序總算基本進行完畢，她高興，她熱淚盈眶，繼而引著那金來到香亭上香，祈禱孩子幸福健康……
儀式結束後，阿咪帶著穿上新裙子的她在村裡轉一圈，接受村民的祝福。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經歷過一生中第一個十二生肖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長大成人了，已經有靈魂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是摩梭氏族的正式成員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享有摩梭氏族權利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可參加正式社交活動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有權利住花房，有權利結交阿肖了
美麗的那金拉措
你百年後能葬在氏族公共墓地上了
……
早飯過後，在阿咪的陪同下，那金拉措手持香柱，背著印有各種圖案的餌塊粑粑、豬膘肉、雞腿和各種糕點，到走婚的生父阿達家和其他親族家中拜年。那金拉措似乎不願意到阿達家去拜年，在潛識裡不太喜歡她的阿達，因為她感覺阿達平時很少過來幫助阿咪，也很少照顧她。再者說，她感覺阿達老態龍鍾的樣子像六七十歲的老翁，怎能配當自己的阿達，怎能配得上阿咪，阿咪不過才三十歲，年輕漂亮著呢，多少年輕小伙還要作她的阿肖呢。但阿咪對阿達卻很好，首先帶著她來到阿達家，之後便向經堂、灶神和各位年長者磕頭。返家時，阿達送給她一件嶄新的百褶裙，還有一隻銅瓢、一口銅鍋，那金拉措的臉上才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
當天，那尼瑪和達可瓦也同時行了成丁禮。那尼瑪也穿上了色彩鮮艷的東布襯衣、白色的百褶裙，成了一位真正的摩梭少女；達可瓦穿上了新的上衣和長褲，扎上了腰帶，佩上了腰刀，成一個威武的男子漢，顯得好神氣。
晚上，他們共同邀請四鄉八鄰的摩梭人舉行了盛大的甲措晚會，不分男女老幼都來湊熱鬧。笛子、嗩吶奏著打跳曲，鼓、鈸、撥郎鼓、手搖銅鈴等伴著節奏，高亢豪放，《阿哈巴拉》、《瑪答打》、《讚美格姆女神歌》、《甲搓括》，美好的時辰唱著美好的曲子，跳著美麗的舞蹈，盡興地唱，忘情地跳。
那尼瑪和達可瓦手拉手地在跳舞。達可瓦突然說，聽阿咪說行了成丁禮就可以開始結交阿肖了，你願意做我的阿肖嗎？那尼瑪先是一愣，眨巴眨巴眼說，我阿咪也說了，上面來宣傳了，說我們摩梭人走婚年齡太小，提倡晚幾年走婚。達可瓦說，我阿衣說，我們是摩梭人，按我們的規矩辦。那尼瑪說，我阿衣也是這麼說的。達可瓦說，這麼說你同意做我的阿肖了？說著摳了一下那尼瑪的手心，一會兒又說，你回摳我呀，快點回摳我呀？那尼瑪笑了……
跳舞的人群中有一位常年在外做生意的四十多歲的趕馬漢，財大氣粗的樣子。大概是摩梭人能歌善舞的本能加之他在外闖蕩見多識廣的緣故，跳得特別起勁。一會兒拉這個跳，一會兒又拉那個跳。他拉起那金拉措的手跳了起來。
趕馬漢雖然個頭很高，但五官似乎不態端正，嘴有些歪。身上穿的件皮襖油不拉幾的，牙齒發黃，一哈氣嘴裡便噴出一股難聞的怪味。
跳著跳著，那金拉措突然感覺趕馬漢在摳她的手心。那金沒在意，大概跳舞都是這樣的吧，她想，繼續跳舞。趕馬漢又摳了一下她的手心，勁明顯比上次大許多，甚到有些痛的感覺。她向趕馬漢翻了一下白眼，仍不作聲。這時，趕馬漢說,我們交個阿肖可以嗎？那金拉措一驚，沒有回答。趕馬漢又問,我們交個阿肖吧，我可以給你買好多新衣服，買好多好吃的……
欲知那金拉措小阿妹如何應對，且等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