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青銅劍3 文 / 思哥哥
她在屋子裡等了好一會，才又有人進來，這次來的並不是徐家小姐，而是常跟著她的那個小丫鬟，這丫鬟似乎是進來打掃的，還沒走到楊柳的面前來就能看見丫鬟一臉的興高采烈，那股子雀躍勁簡直是撲面而來，她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著許久沒人住的屋子，一邊也許是平時壓抑壞了，她對著這空無一人的屋子倒是說的不停下了：「小姐可真厲害！說服了夫人和老爺對聖上謊稱她是徐家養在外頭的二少爺，由於出生起就體弱多病，所以被一個前來化緣的老和尚帶走，不知去了哪個山頭的寺廟修行，這回是和尚得知聖上要令徐家出人帶兵才告知二少爺，他這才千里迢迢的趕了回來。也不怪徐家上下和皇宮內外沒認出來，小姐扮男兒可真像！我都認不出來她是小姐還是少爺了呢！那身姿那儀態！看著就是一個年輕風流的名士嘛！要不是小姐…呸！不對！瞧我這張嘴！要不是少爺在朝堂上對著聖上大談了一番治寇的方法，聖上還本來瞧不上她呢！還認為又是個弱不禁風的少爺呢！我們少爺的鞭子用的可好了！從她領帥印去打寇國開始，連連勝仗，把寇國士兵擊退千里，寇國的王還派人到京城來送請降書說甘願為我朝附屬呢！聖上龍顏大喜，下旨立少爺為驃騎將軍，給我們府裡的賞賜也是流水一樣的來呢，這京城裡所有權貴家的女兒都聽說二少爺年輕有為，又長得俊俏，都想要一睹她的風采呢！聽說聖上要賜給少爺一把絕世稀有的青銅劍來匹配她驃騎將軍的身份呢！我要把這屋子打掃的乾淨點！少爺馬上回來了，讓她舒舒服服的住！」楊柳聽到這裡心裡猛地一下想起了白澤讓她找的那把青銅劍，莫非丫鬟所說的這把劍就是那把青銅劍嗎？她耐住性子想仔細聽聽還能不能搜集到有關這劍的故事，卻發現這丫鬟打掃完就興沖沖的跑了出去，似乎是趕著去迎接似的。
等楊柳再見到昔日的趙家小姐時幾乎已認不出她了，她現在穿著一身盔甲，似乎是回來後直接趕去上朝而沒來得及換下來的，頭髮仍然高高束起，卻為了方便收入盔甲裡而剪得更短，本來長年累月在家裡養出的細膩白皙的肌膚已黝黑不少，但她的身材依然在盔甲裡看起來很單薄，但她的表情已完全不是在家裡時那種倔強的表情了，反而更增加了一些嚴肅和沉靜，似乎這一場長久的戰爭給她平添了不少歷盡千帆的閱歷。楊柳本準備仔細看看她的變化，但她卻突然發現這一身的打扮，甚至包括盔甲頭上的盔纓居然和那訪客許先生是一模一樣的！但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兩人之間有什麼聯繫，就被趙小姐手上拿的那把青銅劍吸引了目光，這是一把表面有著精美菱格花紋的一把青銅劍，它由劍身和劍莖兩部分組成，而這所謂的劍莖就是劍的把手，而在它的劍莖和劍身之間還有一塊凸出來的隔板，而這塊隔板一般被稱為「格」，這把劍的「格」上有一些精美的玉質裝飾，這些玉一看就是上等的美玉，使整把劍看起來十分有威嚴和檔次。趙家小姐明顯也對這把劍愛不釋手，她甚至不忙著換下盔甲就一直把玩著這把青銅劍，直到丫鬟來催她梳洗換裝去拜見老爺夫人，她這才依依不捨把這把劍放到了櫃子上最顯眼的一處，一步三回頭的跟著丫鬟去了。
由於皇帝十分賞識這新上任的驃騎將軍，所以自她回府後，這賞賜更是源源不斷的湧進了徐府，而包括剛剛賞賜的那柄青銅劍，據說也是位已故去的鑄劍大師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件作品，號稱摧金斷玉，堅不可摧，徐府霎時間又在京城變得炙手可熱起來，日日求見的人都快踏破了這徐府高高的門檻。與此同時，由於原來的徐二小姐，現在的徐三小姐和這徐二少爺都已到了適婚年紀卻還尚未婚配，藉著這假二少爺的熱氣，這踏破門檻的人中也有不少是來說媒的，一半是為了將家裡的長女或次女，實在不行的話小妾生的美貌女兒也行，打包送給這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年輕俊秀就有著赫赫戰功的趙二少爺，當正妻不行，還可以當個側室吧，再不濟做個小妾只要得寵的話，誕下個一子半女怕也是不錯的。一半卻是為了求娶這徐三小姐，這麼個家世顯赫的三小姐，如果娶進了門只有好處那是沒有壞處的，即使她相比她名聲赫赫的二哥來說沒什麼知名度，甚至比她戰死沙場的大哥也更低調，但家裡的基因擺在那兒，這三小姐絕對也是個美人。再說了，不是美人也不打緊，反正求親的人看上的都是她家的權勢地位，權貴家娶到了她就是兩家聯姻，錦上添花。若是商賈之家娶到了她，那便說不定能憑藉著二少爺和老將軍在黃帝面前討個巧，尋個一官半職，也是不無可能的事。因此，這三小姐美也罷，丑也好，都是個大金礦，長得美的話，那固然是更好了。
但這徐家也不知是不是疲於應付這一撥又一撥的熱情攻勢，於是閉緊了府門，除了從皇宮裡來的賞賜和口令能夠進去之外，其它無論是送禮的，求親的，攀親戚的統統不許進去。徐家的家僕也一律不許在外多口多舌，連出外買菜的雜役和門口掃地的小廝都閉口不言，匆匆幹完自己的事然後回府，不與任何人搭話。其實他們一是疲於應付這一撥又一波滿懷不同目的而來的客人。二是徐老爺和徐夫人怕與這些權貴過多聯繫的話會引起皇宮裡頭的注意，這霎時間的權勢滔天看起來是惹人眼紅妒忌，但徐老爺心裡透亮的明白，這在皇帝手下辦事可謂是步步驚心，皇帝翻手覆手之間能讓你飛上雲端，也能讓你滿門抄斬，這客人倒是多，若是黃帝認定你仗著這戰功和手下的兵，妄圖結黨營私，居心叵測的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其三他們也是擔心這府裡天大的秘密被洩露出去，這要是真被什麼眼尖的人看出蛛絲馬跡，惹來京城裡不必要的流言蜚語，傳到了皇宮裡那位的耳朵裡去的話，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老爺擔心的主現在正在房間裡擦拭她心愛的青銅劍呢，一邊擦劍，一邊和那丫鬟炫耀戰場上的故事「那寇國人簡直不要命了！我們眼看著把他們追堵到了山腳邊，他們這隊兵居然完完全全以命相搏了！我是沒料到他們居然拿身子去撞我們的長槍！一沒注意就殺到我的馬下了，那身上還掛著短箭呢，居然直接砍斷我的馬腿，眼看著那刀就要落到我身上了！都虧了許大哥，要不是他，你們小姐就死在那兒了！」「許大哥是誰啊？怎麼老聽小姐提起他呀？」丫鬟問道，「許大哥是我的副手！剛進軍營那會兒，個個都欺我是京城來的生面孔，又生的柔弱，認定了我是靠裙帶關係進來的紈褲子弟，不懂行軍打仗，進軍營也是湊個數，我的話都當做是耳邊風，沒有一個執行的，也就只有許大哥稍微尊重我一點。我本來嚴下軍令，令士兵不得飲酒，夜不歸營，也不可搶掠駐地附近百姓及良家婦女。但那天有兩個士兵飲酒後作樂，溜出營外糟蹋了一個附近農家的女兒，那姑娘的老父親一路找來營地跪在我面前求我給他女兒做主，氣得我立刻下令杖斃那兩人，那兩人在士兵中還有些威望，算是小頭目，聽我這麼判決完全不服氣，也不許別的士兵執行我的命令，這時是許大哥及時出現親手斬了這兩個士兵，為我立了威。之後他隨我在戰場上打滾，幾次把我從千鈞一髮的時機救了出來，深感我們兩人有緣，就結拜為異性兄弟了。」丫鬟聽了這話倒是十分嚮往的看著她說：「小姐，你說我什麼時候能見見這個許大哥呀？」她笑著說：「有機會吧！」
不知為何，楊柳看著眼前這似乎一切和平的景象總有些風雨欲來的預兆似的，花木蘭的結局雖是歸鄉，但她卻隱隱記得看過的野史上名諱是木蘭的女將軍，結局似乎是不大好的。
果然，在趙小姐歸京後的一個月裡，這漫天的風暴揭開了序幕，起因是皇帝的賜婚，皇帝下旨曰：「茲聞二品驃騎大將軍徐子高戰功赫赫，人品出眾，實為朝廷之棟樑。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三女年已成年，適婚娶之時，當擇良臣與配。值子高尚未婚配，與皇三女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黃三女許配與二品驃騎大將軍徐子高為妻。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這道聖旨的下達，讓全京城的人都炸開了鍋，感歎徐家如日中天，步步高陞的人不在少數，卻也有一部分深思遠慮的智者認為與皇家聯姻並不是件好事。不管外人如何評價，府上的下人們也是議論紛紛。楊柳瞧見這剛剛攀上金枝玉葉的驃騎大將軍正坐在桌邊一邊發脾氣一邊對著貼身丫鬟訴苦：「我早就跟爹爹說，讓我回京後呈上奏折直言我是女子一事！這世道是能者居之，哪裡還在乎我到底是男是女？我戰功赫赫是事實！救國於水火之中是事實！只是當初不得已而為之才扮作男子！若不是不許女子參軍我又何苦作出這種事來呢！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我徐家世世代代忠烈的份上，皇帝必不會為難與我的，再說了，我只求解甲歸田，尋個良人做個鄉野村婦罷了！」她說在氣頭上，更覺得心氣難平，於是操起紙筆就真的開始寫奏折了。奏折寫完後她就如同楊柳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氣沖沖的衝出了房間。
自那一日起，楊柳再沒見過她了，那是見她的最後一面，房間裡也沒有人再來收撿。反而是有一天似乎是抄家的士兵來了這房間，取走了掛在牆壁上的青銅劍，她偶然間聽到了士兵之間無意的談天「….哎，這徐家小姐也真是的，居然真敢假冒男子去帶兵打仗，贏了倒是贏了，但抵不過聖上賞識她要為她賜婚三皇女啊。哎，也是可惜，她怎麼可能娶這三皇女呢，也是年輕氣盛以為仗著軍功皇帝不會為難她，便寫了自己本是女兒身的折子投給了聖上，求陛下放她解甲歸田，徐家的財產可盡數充公，從此只想避世而活，做個鄉野村婦普通人家，沒想到聖上龍顏大怒，認定她欺君罔上，功不抵過要把徐家滿門抄斬呢！」「是啊是啊，年紀輕輕的，好像前戰死的徐大將軍的兒子只有**歲的樣子呢。」「總逃不過飛鳥死，良弓藏，走狗烹的命啊！都是命！給皇家做事腦袋瓜子都別在褲腰帶上呢！」「哎別說了別說了，禍從口出！上面要收回這青銅劍，以這劍親自處死這趙家小姐呢！」「走吧走吧，可得把這劍收好了！」這兩個士兵收好了劍，一邊嘀咕一邊跨出門去走遠了，留下楊柳在原地不由的愣住了。
再抬眼之間發現這房間變得空蕩蕩了，只照例在屋子中間擺這個玻璃罩子，放著一個裝劍的匣子，裡面靜靜的躺著那美麗而危險的青銅劍，也不知那鋒利的劍刃染了多少鮮血才有這般美麗的光澤。
楊柳抱著劍出去時，才發現前廳那許先生早已走掉了，只剩下店長一個人在那慢騰騰的喝著茶，她沒有開口問許先生去哪兒了，只默默的放下了手裡的劍匣子，一言不發的轉頭出了古董店，回家大睡了一場，起床後她上百度搜了搜花木蘭原型的那個故事，發現了一段不知道準不準確的故事。
故事源於侯有造《孝烈將軍祠像辨正記》「將軍魏氏，本處子，名木蘭。……歷年以紀，交鋒十有八戰，策勳十二轉。朝覲，天子喜其功勇，授以尚書。隆寵不赴，懇奏省視。擁兵還譙，造父室，釋戎服，復閨裝，舉皆驚駭。鹹謂自有生民以來，蓋未見也。衛兵振旅還，以異事聞於朝。召復赴闕，欲納宮中，將軍曰：臣無媲君禮制。以死誓拒之。勢力加迫，遂自盡。所以追贈有孝烈之謚也……」
楊柳想，這故事原來真的也是個悲劇，這世上之事真是難有完美，木蘭辭的最後說到「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也不知這個木蘭是否真的回到了故鄉，還是和故事裡的木蘭一樣得了個忠烈之名。只可惜那喜歡武功，精於行軍打仗的少女，沒死在戰場之上，反倒死在了自己的皇帝手上。倒不如醉臥沙場，夢中魂歸故里。
《木蘭辭》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青銅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