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相逢 文 / 存恩CN
翌日
萬里晴空,陽光甚好,沈清荷起了個大早,她換上淺綠色的旗袍,就出門了。她走過青石板的老街,早晨賣報的小孩從面前跑過,鋪子裡已經有些許的客人,她彷彿在看一幅畫,心裡如壓了巨石般沉重,朝著縣城最大的荷塘走去。
念秋敲了很久的門沒有聲音,她推開門,哪裡還有沈清荷的影子,她急的快哭了,曹慧芳交代過不讓清荷出門的,念秋趕緊放下為清荷準備的衣服折身向大堂跑去。
沈清荷來到荷塘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荷葉上躺著透明的露水,荷花在微風裡慢慢伸展開來,在她小的時候經常跟著她娘來看花,只是那時她不懂為什麼每次娘來看花都會流淚,現在她大抵是懂了,當時的娘已經不在爹心裡,這荷塘是他們相識相知的地方,所以才會難過,沈清荷心情突然變得沉重,爹因為愛著娘,投娘所愛,給自己取名清荷,可是現在卻要把自己嫁給一個瘸子……她看著眼前的荷花,久久不能回神。
「沈小姐?」一個溫潤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回過神,一看原來是昨天救了自己並送自己回家的陳竺維,她微微頷首,陳竺維接著說道:「老遠就看見你了,不敢確定才走近,沒想到真的是沈小姐。怎麼早就來看荷花?」
沈清荷點頭,「清晨才能體會什麼叫『小荷才露尖尖角』不是?」陳竺維忽然就笑了,「那沈小姐有沒有看到蜻蜓立上頭?」沈清荷抿嘴笑答:「就算有也被先生嚇跑了不是?」「哦?是嗎?是醜到蜻蜓都不願看,所以逃走了?」陳竺維就連開玩笑都是優雅的。清荷笑而不語。
陳竺維看著眼前盛大的荷塘,說道:「自然沈小姐是喜歡荷花了,你到底還是有幾分蓮的韻味,出淤泥而不染。」
沈清荷也不看陳竺維,意味深長的說:「出淤泥而不染……」陳竺維問道:「沈小姐可是見過北方的凌霄花?」沈清荷點頭,「見過,但是並不喜歡攀援的凌霄花,荷花雖然長得矮但是不蔓不枝,中通外直。凌霄花雖高,但也是將就著樹的高大。」陳竺維轉臉看著沈清荷,沈清荷感覺到陳竺維注視的目光可她不敢回頭,她似乎能知道那目光是灼人的。
沈清荷並不看陳竺維,覺得有些尷尬,陳竺維似乎能體會沈清荷的尷尬,開口道:「沈小姐是喜歡聽戲嗎?」
沈清荷莞笑:「也並不是很喜歡,以前經常和娘去,只是習慣了而已,而且在家並無事做,有時會去花市看看。」陳竺維專注的看著沈清荷,沈清荷一直不敢別臉,她的臉頰因為緊張稍稍染上一層紅暈。
陳竺維走下荷塘,他想摘一朵給沈清荷,在他伸手的時候沈清荷道:「先生還是不要摘了,留在這裡大家都可以看,這般景色不該被破壞的。」陳竺維收手,看著她,她眼裡竟然有些許的著急。
陳竺維站起身來,道:「小姐還真的是愛花之人,喜花之人是佔有,愛花之人是呵護。」沈清荷笑笑,「我並不像先生說的這般,只是若摘了花它活不了多久的,還不如放它在這裡自由生長。」
「是我想事不周到,小姐不要見笑了才好。」陳竺維帶著歉意說道,沈清荷道:「怎麼會?」
沈家大堂裡沈浦生坐著一句話不說,曹慧芳焦急的走來走去,一旁的念秋低著頭,嚇得大氣不敢出,派出去的人還沒有找到沈清荷,可是王家馬上來提親了,王家在吳縣財大氣粗,當初就是看上了王家是棵大樹曹慧芳才不斷煽動沈浦生答應王家的提親,可是眼下清荷卻不見了。
「小姐要是在王家來之前不回來你就滾回家去。」曹慧芳沖念秋吼道,沈浦生一直在想昨晚清荷說的話,其實他內心也很矛盾,他希望清荷能找到幸福,可是又不敢得罪王家,他的沉默讓曹慧芳越來越慌。
「老爺,你倒是想想辦法,要是清荷在中午還不回來,王家那邊可怎麼交代?」沈浦生抬眼看著她,良久才開口:「要是清荷實在不願意就算了吧,最多以後不做鹽的生意了,我們還有布匹和藥材。」曹慧芳提高聲音:「不做鹽?如果這門親事黃了,以後什麼都別做了。」沈浦生不回答,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茶。
曹慧芳越想越急,走到念秋面前用食指指著念秋的腦袋,怒罵道:「不中用的東西,養你做什麼吃的?」念秋只是低著頭,不敢應聲。沈普生道:「夠了,看住又怎麼樣,清荷是小姐一個下人能做什麼,現在是趕緊找到她。」
沈普生又添了茶,坐著一語不發,曹慧芳也做了最壞的打算,走累了,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看著大門。
站在荷塘邊上的清荷忽然看見老遠跑來的家僕,要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她知道這是家裡派來請她回去的,她雖恨這門親事,可她也怕沈家出事,家僕跑到她跟前的時候,她忍住眼裡的淚水,不等家僕開口,她就邁開步子,陳竺維抬手攔下「沈小姐要回去嗎?可否要我送你?」沈清荷看他一眼,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謝謝先生的好意。」
家僕焦急的催促道:「小姐快點,王家的人馬上就到。」「難道連看著我長大的福叔都覺得清荷是個寡義嗎?不要說瘸子了,就是讓我嫁個死人我都會去的。」家僕聽出沈清荷語氣的賭氣,知道沈清荷心裡不好受,便不敢多言。跟在沈清荷身後快步離去。
「恕我無禮,雖說婚嫁之事要聽從父母,可若是不願還是有法子拒絕的……」陳竺維受過西方的教育,他認為婚姻應該在兩個人願意的基礎之上。
沈清荷吃驚的看著他,道:「先生說的是哪裡的話?清荷告辭了。」
陳竺維又道:「小姐可是願意賞光下次一起去聽戲?」沈清荷看看家僕,道:「看來是沒有機會了,先生還是找別人吧。」
「福叔,我們回去吧。」沈清荷邁開步子離去。家僕緊跟在她身後。
陳竺維瞇著眼看走遠的沈清荷,喃喃道:「南方佳人……」而後他也離去,他身後的荷花開得激烈,也開得寂寞,只有微風拂來的時候荷葉才會翻動,荷花才會搖曳。
一路上沈清荷一句不發,家僕倒是略有擔心的道:「小姐偷偷跑出來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沈清荷自然明白家僕的話,道:「多謝福叔的提醒,可是如今還有什麼能讓我懼怕麼?」
沈清荷輕輕的歎息聲落在家僕耳朵裡,他惋惜道:「若是王家的公子沒有腿疾到也是個適合的人。」沈清荷帶著寒意道:「若是王家的公子沒有腿疾他們家會答應這門婚事嗎?」
福叔自知說錯了話,低下頭不再出聲。沈清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無謂悲傷也無謂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