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相遇 文 / 存恩CN
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女人側臥在床上，瘦小的肩膀不時抽搐，她閉著眼睛，看不出是悲傷還是喜悅。
『彭』門突然被推開，女人受到驚嚇，睜開眼睛，坐起來。看見走進房間裡的人她又閉上了眼睛。
「沈清荷！」男人的語氣裡是滿滿的憤怒，男人快步走到女人的床前，看著閉著眼睛的女人，男人咬著牙，道：「我說過的我總會找到你。」
女人喃喃道：「有勞陳少費心了。我沈清荷何德何能。」話語間帶著哽咽。男人握著的拳頭慢慢鬆開，他抓住的沈清荷的肩膀，道：「你說到底是為什麼？」沈清荷不回答，男人道：「睜開眼睛看著我，回答我。」
沈清荷開口：「若是要問什麼那就是我不愛你了，求你放了我，此後不復相見。」男人恨不得將沈清荷的肩膀捏碎，道：「你再說一遍！」沈清荷看著男人的眼睛，眼神裡帶著決絕，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愛你了，放了我！」男人像被什麼擊中一樣，鬆開沈清荷的肩膀，後退兩步，喃喃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可以這樣決絕。」
說罷男人朝門口叫道：「張管家，來收拾少奶奶的東西，帶少奶奶回家。」沈清荷平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道：「陳竺維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為何還要囚著我不放。」陳竺維並不理她，衝著張管家吼道：「能不快一點！」沈清荷赤腳下床，道：「我不會和你回去的。」
陳竺維捏住沈清荷的手腕，道：「由不得你！如果你還在乎你家人今天就必須和我回去。」沈清荷掙開陳竺維的鉗制，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如今我還在乎這些嗎？」她向後退，向後退。
沈清荷打開窗戶，窗外寒冷的風灌進來，風裡夾著些許的雪花，陳竺維驚恐的吼道：「沈清荷，你敢！」沈清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道：「如今我還有什麼不敢的……」語畢她嬌小的身軀向後倒去。在陳竺維的嘶吼裡倒下去，在紛飛的雪花裡倒下去……
客棧的院子裡積了一些雪，從二樓掉下來的沈清荷躺在雪地裡，她臉上仍舊是笑容，耳朵裡傳來陳竺維的聲音，當陳竺維的臉龐映入瞳孔的時候沈清荷喃喃道：「陳竺維，我們終於什麼關係都沒有了，要怎麼樣隨便你吧。」
沈清荷的身後開出一朵紅色的絢爛的花，映得她臉更加蒼白，「清荷，你怎麼了，清荷……」沈清荷的聲音很微弱，陳竺維俯下身靠近她，只聽見她道：「孩子沒有了……」
陳竺維的眼淚一瞬間就掉下來了，道：「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沈清荷閉著眼睛，她彷彿看見盛大的荷花池，看見了茂盛的香樟樹……
四年前
吳縣戲園二樓的廂房裡，錦州商人陳竺維斜靠在椅上聽戲。廂房的中間有一扇屏風，屏風的另一邊坐著此次陳竺維來吳縣要合作的夥伴。
陳竺維道：「聽聞沈浦生要將他的女兒許配于先生。想來這樣總是好的，可是不能因為這門親事你就要反悔，不與我合作啊。」
屏風另一邊的男子道：「只是不想與你這樣的商人合作而已，與誰都無關，聽說沈家的小姐也是曼妙俏麗的女子啊。即便不是因為生意，我也會向沈家提親的。」
陳竺維放聲大笑，道：「先生真是會說笑，再說我是哪樣的商人？如果沒有一些手腕要怎麼控制商場。你真的以為和沈浦生聯姻了一切就都順利了？有了沈浦生的幫助固然是好的，可是沒有他也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在我看來沈浦生是在算不上什麼角色。」
「所以你將手伸到了南方，你控制了錦州的局面於是你又想控制吳縣，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太貪心了呀。」屏風另一邊的男子略帶諷刺的說道。
陳竺維還是笑，道：「野心像種子，一旦種下，只要不死就會慢慢長大。可是不料先生會毀約。」
屏風另一邊的男子道：「難道不是陳先生毀約在先嗎？是你不願與日本人合作啊。」
陳竺維收住笑，道：「除了毒和走私我什麼都做，如果是正經商人我怎麼會放棄合作？」
屏風另一邊的男子起身，道：「那麼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陳竺維也起身，看了窗外一眼，道：「想來園子裡那個身穿素衣的女子就是沈浦生的女兒沈清荷了。」
在戲園的天井裡，右側的假山旁端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鵝蛋臉，皮膚白皙，眉梢微彎，眉下是一雙杏眼，鼻樑微挺，唇如桃花瓣……只見她聽到動情處不禁蹙眉。
陳竺維道：「若是這門成不了……」「你敢！」隔著屏風陳竺維聽到拍桌子的聲音。而後傳來一句他道：「那我就告辭了。」
待陳竺維走後，屏風另一端的男子臉色鐵青，對身邊的人道：「動手。」語畢他看向窗外，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
沒一會戲園燃起了大火，濃煙很快瀰漫開來，發出嗆人的味道。剛才被派出去的男人慌忙的跑進廂房，到：「少爺，他從側門走了，火勢控制不住，我們快走吧。」
男子怒道：「說讓你們放火了？」男人回答：「不是我們放的。」男子扭過頭，略帶吃驚的道：「難道有人也想要了他的命？」他看了一眼台下，沈清荷原來坐得地方已經空了，他道：「我們走。」
整個戲園每一會功夫就燃成了火海，空氣裡充滿焦糊的味道，陳竺維從側門離開，繞了一小段路之後才到戲園大門外的主街上。
走到戲園大門外的時候他看見靜站在戲園中的沈清荷，許多人從她身後跑出來，只見她扭頭看看了身後的大火，才慢慢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平靜的閉上眼睛。只是一瞬間陳竺維就改變了主意。
陳竺維衝進戲園，戲園裡的空氣都沸騰了，灼人皮膚，他快速的脫下外衣套在沈清荷的身上，一把將她環抱起。
沈清荷睜開眼睛，道：「放我下來。」陳竺維並不理她，只是向著大門奔去。兩人跑出來沒一會，戲園已經化作一片火海。
陳竺維放下沈清荷，拍拍肩膀上蹭到的灰，道：「不知小姐家住何處，我送小姐回去。」沈清荷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她脫下陳竺維的外衣，雙手遞還給他。
接過外衣，陳竺維道：「還是我送小姐回去吧，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沈清荷也無力拒絕。跟著陳竺維上車。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六月的雨說來就來。一路上雨刮有節奏的來來回回反覆刮著，車裡一片寂靜，良久沈清荷開口：「要怎麼稱呼先生呢？」
陳竺維看著前方，回答：「在下陳竺維，來自錦州。」沈清荷道：「謝謝陳先生送我回去。」
陳竺維看她一眼，「怎麼稱呼小姐？」她回答：「我姓沈名清荷。叫我清荷就好。」陳竺維打趣的說道：「蘇杭果然美女如雲。」沈清荷微笑而不語。「沈清荷……」陳竺維意味深長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而後車裡再一次陷入寂靜。
汽車在一個院子前停下，此時雨小了些，清荷看見站在門口等候的丫頭念秋，眼裡露出一股複雜的情緒，她看一眼陳竺維，說道：「先生到屋裡喝杯茶再走吧。」陳竺維洞察到她眼裡的不悅，婉拒：「不了，我還有事要忙，小姐安全到家就好了。」
「多謝先生。」沈清荷欲推門，「後會有期。」陳竺維看著沈宅里長出來的香樟說道。清荷沒有回答推門而去。陳竺維看著高大的香樟正滴水，心裡盪開一層漣漪，向四周散去，散去，又回來。
見清荷回來，念秋急忙上前：「小姐你可回來，夫人等了你一下午。」沈清荷淡淡的說道：「知道了。」她一進門，大堂裡坐著的女人陰著臉，瞪著她。「姨娘。」沈清荷平靜的叫了一聲之後準備回房。
身後的女人站起來，說道：「明天王家來提親，你就別出去了。」什清荷並不理會，繼續朝前走，女人語氣加重：「清荷！這門親事你不能拒絕。」
沈清荷頓住，背對著曹慧芳說道：「我叫你一聲姨娘不代表你真的有權利決定我的終身大事。」曹慧芳拍了一下桌子，說：「沈清荷，你爹已經答應王家了，你不聽我的但要聽你爹的，再說了你憑什麼不聽我的，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沈清荷冷笑一聲，說道：「曹姨娘，不能忘了這個家的女主人是我娘，就算她不在了這也是不能抹去的事實。我知道我爹什麼都聽你的，但是他是他我是我！」清荷身後響起茶杯落地破碎的聲音，她依舊平靜，穿過大堂推開房門。
晚上沈浦生回來的時候曹慧芳把白天的事說給他聽，沈浦生放下茶杯，略顯為難的說：「清荷還是個孩子，你當娘跟她計較什麼？」曹慧芳不樂意了，說：「可人家心裡壓根沒把我當娘，她說了不管我來這家多久女主人永遠只有她娘一個人。」
這話剛好被路過大堂的沈清荷聽見了，她道：「姨娘，怎麼我想什麼你都知道？」曹慧芳尷尬的說不出話，沈浦生說：「清荷……」
沈清荷看沈浦生一眼，說：「爹，我不想嫁到王家去。所以這門親事我不能答應。」「可是我已經答應人家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
沈清荷眼裡的悲哀溢出來，道：「爹，如果娘還在你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你怎麼忍心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瘸子。」沈浦生沉默，曹慧芳沉默，沈清荷在眼淚落下之前別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