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好漢技能 文 / 蘇奕楓

    前面說過：我是石嶺村第三組的，我們三組被人喚作「申家台」，按我們的話說叫「申嘎台」(方言習慣，家說成嘎，像粵語發音哦），我們三組家家戶戶都姓申，建雄和能航也姓申，只有我家姓范和嬋筠家姓金。

    嬋筠也是與我同年生的，臉上有一雙帶著稚氣的、被長長的睫毛裝飾起來的美麗的眼睛，就像兩顆水晶葡萄，總有一種逗人吸吮的衝動。她每天梳兩條大辮子，前面垂下整齊的劉海，黑亮黑亮的，看起來蠻漂亮的。她的身量並不高，但是那個時候她比我稍微高一點，手臂依然那麼細小，顴骨照舊凸出，十個指頭像一束枯竹枝，彷彿一折就會折斷似的；因為她十分消瘦，所以看起來她的身體輕飄飄的。她臉倒是圓圓的，紅紅的，像只大蘋果，每次看到她的紅臉蛋，心裡頭就有種想咬一咬的邪惡的念頭油然而生。她經常與我在一起追趕，臉上的汗珠，像是剛淋過雨的。

    不知道是受什麼影響，三年級的時候我居然和能航同時喜歡上了嬋筠，不過能航不知道。我問能航：「你覺得你喜歡哪種姑娘丫？」能航說：「成績好的，在班上做學習委員的，經常受到老師表揚的我就喜歡！嬋筠不僅長得好，而且這三點都佔全了，我當然喜歡啊。」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實在不夠深意的回答。畢竟我喜歡嬋筠還是藏在心裡的，沒想到能航這麼直接就抖出來了，我心裡是一陣激動一陣失落的。

    不知道是哪部電視劇中有句「君子成人之美」的台詞，我可能也是受了這句話的影響吧，我每天放學都和雄得兒與申小玉一起走，而單獨讓他倆走一起。在這裡有個事得提一提：我和航得兒以前還都喜歡聽老大爺講《水滸傳》，並且將一百零八好漢的綽號都記在本子上。航得兒特別喜歡模仿這些好漢，誰的技能他都要學習，而我只鍾愛武松。

    曾經在放學路上有一條土狗橫在他們的面前，航得兒為了在嬋筠面前表現他的如武松般的男兒本色，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像土狗扔去，畢竟是身小力薄，而且他學習沒羽箭張清的「飛石」之術剛入門，功力剛達半分讓我實在不敢恭維，石塊在土狗前就擊地彈起就沒什麼攻擊力了，而恰好激怒了土狗，土狗烈叫幾聲直奔航得兒而來。航得兒覺得正中他懷，因為這樣還可以展示他在體育課上百米衝刺十九秒五三的好成績，這是他苦練神行太保戴宗的技能，就是「神行法」。可憐航得兒還沒入門就輕易在土狗面前示威，見土狗來，他直奔田塍裡亂串，土狗緊追不捨還一邊烈叫，這一幕，簡直如趙忠祥主持的《動物世界》裡面的獵豹追兔子的畫面。結果可想而知：航得兒的小腿被咬傷！幸虧地裡的大人見了趕跑了土狗，不然他就成《七色花》裡面的跛子男孩了，可是嬋筠沒有七色花來幫他恢復。

    航得兒雖然得救，不過那天他是一路哭著回去的，嬋筠後來每天都跟我們一起回家，害的航得兒有一陣子賭氣不跟我們一起玩了。我後來告訴航得兒：「獵豹是不吃摔死的人和動物的，也許土狗也一樣，你只要乖乖地假裝摔死了，土狗就不會追你了。」可是航得兒卻說：「你曉得個麼得兒！我看你就是個苕(咱湖北方言苕就是傻子的意思哦，小夥伴們）！我當時是書包內頭（意思就是裡面）的書裝多了，都怪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忒多了，讓我不得不帶怎多書回來，否則，憑我學習『神行法』這些日子以來，別說是土狗，哪怕真的是獵豹我也能甩開。」

    多年以後的一個夏天，我和航得兒坐在樹下乘涼，我指著他小腿上的疤痕開玩笑地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年被土狗咬了之後說了什嘛話麼？」航得兒笑道：「我小時候那是營養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