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接受我唄 文 / 石三海棠
伍班回北京上班的第一天，就覺得氣氛有點奇怪，還沒到下午三點，李誠銘就跟他請假。
表情很忸怩，想想他今天的舉止也很奇怪，不停的打電話。?〞家裡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李誠銘連忙搖頭：〞伍總，??您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飯！我已經約過沈小姐了。〞
〞有什麼重要的事，還請了沈渝？〞
李誠銘笑著往門外走：〞晚上六點半，夢迴成都見！〞
門被合上了，那只耗子杯子放在檯燈的後面，?只露出彎彎的把手，好像一個問號，伍班沒有伸手把它拿過來，就讓它呆在檯燈的陰影之下。
下班之後，伍班去接了沈渝一起過去，自從在上海他們爭吵過一次後，他們之間變得更沉默，不過還好他們對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已經習慣了。
沈渝坐在副駕駛，在快要到達的時候，
她突然說話了：〞明天早上請半個小時假。〞
〞什麼事？〞
〞民政局。〞
側過頭看沈渝，臉色依然很冷峻，目視著前方，彷彿剛才那段話和她沒什麼關係。
〞沒必要這麼急。〞車子緩緩駛入飯店後的停車場，伍班剎車停車下車，沈渝站在他的身後，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你可以不去，但是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
伍班停住了腳步：〞你認為我在選擇？〞
〞你不是這麼想的嗎？〞沈渝的嘴角扯出一絲譏諷：〞我只是提醒你，你已經有目的地，就做一個稱職的遊客，登好你的山，走好你腳下的路，不要踩壞了路旁的花草。〞
沈渝話說的很隱晦，伍班討厭她這麼拐彎抹角地教訓：〞沈渝，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我不想把話說的這麼白，我也從來不是敏感的人，但是你也要看看你這段時間有多奇怪，你的微博從註冊到刪除，二十四個小時，兩百多條回復，從我們談戀愛到今天，你給我發的短信有兩百多條嗎？〞
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但是就這樣聽她說出來，在沈渝面前好像被脫光了衣服一樣無地自容。
沈渝走近他：〞我不在乎你偶然的迷失，等結婚以後你就會感激我，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新鮮的血液，如果血型不同，這可是致命的。〞沈渝像一個驕傲的高深的大師，說完她輕輕拍拍伍班的肩膀，就往停車場門口走去。
沈渝很聰明，伍班一直都很喜歡聰明的女人，直到今天為止，他覺得聰明的女人很可怕，她的眼神像x光，能把你給裡裡外外都掃射的很清楚，在這種女人面前，沒有秘密沒有心事，也不能有秘密不能有心事。
他們走到飯店門口，居然碰到了和李誠銘一起從出租車下來的張小好。
看到伍班和沈渝，張小好略顯尷尬，她舉起手撓頭，把頭皮抓得卡卡響。
李誠銘羞澀地跟他們打招呼，他的羞澀，伍班覺得很奇怪。
沈渝溫柔的對著張小好微笑，她輕輕的把張小好的手拉下來：〞別抓了，會有頭屑的。〞
看著沈渝溫和的眼睛，張小好真覺得自己卑鄙得像一隻老鼠，妄想偷走別人幸福的老鼠，她低著頭，貓著腰，跟在他們的後面，走進飯店。
在包廂裡坐定，李誠銘開始點菜，菜單在伍班和沈渝的手裡推來推去，最後推到了張小好的手邊。
缺心眼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短暫的尷尬之後，張小好恢復了常態，她的常態就是不太正常。
張小好也不推辭，拿過來就點，點一個菜就環顧一圈，見沒有異議，又開始點下一個，李誠銘坐在她旁邊，笑嘻嘻地看著她，對張小好點的每道菜都表示出十分的贊同。
〞伍總，今晚喝點酒吧！〞
〞我開車了。〞
〞我特地挑了一個有代駕的飯店。〞李誠銘的眼神很期待。
〞有什麼高興的事嗎？我可沒有升你的職。〞
李誠銘的眼睛都笑得瞇起來：〞比這個還要好。〞
〞難道是？〞沈渝瞄向張小好。
〞現在還是個秘密。〞
這個秘密使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張小好一如既往的眼神放空，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壓根沒在聽。沈渝低頭品著茶，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伍班似乎變成了最想打探這個秘密的人，現在對他來說，一切的賣關子都是可恥的。
菜和紅酒是一起上來的，川菜的特點是每道菜都是紅紅的。
〞這是我家鄉菜呀！〞張小好驚呼。
〞對呀，知道你是四川人，特意挑的這個飯店。〞
張小好包了一大口菜，問題就脫口而出：〞為什麼？〞剛問出來就覺得自己白癡，李誠銘如此慇勤，她又怎麼會看不出，奈何嘴比腦快，張小南總是說她扮豬吃老虎，她要怎麼告訴他們，她真的只是豬。
不過只有裝傻才能掩飾她在伍班面前的不自在，?但心中還是暗暗懊惱，她不知道今晚伍班會來，要不然她也不會穿大汗衫加短褲，頭上還夾了一個海星髮夾，看起來就像跟著哥哥姐姐出來混飯吃的小朋友。
人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內心，張小好並不知道自己正處於矛盾的中心，?一方面她在抗拒自己往伍班那裡漂移的心，另一方面卻想把自己最成熟美麗的一面給他看。
張小好大嚼魚腥草，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道菜，剩飯卻不能理解她，如此愛這魚腥味，為何不乾脆吃魚？張小好說她不懂，一種野菜能夠擁有這魚腥味，簡直是賦予了它另一個生命，我不愛它別的，就愛它的矛盾糾結。
對這個理論，剩飯嗤之以鼻。
想必張小好苦大仇深的吃飯表情，很得李誠銘的中意，他把張小好的碗堆地滿滿的，張小好只需像狗一樣在碗裡刨食就可以了。
〞李誠銘，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什麼要乾這一杯，但是必須要敬你。〞沈渝向李誠銘端起了酒杯，李誠銘受寵若驚的連忙和她碰了碰，一飲而盡。
沈渝再向張小好端起來酒杯：〞小好，我們喝一點。〞
伍班拉住了沈渝：〞幹嘛喝得這麼急？〞〞人生得意須盡歡呀！〞沈渝笑著將杯中酒喝完，張小好也匆匆飲盡她杯裡的酒。
〞好苦！〞她皺著眉頭向李誠銘申訴。
沈渝笑了，她用手撐著下巴，對伍班說：〞年輕真好是不是，連撒嬌聽起來都像唱歌似的。〞
一杯紅酒倒進張小好的胃裡，?就好像倒進了一個透明的瓶子裡一樣，她的臉被迅速的染紅了。張小好真的沒什麼酒量，張小好她爹餐餐晚飯一杯酒，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她爹就用筷子沾點白酒放到她的嘴巴裡，沾了十幾年，筷子都磨禿了，酒量一點沒長，據說有酒量的人是身體裡有一種叫蛋白酶的物質，估計張小好體內的蛋白酶遇到了酒精自動就轉化成了蛋白質。
其實酒精是一個很好的東西，它能把冰冷的氣氛變得熱乎乎的，四個人幾杯酒一下肚，可聊的東西變得多起來。
〞你的小海星真漂亮！〞
沈渝的讚美，張小好立刻激動不已，她把頭上的髮夾拿下來夾到了沈渝的頭髮上：〞送給你了！〞
〞漂亮嗎？〞沈渝歪著頭問伍班。
即便是美女，也不是任何裝扮都是美的，只有合適才最美。張小好夾那個髮夾，帶著渾然天成的白癡加弱智的氣質，將一臉的天真和無知閃爍的哪兒都是，和有意地破了幾個洞的大汗衫和有意的打了幾個補丁的短褲，組合成無與倫比的純真。在張小好收到的為數不多的情書中，其中有一封寫的格外傳神，他形容張小好有一種兵荒馬亂的美麗，這句話頗使她費解，她曾捧著情書請教與張小南，張小南解釋道，那是說明閣下美麗的很荒蕪。
張小好憤怒的將這封情書扔到那個男生的臉上，男生無比委屈地跟在她身後哭喊：〞這個意思是說你有能將一座城池攪亂的美麗！〞男生的哭喊被吹散在風中，活活的切斷了這段大好姻緣。
而這個髮夾沈渝戴著，卻像蒙娜麗莎長了鬍子那般礙眼，伍班勉強地向她笑。
兩瓶紅酒也見了底，李誠銘走出包廂一會兒之後，等他再進來的時候，燈熄滅了，李誠銘推著一個裝蛋糕的小車緩緩的來到了張小好的身邊，蛋糕上坐著一個小人，悠然自得地吹著笛子。
〞告訴你一個秘密，〞張小好得意地小聲對沈渝說：〞我也是今天過生日。〞
她的話令伍班徹底糊塗了，難道李誠銘的蛋糕不是為她準備的嗎？
張小好將她的後知後覺發揮的淋漓盡致，李誠銘把一大束嬌艷的紅玫瑰放在她的懷裡的時候，腦袋裡的紛雜的答案還像老虎機一樣在不停的轉動，最後終於將三個答案變成一致，嘴巴變成o型：〞給我過生日嗎？你怎麼知道6月1號是我的生日？〞
〞我看過你的檔案。〞
〞你怎麼知道我會吹笛子？〞
〞我看過你的檔案。〞
〞你怎麼知道我是成都人？〞
〞我看過你的檔案。〞
張小好的十萬個為什麼只有一個正確答案，她看起來腦部的供氧又不足了，不知道是不是該說謝謝，莫名其妙的享用了人家一頓大餐之後，才知道是為自己過生日，懷裡的玫瑰扎的胳膊疼，低頭看，玫瑰上還躺著一條亮晶晶的手串。
〞你今年特別適合帶紫水晶，我就替你挑了一條。〞李誠銘將手串戴在張小好的手腕上，看了眼伍班和沈渝：〞我特地請伍總和沈小姐來，就是想說明我的誠意，做我女朋友好嗎？張小好？〞
現在連結婚都不一定需要證婚人，追女孩兒居然還請來了證明人，可見李誠銘的誠意，張小好手腕上的紫水晶手串發著幽幽的光，她在肚裡搜刮如何拒絕他的理由，卻聽見沈渝在低低的感慨：〞真浪漫，明天我們就要領證，你也沒有送給我一朵花。〞
她的聲音很小，卻像一道驚雷，在隨後的閃電的光亮中迅速的認清了自己的位置，李誠銘的笑臉依然那麼親切，拒絕他的理由一個也找不到，地心引力促使張小好用力地點點頭。
酒氣使每個人都迷醉，李誠銘開心的大喊：〞唱k我請！〞
玫瑰的香氣，手腕處的冰涼，李誠銘的笑聲，沈渝的溫柔，伍班呢，他當時什麼表情，張小好不敢抬頭不敢看，蛋糕上的蠟燭已燃盡，燭火融化了蛋糕上的小人，它已經疲累，疲累到放棄了自己，只剩下兩條腿還旋在蛋糕的邊緣，看起來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