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布長局重鑄天下 整法制經濟為重5 文 / 任我*飛揚
第九節
沒過幾天,性急的天子趙惇帶上皇后,由臨安公學院學正王守成陪同,前往離臨安最近的一處火器工場視察。臨安公學院副學正歐陽亮已經先行一步,去火器工場準備了。王守成介紹,歐陽亮並非技術人員,但卻長於管理,現在臨安公學院下屬的工場皆由他打理,比起以前管理可是嚴格多了。
走了快有半天,前面出現了一座高山,山前還駐有一個禁軍的軍營。
帝后正在驚訝,王守成指著高山介紹:「這是高錦山,佔地近百里,工場就在它最長的一條山谷裡。」
看到帝后不明所以的表情,王守成笑著解釋:「軍營駐在山谷正面入口的方法,還是歐陽想出來的。他覺得反正禁軍所駐之地都會設立禁區,不如軍營就設在入口處,讓那些探子們沒辦法接近。至於駐紮的禁軍,非工場的守衛不得入內。」
「二姐夫還真厲害呢,這種絕招都想的出來。」馬憶靈稱讚了一句,想起上次狼狽而歸的情景,不覺好笑。
「娘娘您不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王守成唉聲歎氣的回答。天子趙惇在家中從不喜歡別人太過多禮,但卻拿自己年齡相差太大的兩位姐姐、姐夫沒招,他們也改不過來了,只好由著他們去:「自從臨安公學院的技術開始出名,各國都派來了不少探子,最多的時候我們一個月就抓到了十幾個,還不算別處抓到的。老這樣下去,我們也給折騰的受不了,不得已才想出種種辦法來的。」
一進山谷,只見守衛林立,三、五步便立有一個崗哨,竟然比之上次他們所見的兵部工場守衛更加嚴密。
王守成繼續介紹:「這個工場是實驗新技術的實驗場,既是我大宋火器製造的核心,也是各國最想刺探和毀掉的地方,不得不加強守備。外圍光值守的禁軍,就達六千多人,他們也不能輕易的入內。至於兩位陛下所帶來的隨員,除貼身的十名侍衛外,其他人也一律留在前面的山洞裡等候,請陛下照準。」
趙惇和馬憶靈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笑了出來:大姐夫還說二姐夫固執過度,他自己也已經被同化了,這不也一樣不給皇帝和皇后面子。
聽到兩人的笑聲,王守成這才回過味兒來,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我這也是習慣了,每個人來都是這樣。不僅是怕外人混進去,也是安全問題,人越多越容易出事。」
「做的對!既然是工場的規據,朕也自當照章執行。」趙惇點點頭誇獎了一聲,然後轉向自己的侍衛統領呂正義,他是傾天網呂正的孫子,忠誠自然無疑:「呂將軍,你選九個人隨朕和皇后進去,其他人留在外面等候。」
這個山谷是個怪模怪樣的葫蘆形,外面細細長長,中間還有一個窄小到只容三人並排前進的山洞,足有數丈長,穿過去才是工場所在之地。兩邊的山壁上都長了不少樹林,將山谷的上空基本蓋住,從山頂上往下看,只怕根本無法發現下面還別有洞天。
裡面不只有空場,山壁上還開鑿了不少的山洞,人來人往,顯得十分忙碌。
當帝后鑽出洞口的時候,侍衛統領呂正義大聲通報:「皇帝和皇后陛下駕到!」
聽來這一聲,有不少人停下了腳步、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轉向洞口的方向下跪行禮。但還是有不少人並沒有停下工作,還在忙活。
呂正義意外的看向王守成,他連忙解釋:「請兩位陛下見諒,他們不是膽敢對陛下不恭敬,只是無法停的下來。這火器製作十分危險,尤其是火藥的製作,稍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
「不妨事,快叫他們平身,幹活去吧。」
趙惇剛剛吩咐完,歐陽亮迎面走了過來,大聲問道:「剛才是何人通報?」
「是未將呂正義,陛下降臨,自然應當通報、跪迎。」
「你不懂,我不和你說。」歐陽亮理都沒理他,直接對上了王守成:「王學正,這裡你最清楚火器工場最怕的是什麼?為何不提前制止大聲通報?萬一嚇到了配藥之人,那損失可就大了!」
「我……」王守成臉上發燒,一時居然回不出話來。
王守成並不是真正疏忽了通報之事,而是知道大宋歷來講求禮節,總覺得如果不跪迎兩位陛下,萬一傳出去會惹大麻煩的。以他小心的個性,還真的不太敢幹這種事。
趙惇看大姐夫尷尬的樣子,已經猜到為何大姐夫不制止呂正義通報,只好出頭把事情給攬了下來:「歐陽卿家,不要責怪王學正了,這是朕的不是,沒想到這一點。以後,朕一定注意。」
歐陽亮見皇帝出口攬了責任,這才沒再多說,轉身領著他們向內走去。
「歐陽學正,這裡難道真的很危險?」呂正義四下看了一遍,然後追問道,他可是負責帝后安全的,不小心可不行
「那是自然,這裡配藥是最危險的,把種種配料混合在一處時,連鐵器都不能在左近。稍不小心火藥就可能燃燒起來,甚至會發生大爆炸,不小心一點是不行的。」
「那配藥豈不是很容易死人?」
「是啊,所以這裡配藥之人都是用各地送來的死囚,他們如果在這裡配藥三年不死,就可以免罪。以後,他們就留在這裡做工,拿工錢,家裡也可以得到官府的照顧,比被處決的好。」
「天啦,能在這裡堅持三年不死,大概想死都不容易了。」聽到這樣的介紹,呂正義小心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怪樣兒,逗笑了帝后。
第十節
兩位學正把皇帝和皇后讓到了工場最裡側的一個小山洞裡,進門的時候,王守成不好意思的笑笑:「這裡實在是不成個樣子,還請兩位陛下見諒。」
洞裡面靠門口擺著一張長條桌,上面放了一個茶壺和幾個茶杯,旁邊就是筆墨紙硯。靠著洞壁內側擺了一張矮榻,上面胡亂堆著一床棉被。由於山洞中空氣潮濕,棉被上儘是水漬。
「大姐夫,這不會是你住的地方吧?」趙惇走到床邊,卻在床頭上看到了一件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夾棉錦袍,便順手拎了起來。
如果他沒記錯,這袍子還是自己大姐兩年前親手做的,皇家的男人們一人一件,這之中只有王守成的領子加了一塊錦,說是容易磨破。趙惇確認之後,震驚之下脫口問了出來,連官銜都忘了稱呼。
「這也是沒辦法,這裡地方太窄,擠擠沒關係的。」王守成還是那樣不好意思的笑笑。
但這笑容,卻差點兒把趙惇的眼淚給笑了出來,一時間只覺得喉頭哽咽:「大姐夫,這也太……」
「沒辦法,地方太小,我來的不算多,將就一下就好。平時,這裡是大家辦公的地方。」王守成卻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還是那句「沒辦法」的口頭禪:「只是,朝廷對火器這一塊撥的銀子要再多一些,有很多好想法,可需要的銀子實在是太多,不敢試……」
「陛下,朝廷給臨安公學院的撥銀歷來不算很少,但王學正總覺得那些被派來配藥的死囚可憐,萬一沒能熬到三年,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每一個死去的只要有家人,他都要按朝廷給工場匠人一樣的撫恤。」
旁邊被叫過來的一名工場主管官員看趙惇的臉上出現了迷惑的表情,便插進來解釋,然後搖搖頭:「問題是,我們再小心也沒用,每個月這裡總得死上十幾名死囚,這筆支出就不在少數。為了保證火器的研製,生活上也就只好從簡。」
很快控制住自己情緒的趙惇並沒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平靜的追問王守成:「理由?我相信愛卿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我……我沒什麼想法,只是不忍心。」王守成知道如此使用死囚在朝中早有定規,自己的做法在這之前也有不少人反對,半天才小聲的回答:「配藥朝不保夕,已經是最嚴酷的懲罰。都是父母生、父母養的,人死了,總該有個說法。」
趙惇並沒有評價王守成的想法是對、還是不對,反而提起了當年守義公主選駙馬的往事:「父皇曾經說過,當初大姐選婿的時候,合適的候選著有十一、二個,條件比王學正還好的有的是。但母后和大姐的生母太上康靖貴妃商量了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王學正,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不止是旁聽的人,就連王守成也豎起了耳朵。
守義公主為陛下長女,容貌出眾、婦德有行,朝中很是讚譽,也甚得帝后的喜愛。公主成年之後求婚之人甚多,經過一年多的挑選,帝后居然選擇了無論是家世、容貌、身份都並不是十分優秀的王守成,實在是出乎了大家的預料。
技術官員在大宋被稱為「伎官」,不僅是級別低於一般的官員,而且同級官員中也是地位極低,被人看不起,王守成家卻世代都是伎官,在朝中並沒有什麼地位。
帝后選擇王守成的原由,除了皇家的人,此外無人知道。今天,皇帝突然提起往事,自然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母后當年在確認了候選之人後,便派人到各家去瞭解候選之人的為人、稟性,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待自己的家人和僕人的態度。」趙惇慢慢的把當初選婿時的一些事情說開,然後淡淡一笑:「結果,只有王學正做到了對家人和僕人一視同仁,從來不以身份傲人、謙和自仰。母后認為,在大宋當駙馬不過是名聲,是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了自己。除了給家裡平添了不少政治資本外,就算駙馬本人再優秀,一娶了公主,就等於是放棄了今後的一切!這就是為什麼歷代公主的婚姻總是不幸的根本原因。」
說到這裡,趙惇歎了口氣,想起大部分皇家公主的淒惶和無助:「大家想想,娶公主的時候,駙馬往往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可之後的幾十年卻只能呆在家中,有多少人受的了?不怨怪自己的妻子才怪。公主是娶了,再娶上一大堆小妾,冷落公主就成為必然。多少公主就這樣抑鬱而終,就以本朝為例,能夠婚姻幸福的公主是極少數。母后不想姐姐們痛苦一生,才在選婿時首選『做人』!王學正中選,正是因為他素來寬和對人,這樣的人才能始終如一的對待自己的親人。」
趙惇解說完了當年的事,才下了個結論:「現在看來,母后當初的選擇是對的,公主夫妻和美、夫唱婦隨。王學正的這個做法並沒錯,這是朕考慮不周。你們算一下,每年大概需要多少撫恤銀子,上報戶部。」
「為臣等替那些死囚謝過陛下厚德!」旁邊的臣子們趕忙下拜謝恩。
「不必謝恩了,朕想瞭解如今火器研製的情況,能不能讓朕四處看看?」
「請陛下隨我等來。」
進入了一座較大的山洞,趙惇他們才知道,這裡面別有洞天。那些外面並不起眼的山洞,伸進山腹中長達數里,裡面儲存了大量的火藥和火器。
以大宋軍中現在火器的配置,這些裝備已經可供軍隊使用數年,要是不小心引燃,足可以把整個山洞都給炸塌。
所以,此處守衛更是森嚴,就算是帝后帶來的侍衛也不能接近那些供儲存用的山洞。至於皇帝和皇后本人,也被拒絕進入,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
趙惇知道王守成他們是出於好意,也沒有過於堅持,只在陳列室裡看了一下沒有裝火藥的各種火器樣品,大概詢問了一下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