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血宋

正文 第七回 共設套終除巨奸 全情義恩愛了斷3 文 / 任我*飛揚

    第五節

    沒過多久,按照虞水靈的安排,回朝覆命的張俊突起發難,在朝堂上公開向天子趙構請罪,將當初他的部下王貴出首誣告張憲一事,全部推到了秦檜身上。並說明他是因為自己是罪臣張覺之子的把柄被秦檜掌握,當初才不得不按秦檜的安排,參與陷害岳帥。

    這些年來張俊自覺欺君有罪,內疚於心、不得安寧,可大宋很快就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為了贖罪他才拚命作戰。現在國家已經平定,他無顏面接受朝廷的封賞,故此特地說明真相,請天子處罰。

    張俊把天子早已知道他是張覺之子的事給隱藏了起來,反正天子也不會為了保住秦檜,承認自己早就明知這些隱情,並利用此事挑唆臣子們的關係。而且,張俊把陷害岳帥的責任全部推給了秦檜,說是他製造了岳帥謀反的假罪證,欺騙了天子。

    這一下天下震驚,有虞水靈和長風道長出面為張俊作證,他的身世應該不會有假。當初,張覺一家被害,天下人冤之,卻沒料到張家人尚有活命的人,而且還是虞允文大人和清義道長相救。

    這麼多年來,張俊不僅沒有計較先帝的過失,還為了保護大宋江山拚死血戰,在大宋中興名將之中位列第三。如果說,張俊是因為身世的秘密被秦檜知道,被他作為把柄威脅,才跟著秦檜一起害人的,這的確是有可能。

    大家這下才明白為何張俊行事古怪,原來是由於迫不得已的原故,對他的坎坷遭遇倒是頗為同情,也佩服他對大宋的忠心。

    不少人上書請求朝廷對張俊從寬發落,不要追究他的欺君之罪。

    張俊的突如其來的反叛行為,把秦檜奸黨全部搞得莫名其妙、昏頭轉向的。還未等他們想出解決辦法,後面的打擊接踵而來。

    早已做好準備的虞水靈緊接著張俊的行動,聯合太子、太子行在的諸位大臣,在當天下午就全部赴闕請罪,徹底掀開了當初所謂的「將相內爭」的內幕,並強調如此欺君是被秦檜給逼的!

    大家會這樣做的原因,解釋為張俊由於自身的經歷,擔心秦檜不會放過堅持抗戰的虞水靈,在第一次與她相見之時便將自己的狀況和盤托出,而且特地提醒於她,秦檜絕不會放過堅決抗金之人。

    被秦檜的陰險和毒辣,甚至脅迫張俊害人的行為給提醒的眾人,被迫製造了一場「將相內爭」來騙秦檜奸黨。如果不這樣做,絲毫不顧及大局,只知投降賣國,借求和、借金人之勢保住自己權位的秦檜,會藉機毀了抗金的大好局面,當初金宋之戰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大宋就有滅亡的危險。

    而且水靈還以被秦檜追殺的親身經歷,直指秦檜欺君妄上、假傳聖旨的罪行!因為當初天子的明旨也只是下旨將岳家人發配,並沒有斬草除根的打算。

    知道大勢已去的萬俟契,為了保住自己,在得到虞水靈決不連累他的家人的承諾後,也上了奏章,把秦檜陷害韓世忠的過程,以及岳飛一案的內幕全盤托出,當然還是把罪責全部推給了秦檜,迴避了天子趙構在此案中的行為。

    一場接著一場的骯髒內幕最終揭開,天下洶洶,上書要求處分秦檜、甚至處死他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的飛向朝廷。

    最終,兩宮太后也出面,要求官家處分秦檜,而且要官家不得找太子和眾臣的麻煩。

    天子趙構看到臣民們已經是群情激憤,正好他也開始討厭秦檜的專權,反正水靈他們已經把責任全都推給了秦檜,不會累及自己。何況,現在金人更信任虞水靈,秦檜對保住和談成果的作用已經不大了。

    於是,天子很快下旨,免去秦檜的職務,並將他和同黨中的主要成員軟禁,等候朝廷發落。

    經此意外一擊,秦檜被軟禁後病倒,其妻王氏則是給嚇的上吊自盡。

    秦檜等人暫時保住了性命,按大宋的傳統說是不殺士大夫,實際上是為了照顧天子趙構的面子,才對秦檜等人留些情面。其他秦黨成員也大都被罷官的罷官、免職的免職,朝廷為之一空。

    只有已經恢復了原名——張義的張俊,因為主動出首請罪,而且也的確是事出有因,天子特旨免其罪狀,保留官職。

    一個月後,剛剛將朝廷事務整理出個脈絡來的虞水靈聽說秦檜病重,並想見自己一面,考慮了一下,來到了軟禁秦檜諸人的別院。

    走進房間,水靈看到床上的秦檜臉色灰白,露在被子外面的雙手浮腫,已是快要油盡燈枯的樣子。

    看到水靈進來,守在床邊的秦檜之子秦熹連忙湊近秦檜的耳朵:「父親,定國公主來了。」

    聽到兒子的話,秦檜努力睜開昏花的老眼,看向走到床邊的虞水靈,掙扎著想起身行禮。

    水靈暗自歎息一聲,開口說道:「秦伯父不要多禮了,還是躺著吧。」

    「伯父……」秦檜重新躺了回去,臉上出現了苦笑:「難得到了今日這個局面,公主還能叫我一聲伯父,老夫實在是汗顏。」

    「不管發生過什麼,伯父終歸是家父的至交,這點永遠無法改變。而且,伯父對水靈也的確是一直念了舊情,水靈總不至於全然忘卻。」虞水靈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秦檜淡然的解釋了一下。

    秦檜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又看向水靈:「老夫有些事想和公主單獨談談,不知……」

    水靈點點頭,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秦伯父也該把話談開了。」

    等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間,虞水靈這才問道:「不知伯父叫侄女來,有何事囑托?如果是為了自家後人,請伯父放心,天子念著舊情,已經下旨不再追究你的家人,他們可以返回故鄉居住。」

    「天子念舊?的確,天子是該念舊的。既然公主還叫我一聲伯父,我也就最後再厚顏一次。」秦檜再次苦笑,然後抬頭盯著虞水靈:「虞侄女,下一步你們準備如何做?是重新開戰嗎?」

    「侄女還不至於那樣糊塗,現在的大宋,實在不易再起戰端。」水靈搖了搖頭,看向秦檜,輕聲說道:「伯父不要以為侄女贊同和談僅僅是權宜之計,侄女當初的奏章是憑心之論。既然大宋已經沒有了收復失地的實力,那先和談以求恢復的時間,並沒有錯。在此事上,的確是我父帥他們太過執拗了。」

    「原來虞侄女也明白宋金大勢,難怪你並沒有借老夫倒台之機報復。」

    「伯父不要誤會,侄女雖然贊成現在和談,但和你們的目的不同。」水靈再一次否定了秦檜的說法,看秦檜伸出舌頭直舔乾裂的嘴唇,她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餵給秦檜,然後再次坐下:「我同意和談,是用暫時與金共存來換取增強國力、與民養息的時間,而不是為了偏安而偏安。伯父之錯不在和談,而在於根本沒有恢復之志,甚至為了與金妥協殺害忠臣良將,毀我大宋基業。」

    第六節

    「水靈,你以為這一切都是老夫的過錯嗎?你還在恨老夫當初意欲殺害你的父帥,恨老夫斬草除根的狠毒?」秦檜忍不住歎息一聲,悵然的追問。

    「當年堅貞不屈的忠臣,落得一個『大宋第一奸相』的名聲,實在讓人感慨世事的變幻。伯父所為也並不都是自己的主意吧?所以伯父現在還覺得有些冤枉。當年若無天子的支持,伯父一人如何能隨意殺害岳飛父子、又逼的韓世忠將軍避禍求生?他們當時可都是位在超品的侯爺之封。」

    水靈停住話頭,淡淡一笑,看秦檜臉上出現了訝然的表情,她平靜的說道:「世人都說伯父是『挾虜勢以要君』,不過是為尊者諱;陛下下旨將所有的罪行推在伯父身上,也不過是害怕當年的苗劉之變重現於今,推脫自己的責任而已。伯父也的確是有冤枉之處,卻不可能申辯,天子是君父,有錯也得臣子們扛著。」

    「原來你早就知道原委,怪不得老夫會輸給你。好個聰明過人的虞水靈,就連當年的彬甫,在政爭上也沒有你這樣頭腦。」秦檜不由的讚歎了一句,實在是佩服這個淘氣丫頭的厲害,自己當真輸的不冤:「張俊一擊不過是順勢而為,就是沒有他,你只怕也會輕鬆的把老夫收拾掉。不過,你難道不認為老夫是金人的內奸嗎?有不少人這樣說吧。」

    「伯父自身所為,已經足夠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了,又何必再耿耿於懷?伯父也不要怪別人有這樣的想法,您在金數年,卻無人能夠證實您究竟做了些什麼,朝中對您的懷疑一直未斷。上一次,金人居然在和談時提出不得除去您的相位,歷史上有和談之時干涉別國臣子任用的嗎?我也曾經有過懷疑。"

    水靈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但此次和談,我反而確認伯父並非金人內奸。如果伯父真的是金人內奸,那金人提出如此條件豈不是自己招供?若說金人和談之人是笨蛋,可兩次和談的正使卻都是哈迷蚩,他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當初提出這麼個要求,不過是為了保證宋金和談能夠持續下去。而且,我父葬身之地早已上報朝廷,伯父若是金人內奸,他們不會不知,也不用我引他們前去了。現在,侄女只希望如真有來世,伯父能夠堅持當年的選擇,不要再走錯了路。」

    秦檜怔怔的聽完虞水靈的話,長長出了一口氣:「難得你還能為老夫說句公道話,老夫愧受了。水靈,你今後準備隱居、還是嫁人後相夫教子?」

    「伯父為何有如此一問?」

    「水靈,不要怪老夫說話難聽,你的所作所為已經為那些所謂的忠臣所不容。一個女子,在戰時主持軍政大事也就罷了。你居然還主動參與政爭,輕而易舉的把老夫給趕下台,連陛下也被你玩在手心裡,誰有你這個能耐?那些守舊之臣根本不會感激你為大宋所做的一切,你如果不激流勇退,就算有兩宮太后的保護,今後的日子也會非常難熬。」

    秦檜說到這裡,心裡愈加沉重,停歇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還有陛下,你能夠讓太子及他手下的諸臣完全按你的安排行事,陛下又怎麼可能對你放心?!我太瞭解他了,他掌權以來屢受風波,只要手中大權受到威脅,立時便會清除敵手,哪怕是自家骨肉也不會稍加寬待。岳飛對陛下的忠心,連我也是心知肚明,他難道真的不知?不過是借岳飛的性命來立威罷了。」

    「伯父的話,侄女也早就有所考慮,我不會再給陛下任意除去異端的機會,也決不會再讓忠臣良將無端被害。我已經說服太子和諸臣,慢慢的採取措施,讓陛下傳位於太子,保住我大宋的江山。」見秦檜的確是語出至誠,虞水靈也不再相瞞,索性把自己的謀算全盤托出。

    「什麼?萬萬不可!你父親如果不是金人隨即滅宋,他會是什麼結局?朝廷對領兵之人從無信任,一有機會就會將威脅消除,你總不至於連這個都不明白吧?」

    秦檜聞言頓時大驚失色,居然勉強支撐起自己半個身體,伸手一把抓住水靈的手腕:「你的謀劃如果成功,雖然一切是為了大宋,但臣廢主位,你就會成為那些守舊之臣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你不快。太子是聰明,也有主政的能力,但為人太過仁義,過於講究孝道。就是陛下傳位,太子也不可能攔阻自己的父皇干涉朝政。陛下為人、做事斤斤計較、瑕疵必報,他不會原諒你的行為。上犯君父、下得罪臣子,而且違反禮法、規據,你將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不好,結局會比老夫還慘。」

    水靈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起身把秦檜扶著躺好,這才慢慢的說道:「伯父,謝謝你的提醒,但我必須這麼做!不逼陛下退位,難道再給他殺害忠良的機會嗎?諸位大人是信任我,才配合我的行動,我不能由著他們受害。還有張叔,他的身世已經為世人所知,而且此次他已經徹底得罪了陛下。只要陛下仍然在位,就算保得他一時、也不能保得他一世。我父親在生前曾經希望張覺大人能夠平反,我總不能不完成父親的心願,還看著張家唯一的後人再被大宋朝廷給害死吧?」

    看秦檜還想出言相勸,水靈一揮手,制止了他開口:「伯父不要再勸我了,我意已決!為了自己的安危而袖手旁觀,我做不到。為了保住大宋的元氣,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決不退縮。」

    「你!」秦檜呆呆的看著虞水靈,看著她臉上的堅決,最後苦苦一笑:「你比你父親還要倔!算了,反正老夫已經是將死之人,陛下也已經決定放過我的家人,應該無法反悔,我就幫你一把吧,也算是我這個伯父最後為你做一點事。要說當年張俊與岳飛翻臉,那不過是陛下的安排,故意挑唆諸將的關係,好更容易的控制他們。」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們在說謊,張叔和父帥都不是會騙人的,張叔也不是真小人。」水靈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止這些,陛下當年為了收回兵權和政務之權,這挑撥離間、破壞臣子們關係之事可沒少做,老夫也幫著他做了不少。你去找老夫的同黨——原簽書樞密院事湯思退,他最清楚這些事,手上還有不少證據。有了這些,那些個臣子自己就想把陛下趕下台了,也不用你全部承擔這個罪責。」秦檜說到這裡,向外面看了看,然後向水靈招招手。

    等水靈靠過來,秦檜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水靈的臉上出現了駭然的表情:"他真的是陛下安排的人?"

    「陛下的確是深謀遠慮,只是你並不完全相信這個人,所以他也無法把你們那邊所有的事都傳送回來,這次政爭你們才能夠得手。臨死,總算是老夫做了件好事,也有臉去見彬甫賢弟了。」

    秦檜現在倒是平靜下來,臉上也出現了平和的神色,他微笑著說道:「老夫這個黑鍋是背定了,可陛下也別想輕鬆過關,老夫就算是死了也要讓他頭痛一下。水靈,你就說我想見你,是為了求你保住我的子孫,也是為了解說金人內奸之事,免得陛下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

    「多謝伯父,等伯父千秋之後,水靈自會安排伯父歸葬故里,侄女拜別了。」水靈向秦檜重新施禮,然後慢慢退出房間。

    看秦嬉小心的迎上前來,虞水靈平靜的說道:「秦伯父是想我幫他解說他並不是金人內奸,也希望死後能有一個葬身之地,衝著父親與秦伯父是多年至交,我已經答應為他向陛下求情,你們放心吧。」

    半個月後,秦檜病故。

    天子趙構下旨,讓秦檜家人扶靈回鄉,不得再入朝為官。其他的秦檜主要同黨也都被免官,發回家鄉由當地官府看管。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