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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上上美人 文 / 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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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是京城秦樓楚館裡最美的姑娘了,還是艷名遠播,尋常人得她跳一支舞已是難得,今日若非有如此多的王孫公子在,怕是池青姑娘還不願意呢。

    眾人都看得如癡如醉,謝乙這人竟然說了如此掃興的一句話,頓時令眾人側目。

    謝方知天生浪蕩不羈的性子,如今看眾人看自己,只道:「看我作甚?」

    眾人無言,看你作甚?你也得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啊。

    傅臣不大喜歡說話,只端著酒杯坐在一旁,不發一語。

    那頭謝方知好友趙藍關嘿嘿笑了一聲,連忙跟眾人解釋:「我說你們可不知道,前兒咱們謝乙公子,被謝老先生提點過了,以後可是個不尋花問柳的君子了!」

    君子?

    謝乙?

    笑掉人大牙還差不多吧?

    眾人都露出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來。

    謝方知臉一黑,一杯酒便往口中送。

    其實趙藍關也沒說什麼假話,跟眾人玩笑了幾句,他便回頭來,捅了捅謝方知胳膊:「我說,你這真是要敬酒色而遠之了?打你上次就在折柳山受了傷,可就沒聽說你跟哪個姑娘有過什麼風流韻事了……」

    「瞎說。」

    謝方知眉頭一皺,冷笑一聲:「我跟哪個姑娘有沒有什麼往來,你倒是看得緊。」

    傅臣其實也覺得趙藍關說得很對,都說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可謝方知這人著實古怪。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舊傷又添新傷,所以對這些聲色犬馬之事一下不熱衷起來,即便是秦樓楚館裡出入,也不曾過夜。

    他笑了一聲,隨口接話道:「興許是姿色不夠,謝乙看不上。」

    眾人於是笑起來,當先便有一紈褲公子拍手,叫那池青姑娘過來。

    池青乃是名妓,不過賣藝不賣身,乃是京城出了名的頭等美人,千金難見一面。

    她見此中人多風流,也是心生歡喜,朝著這一桌盈盈一拜,聲音嬌軟:「池青給諸位公子請安,諸位公子萬福。」

    謝方知上上下下打量此女,也不知怎麼心情煩悶,懶得再看一眼,照舊喝悶酒。

    趙藍關沒事兒找事兒,跟在武場上一樣狠命拍謝方知肩膀:「老謝,你剛才還說人醜,如今你再瞧瞧!」

    瞧?

    瞧什麼瞧?

    謝乙這人天生的眼高於頂,差點被趙藍關這大力的巴掌拍得吐血,手指輕輕扣著酒杯,隨意一掃眼前這姑娘,便是輕浮地一笑,竟隨口道:「若眉細一分,眼大兩分,眸清五分,膚白三分,頸長一分,腰細兩分,身段更窈窕一些,總之如此方可算上上美人。」

    如此庸脂俗粉……

    謝乙揉了揉自己眉心,低眼看著手中酒盞,卻是沒管此地詭異的寂靜,自斟自飲,悠然自得。

    殊不知,太多人已目瞪口呆。

    謝乙這眼光嘴巴未免太毒辣。

    眾人只覺池青已是天姿國色,未料在謝乙口中竟如此不值一錢。

    不過不對啊,以前捧著醉春樓小藝姑娘也沒見他這樣刻薄過啊。

    眾人轉臉一看池青,便見美人愕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看極了,最後竟將懷中抱著的琵琶往地上一摔,轉身便哭著跑開了。

    於是一片嘩然,都用一種指責的目光看著謝方知。

    傅臣斜了謝乙一眼,壓低聲音道:「你怎了?」

    謝方知搖搖頭,身上酒氣微醺,端著酒的手指輕輕朝著那池青跑開的方向一指,道:「傅兄不覺那僅是庸脂俗粉?」

    「……老謝這眼光未免越來越刁了吧?照你這樣說,京中哪裡還有美人?」

    趙藍關不覺咋舌。

    謝方知嗤笑:「你懂什麼?匹夫粗野之輩,也敢妄品美人?」

    又來了。

    謝乙就這德性,一張嘴沒個不毒的時候。

    趙藍關老臉一紅,被他給噎住不說話了,傅臣則是一直沒說話。

    都知道謝方知遍識京城美人,今日既然說了這話,必定有個緣由。

    有人不由問道:「那依謝公子所言,何人堪稱為上上美人?」

    謝乙端酒起身,臨風而立,只將那杯中酒飲盡,卻抬手一拋,只把自己用過的酒杯朝著下面扔去,頓時砸入樓下蓮池之中,不覺波光蕩漾,由是慢聲道:「堪銷英雄骨,難望彩雲歸。最是魂斷處,煙波帳中暖。這美人,我謝乙哪兒知道?興許再過兩年有吧……」

    所有人再次無語,這不是耍人呢嗎?

    謝乙大笑起來,顯然是自得其樂。

    雖則池青美人走了,可宴飲還在繼續。

    談風花雪月事者甚多,於是香粉脂膏金銀器具都開始擺上檯面說,很快便有人道:「過幾日便是小瑤池會,屆時全京城淑女名媛怕都要去吧?沿廊香風裡,指不定便有一個能對上了眼緣,成了日後家中美嬌娘呢?」

    「哈哈哈這倒是登徒子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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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登徒子呢,你敢嗎?」

    「美人遠觀,不敢褻玩啊……」

    這些話說得淫污,都是醉後讕言,聽在傅臣耳中卻是格外刺耳。

    他不覺攏了眉,便起身離席。

    趙百在外面候著,看傅臣出來,有些詫異:「世子爺?」

    「先頭信都已給四姑娘送去了?」

    傅臣飲酒不多,不過酒量不很好,時常克制,只背手站在花几旁,臨窗吹風,問了一句。

    趙百道:「已送去了。」

    「不曾有回復?」眉頭一皺,傅臣又問。

    趙百答:「……不曾有。」

    興許是他們都大了吧?

    雖是青梅竹馬,可得見的日子也不多,況姒兒也沒幾年便要及笄,是該避諱一些。

    只是傅臣心底終究有些感知,隱隱約約。

    他機敏,善斷,只是在姒兒一事上多有游移。

    正想著,傅臣便聽見了旁邊腳步聲起。

    「謝乙?你這是打算走了?」

    謝方知笑笑,食指點了點自己太陽穴,道:「酒氣太重,回頭老爺子要請家法的。」

    趙藍關一下偷笑起來。

    傅臣看一眼裡面烏煙瘴氣,便道:「我也走了吧。」

    實在是沒什麼逗留的興致。

    兩人一塊兒下了樓,只把趙藍關扔在後面。

    謝方知看傅臣似乎面有躊躇,已進了一家香料鋪子,只覺奇怪:「向來善斷的世子爺,這是怎麼了?」

    「在女人之事上,傅某可不如你善斷。」

    傅臣也是無奈,隨便走到了雕花木櫃前面,拿了一隻玉盒,裡面放著的乃是沉香香片,沒燒之前氣味很淺。

    前頭掌櫃已樂呵呵地上來巴結了:「世子爺為侯夫人挑香來了吧?咱們這裡還是全京城最好的香料鋪子,前兒進來有三百年的老沉香,您要看看嗎?」

    寧南侯夫人愛香,可不愛宮裡用的那種甜膩富麗的合香,她喜歡自己制,猶愛京城這一家萬和齋的香。

    不過細想起來,姒兒也是個愛香人。

    他不由得起了興,忽問謝乙:「小女兒家愛什麼香?」

    小女兒家?

    謝方知心底嗤笑,只道:「你回去問問你府中侍妾不就知道了?」

    傅臣則搖頭:「她們怎能與姒兒相比?」

    於是謝方知輕而易舉便知他是又要去哄姑娘家了,只是越是知道,這心裡越堵。

    傅臣已隨手取了一盒蘇合香,輕嗅片刻,卻是皺眉。

    櫃上排著不少的香料,謝方知翻開了最旁邊一盒,趣卻隨口調笑道:「世子爺親自為心上人挑香料,若傳出去這京城女子怕都要得狂疾吧?」

    「這話若讓姒兒知道,定撕爛你的嘴。」

    傅臣知道姜姒素來看不慣謝方知這浪蕩子做派,半開了個玩笑。

    他放下手中香盒,回頭來已看謝方知拈起一枚香片,仔細查看,因問:「這香?」

    「你那心上人怕與尋常女兒家不一樣,山水香太淡,這一盒倒是叫人喜歡。」

    謝方知眉頭鬆開,掩了眼底異色,已將香盒遞過去。

    掌櫃看著這兩位祖宗在這裡說些完全讓人聽不懂的話,只狂擦冷汗,見世子爺接了香,似乎疑惑,便連忙解釋道:「此香在佛經中稱為『天澤香』,又名伽羅香,味道淺淡卻凝之難散,使人明目清醒。這一盒擱置許久,問津之人不多……」

    言下之意是,這香料您還是考慮考慮?

    沒想到,傅臣夾了一片香起來,指尖略一碾,想了想,便道:「回頭送侯府……不,趙百過來。」

    剩下的事情都交給趙百了。

    而後,傅臣便與謝乙先後出了店,一聞指尖伽羅香,卻想起宮中煩心事,不由皺了眉。

    前些日子,傅臣為七皇子與太子之爭心煩,好歹那道士中用,已煉出了火藥,只等著不日便能力挫挫太子風頭,可宮裡和靖公主,卻是叫人頭大如斗。

    謝乙自知他為何事煩惱,卻是懶得問一句,回眼一看,趙百已然幹活兒去了。

    趙百自是去送香料,而大街上也有兩輛馬車過去。

    車內帶著淺淡的檀香味,前面坐著姜府的許姨娘與大爺姜莫,後面是則是姜嫵姜媚兩姐妹。

    馬車一路行去,倒把趙百甩在後面。

    許姨娘乃是姜府之中生養最多的,有一子兩女,因故在明覺寺停留,也沒趕上來拜見周氏,今日一回府便連忙過來了。

    這時候姜姒正與周氏在屋裡敘話,說昨夜郭嬤嬤的事,外頭便來人報:「許姨娘與莫大爺、三姑娘、五姑娘回來了。」

    姜姒眉頭微不可見一攏,又鬆開。

    三姐姜嫵……

    「快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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