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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擋箭牌 文 / 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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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時,姜姒只見周氏與一女尼坐在菩提樹下,有些意外。

    見姜姒回來,周氏立刻喜笑顏開,道:「姒兒,這一位是章太妃娘娘,你快見過。」

    章太妃?

    姜姒心裡已經是一驚,她立刻記起傅臣先前所言。

    章太妃乃是魏王蕭縱生母,年輕時候更是艷冠京華的美人,如今看上去也是風華不減,因保養得當,瞧著竟與周氏差不多的年紀。

    姜姒不敢打量太過,連忙行禮:「臣女姜姒,給章太妃請安。」

    章太妃溫和一笑,看見姜姒,眼底卻是微微一亮。

    「不必多禮。你們姜家的孩子,果真也是毓秀。我近些年在庵堂之中,常見姜荀這孩子來給他母親上香祈福,覺著是孝心可嘉。如今看了姜四姑娘,竟也是水靈靈的人。」

    聽著這誇獎的話,姜姒心念急轉,只與姜荀一同道一句「太妃謬讚」。

    她見過了太妃,又向周氏告罪:「後山風光甚美,女兒一時不慎貪看了,讓娘擔心了。」

    「身邊總有個小丫鬟陪著你,庵堂裡又出得了什麼事?」周氏拍了拍她手,「只是一會兒可別亂走了,方才宮裡有貴人來。方纔若不是章太妃娘娘提醒於我,我可衝撞了貴人。還是娘娘宅心仁厚……」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章太妃微微一笑,「簽之事,乃是好事多磨,遇難成祥,夫人也不必過於擔心。」

    他們此前應當是說了周氏求籤的事,姜姒思忖著自己要好好問問,接著就冷不防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我記得,這丫頭是叫姒兒吧?還是寧南侯那個小子的青梅。今日也沒什麼見面禮,這一串奇楠香珠便贈與姒丫頭作了見面禮吧,且來——」

    章太妃已然將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褪下。

    周氏連忙起來行禮:「太妃娘娘使不得,這樣珍貴的東西……」

    「有什麼使不得的?」章太妃笑了一聲,又看了旁邊姜荀一眼,把目光轉回姜姒的身上,道,「今日夫人為女兒搖出了上上大吉,我原也是跟著沾了光的。這孩子合我眼緣,來吧。」

    姜姒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不想與章太妃搭上關係,總覺得對方這一雙眼,乃是深宮之中寵妃的眼。

    能在宮中榮寵那麼多年,甚至如今的魏王蕭縱還能得皇上的重用,可見這一對兒母子都不是簡單人。

    只是如今已經是趕鴨子上架,姜姒硬著頭皮上去。

    章太妃本是要執了她的手,將奇楠香珠給她戴上,卻見她腕上是一對兒上好的羊脂玉鐲,忽的一笑:「這一對兒鐲子,還是宮中貢品,先皇賞給寧南侯的,不成想……」

    姜姒身子一僵,沒續上話。

    章太妃只當她是臉皮薄,只把香珠往她手上塞,道:「這樣的姑娘家,合該要寧南侯世子那樣的才俊來配,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今日我也不多留,便先告辭了。」

    說完,章太妃已經起身,看姜姒乖巧低著頭,便直接走了開。

    姜荀站在旁邊看了一眼,回頭來卻對姜姒笑:「四妹妹如今可撈了大好處了。」

    什麼大好處?

    若非還在外頭,此刻姜姒已然將手裡燙手山芋給扔了出去。

    這蕭縱妻子平白無故地死了,又不續絃,年已而立,子嗣都沒一個,分明是內中有貓膩。

    上一世她曾未出閣前入宴會,曾聽謝方知偶然對傅臣言及蕭縱此人。

    彼時,謝方知用了一個字來形容他:藏。

    這人如今被皇上重用,曾殺過許多人,滿朝武樹敵,乃是「孤臣」,若有子嗣,若是娶妻,未必不會再遭毒手。

    章太妃落髮為尼倒無關緊要,姜姒可不想跟這一家子扯上關係。

    心裡煩悶,面上卻要做出高興的樣子,姜姒也是暗歎自己虛偽。

    長遠來看,章太妃的喜歡可不算是什麼好事,不過若是就近了看,未必不能利用起來。

    一時考慮妥當,姜姒便冷靜了下來。

    她扶了周氏進屋,便問:「方纔太妃說的貴人是……」

    「宮裡李貴妃與七皇子出來祈福上香,才到這裡不久。」

    周氏隨口答了姜姒,卻沒看見姜姒臉色瞬間一變。

    傅臣,七皇子,鷓鴣聲……

    姜姒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上一世傅臣便是支持七皇子奪位,並且成功了,七皇子奪位成功之時,便是姜家滅亡之時。姜家支持的是太子,三姐姜嫵嫁給傅臣之後,便賣了姜家,保全了自身。

    不過仔細想想,傅臣這樣薄倖之人,即便是姜嫵一時保住自己,也未必能保住永遠。

    失了母家庇佑,她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拎不清的。

    姜荀見姜姒面色有些奇怪,問道:「四妹妹,你可是想到什麼了?」

    「我只是在想,傳聞李貴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可惜不敢去見,倒是有些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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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姜姒笑了笑,將自己方纔的異樣掩飾了過去。

    於是,姜荀也沒多問。

    用過齋飯,姜姒又與周氏說了說安胎的事,這才離開周氏的屋。

    出門時,她一眼便看見郭嬤嬤那恍恍惚惚的表情。

    天知道郭嬤嬤現在覺得有多見鬼,她原以為只是四姑娘在籤筒裡作鬼,或者是紫檀出賣了她,可事後悄悄去查了籤筒,竟然毫無異樣,裡面放著的簽就是她們之前放進去的簽!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四姑娘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悄無聲息再第二次把簽給換回去!

    原本就害怕鬼神的郭嬤嬤,更覺得心有慼慼,端茶遞水都不利索了。

    姜姒心裡懷著幾分遲疑,進自己屋之後,便問紫檀:「可知道郭嬤嬤那邊情況?」

    「說來也怪。」

    紫檀皺了皺眉,給姜姒倒了一杯茶,八珍就站在姜姒後頭聽著。

    「方纔郭嬤嬤叫人去查了,被您換過的籤筒,竟毫無異樣,現在郭嬤嬤都以為是撞見髒東西了。」

    「她自個兒便是髒東西,哪裡用得著撞?」

    姜姒冷笑了一聲,飲茶時卻看見自己手中一串香珠,便皺眉問道:「太妃是怎麼回事?」

    「您怕還不知道呢,今天夫人搖了上上大吉,章太妃也搖了上上大吉,淨雪庵頭一回碰見這樣的事。章太妃連說是沾了夫人的福運,所以方才見夫人差點過去衝撞了貴妃與七皇子殿下,才出言提醒……」

    紫檀將這些事情一說,姜姒便明白了過來。

    可到底這裡面還有些細節處對不上,章太妃這一簽,也搖得巧。

    她想了想,還是沒辦法摸透,索性叫八珍把香珠用匣子收了起來,洗漱畢便躺下睡了。

    次日早晨,她是被噩夢驚醒的。

    夢裡紅燭高燒,她穿著大紅嫁衣,看著「傅臣」朝自己走近,看他唇角淺笑吟吟,喚一聲「姒兒」……

    她驚得一躲,卻立刻發現自己到了被謝方知告知真相那一日,所有兒時的美好都消失在骯髒污穢之下。

    於是,她整個人一下起身來,竟是醒了。

    今日啟程回京,姜荀已經起來幫著張羅,姜姒則隨著周氏去章太妃處道別。

    章太妃與周氏還算是談得來,姜姒原只是立在一旁,外頭卻有八珍探了探頭。

    姜姒看了裡面一眼,便折身出來,「怎麼了?」

    「郭嬤嬤想要與您說話。」八珍低聲說了一句,又道,「在走廊那頭等您呢。」

    怕是這會兒知道自己犯錯了吧?

    即便是不知道是不是姜姒動的手腳,可郭嬤嬤背叛了周氏是真,她心裡忐忑,又疑心神靈怪罪,定是寢食難安。

    卻不知,這一回郭嬤嬤要跟她說什麼了。

    想著,姜姒便要往那頭走去,不料背後響起一道醇厚聲音:「四姑娘留步。」

    姜姒吃了一驚,回頭看去時,便見魏王蕭縱站在廊簷下,一身蒼青蟒袍,氣勢沉凝,威勢頗重。

    即便上一世不曾見過他,如今姜姒也猜得出他身份,忙矮身行禮:「臣女給魏王千歲請安。」

    蕭縱看這小丫頭給自己行禮,只哂笑一聲,想起自己昨日在閣樓裡聽謝方知說傅臣私會姜姒之事,便道:「四姑娘與傅如一青梅竹馬,本王昨日聞世子爺特意來此見你,真是令人羨煞。可巧七皇子也來了,竟是這許多人都撞到一起。獨獨見四姑娘一個,可見世子用情頗深。」

    這一番話裡藏著的機鋒,幾乎令姜姒手腳冰冷。

    她沒說話,臉色有些白。

    蕭縱此人殺戮甚多,只抬手一摸這小姑娘的頭,道:「擋箭牌啊。」

    他這等老奸巨猾的人物,並不確定傅臣是否真與七皇子有往來,原只是試探姜姒一二,未料想似乎還真有端倪。

    說完,他直接走了進屋,並不多言。

    私會心上人,還是與七皇子密議?

    姜姒臉上陰晴不定,回過神來,只朝著走廊盡頭去。

    郭嬤嬤已候了一會兒,見姜姒過來,便噗通一聲朝地上跪:「老奴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姑娘啊!」

    這聲音聽得姜姒都疼了,卻是似笑非笑。

    這會兒知道投誠了?

    只可惜啊,晚了。

    不過她嘴上卻道:「有話,嬤嬤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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