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曠世姻緣離城門 文 / 柒梧
茗萼取出信箋,從燭台跟前要遞於阮太后時,那信箋便著了火。茗萼尖叫一聲,丟了信箋,把同樣驚呆的阮太后護在了身後。
窗欞處小憩的木榻上鋪著錦墊,那信箋雖被茗萼丟在了玉幾的那一側,卻燒起了一片錦墊。茗萼扶著阮太后下了木榻,大聲沖外面喊著,「來人啊!著火了!」
寢殿外候守的宮人,先衝進殿內,看到火勢大有蔓延之勢,方才退出去拎水。
宮人們還未出寢殿,絡塵早已兩手提兩個木桶進來,一下子便澆滅了欲蔓延的火勢。火遇水後,發出憤怨的低燃聲。
絡塵丟下木桶,大步跨向太后,手掌一用力,把太后從茗萼的手中攬了過來。他丹鳳眉眼蹙起,眸中擔憂摻著淒楚,「蘅蕪,你沒事吧?」
阮太后深深陷在絡塵眉眼所帶的擔憂之中,耳畔不停迴響著那聲「蘅蕪」。茗萼面容僵硬了一下,便垂首出了寢殿,把一干宮人攔在了外面。帷幔在她身後,緩緩垂地,她雙手用力絞著衣裙,手指似擰結在一起的麻繩般變了原本的模樣。
日昇三竿,蕭府內的一切凸顯在日光之下,愈發顯得清冷、無生氣。許久不來自己居住的院子,蕭渃竟對這裡有些陌生。院落中的柳絮輕飄飄飛舞著,蕭渃身上的白袍亦輕舞著。他緊捏住袖口,袖袍中的女子首飾貼近肌膚。若今日不交於她,以後便無了機會罷?
廂房內,煜煊換上了那套鵝黃色的衣裙,蕭渃的屋子裡沒有銅鏡,她看不清自己的樣子,只忐忑著走出了廂房。
候守在外的蕭渃聽到廂房門打開的聲響,立即轉了身來。十六年的皇帝生涯,養尊處優的日子讓煜煊肌膚白皙勝雪。日光散在廊簷上,半落在煜煊身上,鵝黃色的衣裙襯得她似春日粉嫩桃花中的一朵馨黃桃花,絕世**。
他不免看癡了。
煜煊見蕭渃一直盯看著自己,便羞紅了面容,垂首,小聲的問了一句,「是不是不好看啊?」
蕭渃回神,溫色道:「跟我來!」
煜煊見蕭渃轉身離開,靈動的雙眸帶著惑然,跟隨著他穿過長長的遊廊,進到了一處名為寧心齋的院子裡。
蕭渃推開正廂房門,屋子裡整齊的擺設映進煜煊眸中,臥房中有一精緻的妝台,她知曉這是蕭府女主人的屋子。可蕭渃尚未娶妻,應是蕭老夫人的臥房。屋子的物件雖一塵不染,卻人氣稀薄。
蕭渃把處在愕然中的煜煊扶到妝台坐下,從銅鏡中,煜煊看到自己依舊束著男子髮束,與身上那鵝黃色女子衣裙相映襯,倒有些怪異。
她帶些窘意,正欲回首看身後的蕭渃時,他已出手解開了自己固定髮束的黑色布條,萬千青絲傾瀉而落,煜煊靈動雙眸帶著吃驚,盯看著銅鏡中略顯女子樣態的自己。
蕭渃從煜煊跟前的妝奩中取出一把桃木梳子,慢慢梳著她的秀髮,她的頭不能隨意轉動,便盯看著妝鏡中為自己梳頭的蕭渃道:「蕭院首還會梳髮髻?」
蕭渃溫色回道:「我父親在世時,每日皆會為我母親梳髮髻、畫眉。那時我便想著,若是以後我也遇到心愛的女子,定要像父親寵愛母親一般,終日為她梳髮髻、畫眉。」
講到此,蕭渃的手僵硬了一下,煜煊亦察覺到了。她有些尷尬,垂眸道:「朕,我以為男子都是粗心的,不曾想蕭院首竟細心到如此地步,來日的蕭夫人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男人一生可以有權勢、地位,但女子只有夫與子,倘若那個用嫁娶牽絆她一生的男人不疼愛她,女子的一生便如蓮子般,心中滿是苦澀。
這些話,蕭渃無法告知煜煊,正如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告知她,若你要離開帝都,我可隨時捨命帶你離開。
蕭渃把對煜煊的情感藏匿在了心中,他不想自己對她的情感成為一種累贅,把她剛得自由的心羈絆住。
流蘇髮髻很襯煜煊的嬌小,蕭渃從袖袍中掏出一枚羊脂玉玉簪,扁圓的簪子頭上雕刻了一朵合歡花,絲絲花瓣栩栩如生,像及了一朵雪白的合歡花。
煜煊的眸光還未從合歡花中移開,蕭渃便又從袖袍中掏出了一串纓絡,那纓絡與煜煊在阮靈鳶、宇綰脖頸上看到的不同,從纓絡打結處分外兩串,一串七彩珍珠項鏈與尋常纓絡無異,垂在衣襟胸前,一串銀絲製成的項鏈與尋常的纓絡相比小了好幾圈,緊緊貼服在煜煊脖頸處的傷疤上,銀絲項鏈上簪著一隻銀蝴蝶,振翅欲飛,羽翼與身軀皆被打薄的透亮,恰巧遮掩住煜煊脖頸處的傷疤。
纓絡餘溫未除,想來是蕭渃整日帶在袖袍中,用自己的身體暖著這纓絡與玉簪。
煜煊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攥著,若是到了此種地步,她依舊瞧不出蕭渃對自己的心思,那真是愚笨呆癡了。她咬了一下嫣紅唇瓣,垂眸道:「蕭院首,不,蕭渃哥哥,你如此幫我,以後我們兄妹相稱如何?我可以喊你一聲『蕭渃哥哥』麼?」
蕭渃溫色應道:「即使不做皇帝,你也是公主,如何能與宗親以外的人兄妹相稱。」
煜煊嘟起唇瓣,「兒時我便喚了宗親之外的人哥哥,十六年來,我也只喚過一人為哥哥,那便是墨肅。今日,如何不能喚你為哥哥?」
提及墨肅,煜煊方想起自己晨起換衣袍時把隨身帶著的兩枚玉珮落在了皇城中。她猛然間站起來,蕭渃忙問道:「怎麼了?」
可已經出了皇城,若回去,再出來如何容易。煜煊幽幽歎了一口氣,「沒事,落了件東西在皇城,不過也不要緊。」
「公子,快馬已經備好了!」
蕭
府管家霍楚業在外朗聲稟告著,蕭渃應了一聲「好!」便帶著煜煊出了廂房,煜煊以白紗遮面,霍楚業看不清她的面容。
霍楚業看著自家公子帶回府的小太監驟然變成了身姿婀娜的少女,他心中竊竊生出了喜意。方懂得,自家公子為何囑咐自己不可讓旁人知曉府上曾有公公來過。
霍楚業望著與自家公子一同向後門走去的姑娘,心中碎碎念著,這姑娘應該是皇城中的宮女。宮女也罷,雖配不得公子太醫院院首的身份,但如今公子願意娶妻,我也能對老爺與夫人有一個交待了。
蕭府後門鮮少有人走動,管家把馬兒栓在了後門的石墩之上,蕭渃扯開韁繩,躍上馬,手伸向煜煊,煜煊遲疑了一下,把手伸了過去。
蕭渃一用力,把她抱上馬,攬在懷中,溫色解釋道:「唯有此法子,方能躲過薛漪瀾。」
煜煊愕然住,她竟忘了薛漪瀾被貶去守城門了。蕭渃扯動韁繩,馬兒朝著城外的方向跑去。
馬蹄錚錚的踏在瀝青石路上,途徑環城河,青樹紅花鶯亂啼,河面平川,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為何只是出了皇城,這景致便與自己昔日看得不同了?煜煊嗅了一口,鼻息間滿是自由的味道。她回首看向蕭渃,靈動雙眸滿是歡欣雀躍。
蕭渃心中被這雙靈動的眸子震撼住,她真的是被禁錮太久了,連欣喜都是如此單純。
過了環城河,城門便在前方。雖然城門處走動的人群雜亂熙攘,但煜煊遠遠的就瞧見了薛漪瀾。她一身城門官兵的鐵衣,不如御前侍衛統領的鐵衣貴氣,卻依舊英姿颯爽。
薛漪瀾亦遠遠的瞧見了策馬而來的蕭渃,她用手中的劍攔住了蕭渃,清秀的面容看向煜煊,因與蕭渃彼此相熟,她嘴邊彎起壞笑,打趣蕭渃道:「本公子不過是守了幾日的城門,蕭院首便郎騎竹馬繞青梅,不知這佳人是哪家的姑娘啊?」
蕭渃聽著薛漪瀾學問不深,胡謅的話語,他策馬讓開道路,讓後面出城的人先行。勒住韁繩,他沖薛漪瀾點頭,示意她走向自己。
薛漪瀾不明所以的走向蕭渃,她雙手束在身後,抬首看向馬上的蕭渃,用眸子詢問他何意。
蕭渃彎下腰身,附在她耳畔道:「這是勤政殿的宮女,你我雖然交情不深,但今日的放行恩情,蕭某來日必定報答!」
聞言,薛漪瀾不免又多看了煜煊一眼,勤政殿內的宮女,她雖喊不全名字亦是皆相識的。看這女子的身姿倒像及了皇上的近身宮女春風秋雨中的一個,薛漪瀾曾聽聞過四人皆是啞巴,如今尋得蕭渃這般好的如意郎君,她亦替這女子欣慰。
薛漪瀾錘了錘自己的肩膀,示意蕭渃相信自己。她壓低聲音道:「你們快快離去罷!春風秋雨是皇上的近身宮女,怕是皇上一回寢殿便察覺出來少了一人。待會若是有人追來,我會替你們阻攔一番的。」
蕭渃抱拳,行了一個薛漪瀾時常行的江湖禮,「多謝!」而後扯動韁繩,策馬出了城門。
薛漪瀾一手撐腰,一手把劍抗在肩膀上,望著蕭渃二人,心中為自己促成一段曠世姻緣而樂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