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傀儡女帝之凰易鳳

正文 第十九章 女兒心事妝鏡露 文 / 柒梧

    內殿中只燃了兩根蠟燭,因剪去了燈芯,燭光更加昏暗,殿內一切景物在昏沉中與他日無異。龍榻上的帷幔被金鉤箍在兩側,燭光殘照進帳內。煜煊手舉著妝鏡,她透過妝鏡看李奶娘巧手為自己辮起女子髮髻,第一次見女子髮髻梳就,煜煊方知原來是如此複雜。她緊咬著嫣紅的唇瓣,掩飾內心的喜悅與惶恐,靈動的雙眸從妝鏡中偷偷看著李奶娘靈活跳躍的手指。

    銅色面具下的李奶娘含笑不語,單純的煜煊不知,小巧的妝鏡把她清秀面容上的期待與惶恐展露無遺。

    蕭渃送的那些女子首飾被李奶娘的巧手一變,皆戴於煜煊的流蘇髮髻之上。煜煊起身,取了大的銅鏡支撐於桌子上,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面上的欣喜竟僵硬住了。

    她的手顫抖著觸碰了一下髮髻上的四蝶銀鳳步搖,微微晃動一下腦袋,步搖的流蘇便發出清淺的聲響,這聲響不同於王冕的十二道白玉珠旒般生硬攝人。

    煜煊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情不自禁的出言問道:「李奶娘可曾見過宇相拓的女兒宇綰,朕與她相比,誰的容貌更勝一籌?」

    銅鏡中,煜煊身後垂首的李奶娘青絲似染了雪霜,在昏黃燭光下格外明顯。她銅色的面具泛著冰冷之氣,煜煊心生出愧疚,是自己歡喜過了頭竟忘記了李奶娘是啞巴。

    煜煊轉身,拉起李奶娘的手歡雀的跳著轉圈,聽步搖流蘇發出的清淺聲響。

    李奶娘銅色面具下早已淚痕肆意,尋常女兒家每日的梳妝打扮便能令煜煊如此歡喜,這傀儡偽帝的生活何時才能了結啊!阮氏一家又何時才能還煜煊的女兒身?煜煊銀鈴般的笑聲似一把把軟刀刺在她的心中。

    前來喚煜煊起床上朝的趙忠聽聞煜煊內殿裡有女子的笑聲傳來,心生了疑惑。他立在帷幔處偷偷打量了許久,帷幔上不真切的映出一個曼妙女子身影。自己一直守在宮門處,何處來的銀鈴般笑聲的少女,春風秋雨的身姿雖也曼妙動人,卻是啞巴。趙忠心中奇怪不已,又望了一眼天色,時辰不早了,他壓低了聲音,「皇上,該上朝了!」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戛然而止,趙忠面色一苦,不知是不是自己擾了煜煊的*。

    遲了許久,帷幔內傳來煜煊的聲音,「進來罷!」

    趙忠得了命令,朝身後的小哼子揮了揮淨鞭,端著王冕的小哼子垂首跟在他身後進了內殿。

    進了內殿,趙忠不免偷偷打量殿內的一切,春風秋雨已為煜煊穿好了龍袍,正與李奶娘跪在地上鋪展龍袍的下擺,一切與昔日無異。

    煜煊手握拳遮住嘴巴咳嗽了兩聲,「咳咳······趙忠,你在找什麼?」

    趙忠聞言,心中一顫,立即從身後小哼子所舉的金盤中取下王冕,他邊為煜煊戴在髮束上邊笑道:「奴才是瞧著皇上今日的氣色不好,怕殿內何處不適傷了龍體!」

    煜煊看他一眼,沒有再說話,撩起擋在眼前的白玉珠旒便出了內殿,趙忠立即垂首急走著跟了上去。

    鉛雲低垂,紅日不出,帝都的天色灰濛濛一片。一臉怒氣的墨凡策馬進了帝都城門,便匆匆趕回將軍府換朝服,廷尉張軒迎他數十里地,把近幾月來帝都發生的一切都告知了他。

    換好了朝服,墨凡看了一眼依舊不透亮的天色,他從管家的手中接過一盞燭台,獨自往書房走去,並對身後的下人吩咐道:「無本將軍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書房!」

    墨凡推門而進,行至一個上著鎖的錦盒處,先拱手跪拜而後才起身打開了錦盒。他眉頭緊皺的盯看著置於錦盒中的寶劍,劍柄鑲金嵌玉也只是象徵了皇家的身份,這劍是極其普通的一把劍,與江湖人所爭搶的絕世寶劍無法相提並論,卻因是先帝的隨身佩劍,又是先帝臨陣托孤時給予墨凡的。這劍便上可震懾天子,下可殺伐佞臣。

    書房中只在書案上放了墨凡帶來的一盞燭台,此刻雖是晨曦之時,卻因風雨欲來,暮色壓垂著紅日,墨凡健碩的身軀挺拔在一片昏沉之中。

    他思忖一會兒,雙手捧出了寶劍。剛出書房門,聽得樹影一動,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肅兒,現身!」他一語完,翊辰單手執劍從屋脊上輕盈的飛下。

    殘燈代孤月,青光凝輝,翊辰的天青色衣袍在空中飄揚。霎時,他穩穩的立於墨凡跟前,拱手抱劍行禮道:「孩兒見過父親!」他看了一眼墨凡嚴肅的面色,詫異道:「父親怎麼知道是孩兒?」

    墨凡轉身回書房,「這將軍府守衛森嚴,能夠不驚動一兵一卒,還在為父的頭上活動許久的,除了你,還有何人能做到!」

    翊辰冷傲的性子收斂不少,他恭謹著面容跟墨凡進了書房,也不知父親淡淡的語氣是不是在為有自己這樣的兒子自豪。

    「為父不是讓你盯著兆泰王麼?你怎麼會突然來帝都?可是河昌那裡有什麼異樣?」

    翊辰還未在椅子上坐定,聞得墨凡發問,連忙有些心虛的站了起來。「孩兒,孩兒聽說煜煊······」

    他一語未完,墨凡便一掌拍在了書案上,震得御劍上的明黃流蘇晃動著。墨凡聲震如雷,「你十年前是為何要假死保命?怎麼還不長記性!皇上的名諱豈是你能胡亂叫的!難不成還要為父與你母親再受一次喪子之痛麼!」

    墨凡發怒時,翊辰悄悄用劍頭上懸掛的流蘇堵住了臨近墨凡的那只耳朵。待墨凡怒吼完,翊辰立即放下劍,站直了身子笑道:「孩兒知錯了!是皇上,孩兒不相信那懦弱的·····」他到嘴邊的「傢伙」二字吞了下去,「皇上從小受阮太后與阮大司徒的擺佈,孩兒覺得此事一定是另有隱情!」

    聽得翊辰口中像些模

    模樣的話語,墨凡也不再怒吼他,換了一副無奈的面色,歎道:「為父離開帝都數月,還不知朝堂上是何情形,等下了早朝以後再議此事。帝都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立刻回河昌,緊盯著兆泰王的一舉一動,只怕他得了此消息,又要滋生禍亂出來!」

    翊辰還欲再說些什麼,墨凡臉色一沉,「為父知曉你與皇上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但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皇上也早已不是昔日那個瘦弱幼帝了!皇城中高手如雲,守衛遠比將軍府森嚴數百倍,你切莫涉險進宮,讓你母親再傷悲一次!」

    墨凡一番話令翊辰再無話可說,他拱手送墨凡出書房,俊逸的面容糾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墨凡臨出門之際,輕歎了一聲,「去看看你母親罷!但別讓她知曉你回來了,婦道人家容易壞事!」

    翊辰楞在了原地,這十年來,父親不許自己回帝都,每次都是他去麒麟閣相見。母親與妹妹,已是十年未見。

    樹影婆娑,窗欞支撐著,夏風習習的吹進墨夫人的廂房之中。翊辰一躍上了窗欞外的海棠樹,墨夫人正臨窗給墨昭筠梳髮髻,一絲一根,凝聚著母親對子女的愛意。她梳著尋常高髻,只戴了一根木簪子,與將軍夫人的身份相比太過素淨。尚不足四十的年歲,已是華發滿鬢,眉眼四周纏繞著細細的溝壑。

    十二歲的墨昭筠,依靠在墨夫人的懷中,稚嫩的唇瓣啟開,「母親可又是徹夜無眠?父親說,待大魏國的江山穩定,皇上能獨自處理政事時,就帶我們去卞陵尋找哥哥!一家人從此退隱山林,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墨夫人聽得女兒的寬慰,眉眼皆帶了笑意,眸光卻愁思鬱結的看向了窗欞外。墨凡只在十年前告知她,肅兒未死,可十年過去了,她卻連肅兒的影子都未看到過。

    翊辰隔著層層疊疊的樹葉與墨夫人四目相對,樹葉遮擋下,墨夫人眸光中透出的星點愁思刺痛了翊辰的雙眼,他握緊了手中的寶劍,腳尖輕點了一根柔枝離去。

    煜煊的隨扈儀仗比之昨日,多舉了四盞燈籠,可黑黢黢的夜仍是低垂著。沉浸在自己女子髮髻模樣中的煜煊手撐著腦袋,失神的盯看著前方,趙忠以為是天色擾了煜煊的心情,便小聲寬慰她道:「許是今日要下雨了!」

    煜煊坐直了身子,淺笑著點了點頭。

    一進聞政殿,武官高昂的士氣與官中阮黨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樣令煜煊心知定是墨凡返京了。她彎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很諷刺,朝堂上的事,她這個皇帝向來都是最後一個才知曉。她在龍椅上坐定,看了一眼空空的大司馬大將軍座椅,對墨凡回來一事裝作不知。

    朝堂之事,阮重已許久不插手。陳赦雖然也對墨凡心生顧及,可君終歸是君,臣終歸是臣,有皇帝為他撐腰,陳赦也肆無忌憚的攬起皇權來。今日朝堂之事,煜煊多是採納的陳赦所覲見之意。

    武官們皆期盼著墨凡快些上朝,卻直到煜煊的龍輦出了聞政殿都不見墨凡的蹤影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