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的所為,與你相關 文 / 左藝舞
「你——」我語結,然人已落到他手裡,甚是無可奈何,就連擺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姿態都顯多餘。
「不過,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或許可以考慮放過你。」他眼角微彎,興致極好。
可惜,倘若那麼容易順從,我便不是付清羽了。
我冷然一笑,「現在是凌晨三點,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在這個時間點玩問答遊戲,而我,更加沒興趣。」
「那如果,我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呢?」他反而停止玩笑,語調認真裡透出莫名空落,竟令我一瞬失語。
「關於那夜的暗殺事件,」他說,「你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我稍愣,似乎明白了他在意的是什麼,直白望向他,斷然道:「沒有。」
「你可以懷疑我,像佐西、像所有人那樣。」他一瞬淡漠下來的表情講不清是喜是悲,是嗔是怒。
望著他這般認真的模樣,我漸漸展眉,唇邊若有若無地暈開淺笑,就算萬劫不復,又有什麼能令我對你生疑?假若經歷過那麼多,都無法換來我對你一星半點的瞭解,那麼你深刻進骨髓般的愛戀算什麼,我如今對你的迷戀又算什麼?
「留我下來,就是為了要詆毀我智商麼?」我故作漠然地道出,不肯直言,卻相信他聽得懂。
他微微一怔,唇線漸漸繪出淺淡笑意,並逐漸加深。
下一瞬,手已被他猛然執起,我下意識掙脫,反被緊緊握住。
「喂,你幹嘛?——」我不悅。
「如你所言。我的問答遊戲還沒結束。」獨裁般強勢的口吻裡偏透著一絲柔情,他拉緊我,走進總裁室。
同當年中國分公司的裝飾風格差不多,這間總裁室同樣簡約高檔,流溢著品位與格調。
目光隨意擱向窗外,夜幕下的倫敦燈火不減。卻因身處91層的高度而令視野中的一切明光模糊成片,遠處隱約可見暗色的泰晤士河水,和著夜色輕流淺蕩。
「想喝點什麼?」屋子的一角,司天浙站在佈滿各式名酒的酒櫃前,回眸問我。
「咖啡。」我隨口答道,無論何時,還是保持清醒點好。
他看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停頓一刻。卻還是默然將咖啡端了過來。
「謝謝。」
我執起質地考究的白瓷杯,在唇邊輕碰,入口醇滑,甜度也剛好,還微微漾著白蘭地的酒香。
不待瓷杯移開,典攜著情調,華美的韻味已在唇間漫溢開來,我輕聲道:「『royal』……皇家咖啡……」隨即微微頷首。「味道不錯。」
他淺笑,在對面沙發上悠然坐下。與我的不同,一隻盛了一半的酒杯輕緩把玩在他指間,「其實,我並不想給你咖啡,以你目前的樣子,更需要一杯熱牛奶。然後好好睡一覺。」
「我目前的樣子……」將視線隨意投向一處,我脫口問出,「什麼樣子?」
恐怕,連我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現在的樣子。
「神經緊繃的樣子。」他注視我,平靜而確定。
毫無笑意地勾了勾唇角。我倒也未反駁,「那麼,為什麼改變主意?」
「因為,」他眼神挑了抹玩味,杏黃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打著旋兒輕晃,彷彿隨著夜的節奏悠揚起舞,「你需要保持清醒,以應對我可能隨時心血來潮的意圖不軌不是麼?」
我失笑,似乎已經太久沒有露出這種過標準弧度以外的笑容。
收了收笑意,我抬眸,視線流轉,不經意觸上他的眼神,心跳陡然停了一拍。
他三分隨意三分慵懶又四分端正地坐在我對面,從容中偏透出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姿態,然那眼神,專注地凝視著我,幽深的眸色竟顯出微微失神。
不欲令別樣的氣氛蔓延,我匆忙別開目光,而後順勢瞥向一旁古典的立鐘,三點一刻。
「很晚了,如果問答遊戲已經結束……」我注視著鐘面,提醒道。
「等等,」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身體前傾望著我,「告訴我,你是不是……」
霎時的停頓,我抬眸,待他下。
「是不是,」眼神越發認真了些,他道:「從見到我的第一眼起,就深陷我的魅力無法自拔?」
喉間猛然被噎了一下,我無藥可救地瞥他一眼,已經連反駁的話都懶得講。
對我的諷刺視而不見,他反而笑得魅人,「知道麼,每次你皺眉用這種薄涼的眼光看我的時候,都特別迷人。」
果然不該相信他所謂的什麼問題,我面色冷下來,起身就走。
然而還未邁出一步,他已迅速擋在了我面前,低頭注視我,口吻中的輕佻斂去不少,「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其實……是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陷你的魅力無法自拔。」
「你夠了。」我斜他一眼,同時側身,妄圖錯過他的阻擋離開這裡。
「欸——」他跟著側向一步攔在我面前。
「你到底想怎樣?」我已然失去耐性,語氣也不見得有多好,「即使是對我深夜私闖的懲罰,也請你乾脆利落一些好麼?」
「不要走……」他語聲溫柔,竟帶了些微的請求,眼
波如蕩進了一彎醉人的湖水,「我是真的有問題要問你。」
見我不作任何反應,只將目光別向一旁,他口吻愈加柔和了些,「先坐下,聽我說,好麼?」
我不知道能否有人抵擋得了他這樣的神情語氣,恐怕我是做不到的。無聲一歎,我復又在沙發上坐下,聲音卻難免冷然,「最好你的問題不會讓我寧可跳窗也要離開。」
他輕微一笑,卻沒有回去方纔的位置,而是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距離有些近,我不自然地向一旁靠了靠。
他倒沒有在意,只凝視我,平靜問出,「幾天前,你送給你的財務總監,就是那位菲麗絲?希爾小姐一台車子對麼?」
極是意外,他的問題令我莫名其妙。
「僅僅因為,那是一台車?」他追問,倒頗像循循善誘的老師。
那當然不僅僅是一台車那麼簡單,它更是我向菲麗絲示威、企圖在她心理防線上給予重擊的一樣工具,也是誘使她慌亂失措,並激她早些出手以便令我抓到把柄的手段。
「否則呢,一台微型坦克?」我卻故意道,儘管明白他這句話另有深意,可我始終拿不準他的重點終將落在哪裡。
他淺勾唇角,「你明白的,我在問你送她這台車的背後原因——不要說,是因為上司關心下屬。」
「既然你明白,幹嘛還要問我?」事已至此,我與菲麗絲的一切爭鬥自然瞞不過他,因而直言:「什麼時候開始,司總裁也對弗克明斯家族的內戰產生興趣了?」
「與你有關的一切,怎能不令我產生興趣……」他垂了垂眸,口吻頗似低喟。
我心頭分明一顫。
「只是,」他對上我的眸光,「我想要知道的原因,卻並非是這一個。」
「哦?這倒奇怪了,」我挑眉,雲淡風輕,「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別的原因麼?」
深邃的目光直直打進我眼底,他沉著道:「我。」
「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別了別目光,然而他的視線卻絲毫不容我退卻。
「不,你聽得懂。」手臂支在沙發靠背上,他身體前傾,攜著無端凜冽的氣勢逼向我,使得原本已近角落我的此刻更加無路可退,「如果你不懂,便不會在那晚臨走之前還要回眸注視那輛布加迪,如果你不懂,就不會放著其它禮物不選,偏偏要送她車不可,還有,你為什麼會毀掉她的車……」
——我為什麼會毀掉她的車,難道不正是因為那輛被槍彈損壞的布加迪,我的潛意識裡在為它「以牙還牙」麼?
我心中道出,將他未盡的話語補上。
長久以來深掩心底,一直逃避而不敢正視的事實,此時此刻,覆在表層的風沙終於褪盡,裸露出心底淋漓的真相。
微痛,也釋然。
「告訴我,之所以這樣做的目的,在你的潛意識中,其實是與我有關的。」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迫切。
「有關無關,真的重要麼?」我喃喃道,似詢問又似自囈。
「真的重要麼……」他重複著我的話,字句落處,竟帶著傷痛淒楚,我極少看見,傲然鋒銳如他,也會不加掩飾地露出這般悱惻的情緒。
「你這樣問,不覺得很殘忍麼?」他語調重了些,攜著一絲惱怒,眼底痛意仍是未減,「那麼你覺得呢,付清羽?你覺得我在你心裡的份量對我而言重要麼?」
心上被豁開一道口子,他的每個字都如一把碎冰,生生揉進我心裡,我眉心緊蹙,已然痛得難以呼吸了。
為什麼,你總要這樣逼我。
我反駁得了一切,卻唯獨反駁不了自己的心。
「有……」我抬眸,嗓音竟有些瘖啞,事已至此,還容得我否認麼?
「你說什麼?」他視線一顫。
「有關……」我答,帶著認命般的挫敗感,「這樣你開心了麼?」
如同寒星墜進他眼底,霎時點亮一片深暗,他唇角漾出一抹欣喜,我卻暗自懊惱自己方纔這賭氣般的一句話,自覺失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