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們的關聯,永誌難消 文 / 左藝舞
歷經方才一番火拚,遠離兵荒馬亂的小路上,此時反倒靜得壓抑。
「對,你說得對……」我挑起一抹笑意,冰冷而諷刺,「我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只能三番五次讓自己陷入險境。不像司總裁,心思縝密、運籌帷幄、能力手段樣樣高明,永遠高高在上操控著一切,就連我幾時遇到危險都能提前預知,危機關頭還能從天而降救我一命,甚至……」我唇角的弧度深刻了些,冰寒的眸子猝然交織了傷痛,「甚至,就連我做什麼,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不是麼?」
面色變了些意味,他注視我,既像詫異又像惱怒還伴有一絲冰冷,竟是一瞬間複雜起來。
然而我卻根本無法停止,笑意淒然,卻也越發透出冰冷決絕,「只要你想干涉,世界上的事能有幾件逃出你的掌控範圍?你厲害,你控制力強、權利無所不在這樣可以了麼?可是,我不需要你救我,不需要你的干涉,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即使你可以當所有人的救世主,但絕不是我的!」
口中逼出的字句,每一個音節都彷彿鑿在了我心裡,汩汩的鮮血流淌而出,痛得發麻。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一直欠你的?
為什麼,在你面前我只能剝離自己的一切桀驁和漠然,而變得失措。
這些問題我回答不了,我此刻唯一還清醒的理智是,我必須離開這裡,離開他。
我轉身,他的表情我一刻都不敢多看,他的聲音我一句也不敢再聽。
很可怕,這種情緒不能自控的感覺。
我居然又一次放任自己失控下去。失去了素來的冷靜,無視了一貫的自持,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交出了自己情緒的主導權。
我承認,一向淡漠理智的我,終於開始漸漸害怕這該死的失控,更加害怕失控上癮後。我會連想要拒絕與否,都不由自主。
然而就在我轉身離開時,司天浙一把擒住我的臂彎將我拉了回去。
「你——」他的情緒顯然也不平靜,眸中透著不快,卻是分明隱喻著痛意。
觸及他的眸光,我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
「付清羽,你喜歡曲解我的意思是麼?」他微瞇起了眼睛,面上冷冷一笑,我知道。這是他真正惱怒的徵兆。
眸光一瞬深邃了些,滌蕩著莫名的寂寥,暗如深夜激湧的江河,然他的聲音確是平靜異常,帶著一貫的沉穩,「你說你不用我救,不用我干涉你的事情,很好——但現在的事實是。我已經救了你,你想與不想都無從改變。所以……」
他向我逼近一步,週身氣場彷彿深暗無底的黑洞,吞噬著我的一切意識,我的大腦開始超出負荷般地疼痛難當。
「所以,」他垂下頭,眼底洶湧的暗流快要將我淹沒。「我不僅干涉了你的事情,更加干涉了你的命運,你的一生裡有我的痕跡,永遠永遠,都無可磨滅。」
語調平靜。這些字句入耳,卻是帶著極重的力道,太陽穴突然一陣刺痛襲來,我不由蹙緊了眉心,手背扶額,有些站立不穩。
我不知道一個人能夠承受的有多少,但在今夜這接二連三的刺激下,我已至極限。
「怎麼了?」他立時察覺,口吻微亂,抓住我手臂的力道也緊了些。
一切凶狠冷酷下,分明都是他的在乎和不安,我看得透,開始便已看透,可事已至此,司天浙,你要我如何放下該死的驕傲,坦然接受你的守護?
「頭痛是麼?我送你去醫院。」
他攬住我的肩膀,向車子走去,然而我卻適時甩開了他的手臂,後退幾步。
猛然的陣痛已經緩解,眼前清明了許多,我定了定神,緩緩道:「你救了我,那好,要弗克明斯家族怎麼謝你……」
他眉間明顯一痛,卻被轉瞬壓下,他走上前,耐心道:「你現在的樣子很不好,聽話,讓我送你去醫院。」
我反而粲然一笑,「那麼,這次同司氏的合作,弗克明斯家族讓些利可以麼?或者你想要其他的報答都可以……」對上他蒙著傷痛的眸光,我胸腔內的撕扯煎熬更重,然笑容卻是明燦非常,「知道麼,有些痕跡也許不能磨滅,但卻可以抵消。」
他直視我,目光下是埋葬著冰寒,還是焚燒著火焰,我已分辨不清,然那面上的陌生感,卻是真真切切刺痛了我的眼睛。
付清羽,你知道麼,你正在親手摧毀著你曾經唯一可以依賴的溫存。
每一寸感覺都在發痛,偏偏無法回頭。
他鋒銳的唇線抿緊了些,眼光在這一瞬透出的,只剩下凜冽。
緊接著,他幾步向我邁近,在我絲毫來不及反應之時,右手大力扣住我的後腦勺,左臂橫攔在我腰際,唇霸道狠戾地貼了上來。
天旋地轉、星月移位。
除卻腦中爆炸般接連不斷的轟鳴外,我的一切知覺都已流失。
只是立即地,下唇猛地傳來了一陣刺痛——他竟然咬了我。
我一時怔住,居然忘記了掙扎,惟覺溫熱的血液自咬破的傷口處緩慢溢了出來。他沒有立即離開,在唇間的血腥味還未來得及擴散到口腔時,留戀地吮掉了我唇上的鮮血,帶著不同於方纔的溫柔疼惜。
不一會兒,他將我放開,唇角挑著魅人的弧度,我從震驚中回神,抬手擦過唇上的傷口,手背上留下些微血跡。
陰鬱地抬眸瞪著他,一切羞憤驚詫壓抑尚不知該如何發作時,他已然率先開口,「不錯,有些痕跡可以抵消也可以磨滅,但現在這道痕跡,卻是永生不可能消逝的,即使傷口可以癒合,即使疼痛可以淡去,你的血也將永遠留在我的身體裡,這樣的聯繫,你可以消除麼?」
因為沾上了我的血液,令他淺色的唇瓣顯出淡淡的紅色,配上唇線微揚的姿態,令整個笑容蒙上極端的攝人心魄的魅力。
司天浙,你——
你居然用這種方法,將我之前所有的極力撇清統統打破。
他在逼我,做得好整以暇,卻讓我潰不成軍。
我胸口一陣窒息,卻不知是因為壓抑,抑或眼前太具衝擊力的笑容。
——今夜似乎長得過火。
這時,突然遠遠射來幾道光線,我側眸看去,路口處,幾輛黑色汽車疾馳而來,條條燈光刺破了一路暗與寧靜。
已無須擔心是敵是友,我一眼認出,那幾輛勞斯萊斯分明是弗克明斯家族慣用的座駕沒錯,他們也確實該到了。
司天浙想必也看得出來,因而並未有絲毫動作,可目光中一瞬的冰冷卻昭示了一切。
一水純黑的黑色勞斯萊斯在我面前停下,車門齊齊打開,從第一輛車上走下來的是葉寧晨,其餘車上的黑衣保鏢也都紛紛下車,跟隨葉寧晨來到我面前。
「對不起,小姐,我來晚了。」葉寧晨匆忙跑上來,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我,「你沒事吧?」
「沒事。」並不願多言,我淡然道:「回去吧。」
他頷首,「是,小姐。」
並無任何猶豫,我抬步向第一輛車走去,葉寧晨跟在我身後,轉身之際,他的目光掃過一旁的司天浙,稍作停留,隨即便跟上了我的腳步。
還未近車身,已有人早早將車門打開,即將踏上車子的一瞬,目光不經意間自一旁掃過,竟是堪堪一滯。
近旁,司天浙的車停在那裡,我停駐,側面看去,隨即認了出來,今夜這輛替我擋下無數子彈的黑色跑車,竟然就是一年半以前,我與司天浙剛剛相識時他的那輛專屬座駕黑色布加迪。
多麼久違的熟悉感,帶著往昔的記憶,在我心中掠過片刻暖意。
然而目光偏移,落到車門處點點清晰的彈痕上,我的目光立時一暗。
收回視線,我踏進車內,車門合上的一瞬,勞斯萊斯疾馳而去,速度飛快,彷彿帶著甩脫一切紛雜思緒的急迫感。
我的眼淚也在這頃刻間滑了下來。
*
十分鐘後,車子平穩行駛在明光四溢的寬闊路面上,寬敞的車內只有我和葉寧晨,他在前方駕駛座上安靜平穩地開車,像是對我此刻的情緒有所感知,一路未曾開口。
我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問道:「菲麗絲目前還在美國麼?」
「不,」他平靜答道:「方纔佐西少爺知道你遭遇襲擊的消息,已經動身從紐約趕了回來,目前已經在路上了,據說菲麗絲會同少爺一起回來。」
「是麼……」我隨口道。
沉思片刻,我看向前方的葉寧晨,「幫我做件事,待會兒去替我訂一款跑車。」
他點頭,「好的,不知小姐要哪個品牌?」
「瑪莎拉蒂。」我道:「要快,我趕著送人。」
「是。」
半晌沉默,葉寧晨終於開口,「小姐,今晚這出暗殺,你猜得到是什麼人在指使麼?」
倚在後車座的靠背上,我撐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淡然道:「你覺得呢,最恨我的人?應該說,一直以來都在恨我的人。」
他口吻一詫,「小姐懷疑菲麗絲?可是,菲麗絲從昨夜起人一直在紐約,而且進一個星期都在同少爺一起忙工作,她的舉動絕對瞞不過少爺,要策劃這樣一場刺殺難度會不會太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