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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為你失控 文 / 左藝舞

    就這樣同他對面站立著,他沉穩的心跳清晰地通過我牴觸在他胸膛的掌心傳了來,一直注入到我心底。

    「商荇榷。」我低聲道。

    「嗯?」

    「聽我的,不要再跟佐西斗了好麼?」我注視他,像勸誡又像請求。

    聞言,他挑眉,面色冷了些,「你心疼他?」

    「不。」我答得果斷,眸色極是認真,「我是擔心你。」

    「哦?」他不由勾了勾唇角,似信似疑,然心情卻像一瞬間好了些。

    「所以你是覺得,斯圖爾特家族的實力不如弗克明斯家族,而我鬥不過佐西麼?」他挑眉看向我。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平靜道。

    「那是為什麼?」他斜斜唇角,明知故問。

    我撇開視線,不與他辯駁,「你知道的,這不是誰勝誰負的問題,就弗克明斯和斯圖爾特兩大家族的實力而言,要分出勝負也絕不會是短期內的事,就像司氏和弗克明斯,所以……」我重又注視著他,緩緩道:「我不想你消耗太多不必要的精力和損失在這場爭奪裡,何況,這本是場沒有意義的爭奪。」

    「沒有意義麼……」他垂了眼瞼,額前碎發半遮住眸子,讓我看不清他眸光含著的意味,「是,現在的確沒有意義了……」

    話音一落,他隱匿在陰影中的唇角扯起一抹淒然。

    「商荇榷……」我眉心擰緊,低聲喚他。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他抬起頭,緊握的手指也鬆開來。

    覆在手上的溫度漸漸撤去,晚風吹過,手背竟覺有幾分涼涼的空落感。

    「那。我回去了。」不知還能講些什麼,我沉寂半晌,唯有道別。

    「嗯,路上小心。」他綻開幾無笑意的笑容,在漸暗的光線下卻是亮眼。

    我兀自點了點頭,離開。

    *

    踏進宅邸又是深夜。古堡大廳內打著幽謐的燭光色調吊燈,燃燒著橙色的夜。

    一路沒有任何人出現,我推門進臥室,方一亮燈,視線被猝然晃了一下。

    我矚目看去,窗邊不知何時已然置下了一台華貴的三角鋼琴,全水晶質地,線條流暢典,和著窗口透進來的夜色璀璨閃光。

    訝然時。身旁半開的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我回頭,佐西。

    「喜歡麼?」他單手撐住門框,眼光閃爍如暗夜寒星。

    「這是……」我心底的疑惑已經不知如何問出口,這台鋼琴著實太過別緻。

    「這是,送你的畢業禮物。」他微笑,語調極柔,「去年你的畢業典禮沒辦法參加,一直想將它送給你的。今天補上。」

    「可,這是你的鋼琴。」

    方才第一眼見到就覺得眼熟。我總算想起來,這是當年斯坦威鋼琴公司成立99週年時全球特別限量發行的一款紀念版鋼琴,數量極為稀少,款款別緻獨一無二。不論是嚴苛的工藝流程、獨特的材質抑或驚人的工藝水平、豐富的音色以及特別設計的共鳴板,這款鋼琴都足以成為施坦威鋼琴中的佼佼者,高貴華麗、睥睨世界。

    佐西極愛鋼琴。這台被鋼琴界譽為「獨一無二的聲音」的紀念版斯坦威一經問世便被他率先購得,珍愛至今,我學的第一首鋼琴曲就是在這台斯坦威上敲響的。

    「是,」他應道,目光柔柔地流過鋼琴水晶質地的外觀。像在愛撫一件摯愛的藝術藏品,「也是我最珍視的東西。」

    「它不應該出現在我的屋子,」我漠然道:「也不該被你送出去。」

    「不,留織,我不是在將它送出去,」他柔緩的目光移向我,「你如今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讓你擁有它,我也並沒有損失什麼不是麼?」

    我撇開視線,許久未見,如今他已然開始偏好惡俗的對白了麼。

    對我的冷淡並不在意,他輕輕執起我的手,將我引到鋼琴旁,隨即將我的手指覆在一片微涼的水晶上。

    「感覺熟悉麼?」他在我耳畔低喃,「當年,你第一次碰琴鍵,就是在這台斯坦威上……你離開家族後,每每看到這台鋼琴,總是能夠觸動我心底最柔軟又疼痛的角落,很奇怪,整個房子裡明明都是你的痕跡,可不知為什麼,偏偏只有這台鋼琴能夠給我這樣的感覺,你知道麼,每天每夜,我都將《愛的羅曼斯》彈十幾遍,只為了抓住片刻你仍留存的氣息。」

    指下的琴鍵汲取著我的體溫,變得溫熱,佐西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掌並未移開,我竟也不再關心掙脫與否的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將我攬在懷裡,「所以,那時我就決定,一定要找到你,然後將它送給你,因為只有你坐在它旁邊輕輕敲擊琴鍵的身影,才能跟我心中的《愛的羅曼斯》契合,才能跟那種深刻的愛與淺淡的傷痛相契合,留織……」他將我的肩膀扳過,眼前的面龐漸染了暗夜,竟透出淺淡憂傷,「對不起,我竟允許你就這樣退出了我的生命。」

    語落,他側了側面龐,緩緩向我靠近。

    我淡然別開臉頰,「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即使《愛的羅曼斯》曾經是我生命裡唯一傷痛難止的存在,可一生中從來都不只有一首擭住心靈的樂曲,如今,那首《愛的羅曼斯》已經錯過了曲調,永遠只能留在

    在曾經。」

    「難道第一次佔據你生命的樂曲不是一生中最深刻的存在麼?」他蹙眉,眼中多了些灼燙,「之後的曲調是無法取代它的地位的。」

    我後退一步,懷抱並不緊,輕易便可逃脫。

    「我想,我愛上的是當年那個冰雪般高貴悠遠但純淨得讓人心疼的少年,不是現在的你。」指尖掠過冰涼的水晶,記得第一次撫上它的時候,那般的晶瑩曾令我為之心折,「當年你坐在它面前,彈出的曲調就如這台水晶斯坦威一般純透,如今你還能彈得出這樣無瑕的曲調麼?」

    「留織,我——」他向前邁進一步,聲音透著急切。

    「不可能了,」我淒然一笑,如同對純透年少的祭奠,「如今的你背負了太多,染指了太多,已經不再是當年純透的冰雪了。」

    「不,留織,我可以改,」他鉗住我的肩膀,「為了你,我可以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實際上,這些天我一直在努力以年少時期的方式來對你,你難道感覺不到麼?即使我們無法立即恢復到同過去一樣的相處時光,但我有耐心……」

    「不要再跟我講耐心了,這些感覺不是耐心能夠找得回來的,」我打斷他,聲音竟覺得有氣無力,「你為什麼不明白,我很累……」

    「留織……」他急切道。

    我擺擺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這一日我承受的實在太多。

    他看著我,眼中漸漸溢出悲傷,鉗制在我肩上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語調猝然變暗,他緩慢道:「那,你休息吧,晚安。」

    在抬頭時,他的身影已然走到門邊,拉開門,稍作停頓,人便走了出去。

    我倏然鬆出一口氣,整個人感到虛脫般的疲憊,其實他一直強調的耐心才是我當前唯一的籌碼,在他還願意對我以禮相待的時候,我至少可以安全地做我想做的事情,如若不然……我搖搖頭,盯住鋼琴的眼神稍許有變。

    沉吟片刻,我拿起電話,撥給葉寧晨。

    「留織小姐,請吩咐。」電話那頭永遠有著溫鎮定的嗓音。

    「幫我通知《英都時報》,我有一條新聞線索要提供給他們,最好能在明天一早見報。」

    「小姐請將。」

    視線沒有離開鋼琴片刻,我平靜道:「弗克明斯家族執掌人今晚送給其未婚妻一台當年斯坦威鋼琴公司成立99週年時全球特別限量發行的一款紀念版鋼琴,象徵著他們獨一無二,如水晶般純透的愛情。」

    司天浙,你厲害,你能力無所不在,即使是我狠心推開你逃離你之後,你高高在上的權利仍舊覆蓋著我一切的行為,而我卻可笑地在你的世界裡表演著自以為是的聰明,剝離著自己僅有的自尊。

    既然我無論人或者心都走不出你的世界裡,既然你的控制力無時無刻不滲透進我的生活,既然我所有的自尊都已在這之前被卸下,那麼我索性把一切展現給你看,讓你那種高高在上看著我的目光更加能夠透視一切。

    這樣,你滿意了麼?

    「這……」葉寧晨有些猶豫。

    「怎麼,有什麼為難麼?」我漠然道。

    「發生什麼事了?」他聲音透出關切,隔著電話匆忙傳來。

    「我沒事,照我說的做。」

    「如果沒事,你不會想要這麼做的。」他聲音篤定,倒像是看得透一切。

    指尖收緊,注視著鋼琴的視線在心底揪扯般的疼痛下漸漸蒙上一層淺淡薄霧。

    是,若不是有事,我絕不會想要這麼做。

    若不是此刻的失控,我絕不會做出這樣與自己的心完全大相逕庭的行為。

    ——失控。

    多麼不願承認的字眼,在我的世界裡。

    曾經我以為,我絕不會為什麼而失控,曾經我以為,我可以一直冷靜甚至冷漠地面對一切。

    而今,我居然會因為他而失控,而今,淡漠無視一切的付清羽居然會為一個人失控。

    一滴冰冷猝然間砸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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