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彌補不來的錯失 文 / 左藝舞
十分鐘,或者更久。
一直垂著視線的我聽到一絲不太確定的語調,帶著些試探和小心,「……畫好了。」
商荇榷將畫板遞過來。
我去接,伸手握住畫板,出乎意料地,那端卻並未鬆開。
我抬頭,拉住畫板另一端的人,面色略沉,目光中溢出一絲執拗。
我躲開他的視線,剛要鬆手,他卻率先鬆開來。
只聽一聲輕笑,他的聲音輕快如常,「繪畫大賽冠軍的筆調,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垂著視線,無聲地笑了笑,盡量集中精力,仔細端詳起畫作來。
他的向日葵,的確不同。
它們極盡燦爛地盛放,如燃燒著生命中沉積久遠的激情。
色彩自是絢麗,花葉自是舒朗,可在光耀絢麗的色彩中、極端舒展的線條下,分明浸透著隱喻的孤獨感。
彷彿煢煢**,卻以一種絢爛釋放的姿態,贏得了一株生命的尊嚴。
柔弱、而悲壯,沉寂中,又蘊含著某種爆發。
在向日葵的詮釋裡,生命本身就不是單一的形態,小到一支花朵,都該是飽滿而深刻的。
我漸漸暈開微笑,不無欣賞道,「果然,真正好的畫作,往往都能與音樂融合在一起。看到你的畫,我想,對於曲子,我能夠有些概念了。」
他只簡單挑了下嘴角,將琴譜取下,「這個送你,你會用得到。」
「謝謝。」我將他的畫小心收好,抬頭間,見他側身注視著綿延的花田,兀自出神。
盡可能忽視方纔的尷尬,我故作輕鬆地開口,「有我這個no.2真心的讚美,也算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你沒有參加頒獎典禮的遺憾吧。」
他側顏的線條稍緩,卻並未轉身,「是啊。只是,可惜……」
我不解,靜待他下。
「可惜,有些錯失,恐怕是彌補不來的。」
語聲淺淡,卻莫名令我心頭一窒。天際,傍晚在輕拭著日間的溫度,璀璨中帶些蒼涼。
因為難得的順利,原本預計兩天的行程得以提前結束,伴著逐漸消隱的夕陽,我們穿行過叢叢花束,離開這裡。
一路少言,商荇榷將我送回家,並未再講什麼,便徑直離開。
站在庭院裡,他的背影令我一息短歎。
一夜通宵。
清晨,我揉著乾澀的眼眶,簡單梳洗之後,便拿著新作而成的兩小節曲子,直奔霍岑夜工作室。
等了將近兩個小時,霍小少爺總算出現。
眉眼間有些暗淡,依稀看得出熬夜的痕跡,他向我甩來一個淺淡的眼神,算作打招呼。
穩了穩心神,我迎上他漠然的瞳孔,緩緩道出準備好的說辭,「我說過,如果每首歌曲都只有黑暗、低沉甚至陰沉的基調,非但聽眾會審美疲勞,自己也會寫得無調可寫、無調可作、難有創新,所以我……我想,是否可以嘗試一下別的類別,比如一些舒緩、蓬勃、熱烈的曲風,而不要將每首曲子都糾結在暗與黑之中。比如,這裡……」我將早已拿在手中的曲子遞給他,「是我以向日葵為主題寫的曲段,展現生命的蓬勃、韌性與張力,你放心,曲風嚴肅,並不是你討厭的小清新格調,我想,你聽過之後,也許,可能……會贊同我的想法……」
我擔心又有些期待地將曲子放在他面前,霍岑夜未著一眼,只淡淡說了句,「廢話真多。」
心倏然涼了大半,我怔在他一貫淡漠的態度裡,儘管對這種結局早有預料,卻是一時間進退不得。
就這樣愣了半晌,他奇怪地抬頭瞥我一眼,「怎麼,還有事?」
「沒有了。」我強壓下心中翻湧的五味雜陳,拿起桌上的曲子轉身離開。
「留下。」身後,淡薄音調傳來。
「什麼?」我回身,難以置信。
「我沒說我不會聽。」
「你……」我幾乎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會……聽?」
這次,霍小少爺沒再理我,只自顧自地忙著手邊的事,彷彿將自己隔絕在真空裡。我識相噤聲,將曲子放下,退了出去。
回到公司,推開總裁室的門,不想,辦公桌前已然坐著一個窈窕的身影。
——竟還敢主動送上門來?
心中正有火氣隱忍待發,我雙手抱胸睨著她,並不言語。
孰料,sara倒是輕柔一笑,大大方方地開口,「我就知道,雖然昨天剛長途旅行回來,但是你這個工作狂今天一早一準兒會來上班,果然。」
居然不打算承認錯誤?我勾了一抹不善的笑意,走近,雙手撐住辦公桌,俯下身注視她,「怎麼,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麼?」
「有。」她點頭承認。
我挑眉,示意她繼續。
sara瞇起眼睛,看向我的眼神頗有些神秘,「昨天,你有沒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我不解,她笑得越發神秘,循循善誘道,「看到一大早去找你的是伊恩·斯圖爾特,而不是別的什麼人,那一刻,內心是不是
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失去耐性,不願聽她話裡有話的奇怪語言。
她起身,來到我面前,目光定在我面上,換作少有的認真,「留織,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被她鄭重其事的嗓音所感染,我沉聲問道。
「你知不知道,伊恩·斯圖爾特喜歡你?」
心被猝然擊中。我猛然看向她,她目光直白,並不容我退卻。
我垂首無言。就算再笨,時至昨日,一些蛛絲馬跡我也總該看得懂了,儘管我並不知道,他對我算不算是一時迷惑或是一時的新鮮感,要淡去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將我的反應看在眼裡,sara瞭然地點了點頭,「但是,你卻並不知道他的喜歡到哪種程度,留織,一些細節痕跡,你從來不去留心,正因如此,你曾錯失過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