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逃離之間 文 / 左藝舞
天空在白雲之上,投下一種湖泊般優的寧靜。
失神時,我已被他帶進了綿延無盡的藍色裡,花瓣鋪陳開來,翻湧不息,如置海洋。只需一剎那,心中便足以蓬勃而起燦爛的喜悅。
田間柔緩的微風拂過,將花叢撥開來,遠處的樹下,竟依稀立著一架大提琴。
一切的一切,當真美得令人難以抗拒。
我的唇角不禁漾開笑意,很奇怪,分明是偶像劇裡用濫了的橋段,為何偏能觸動我心底。
許是這片綿延的色彩,許是這時刻躍動的生機,許是這海洋般一望無際的藍色與秋日原野融合成的強烈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喜歡我送你的海麼?」目光像要融化在我面上,司天浙的語調同撫面的陽光一般溫柔。
「這是……矢車菊?」我不免驚奇地看向他,一下子溺進了他溫柔的笑意裡。近前深邃的瞳孔,如蓄住了一泓流光溢彩的春水,令人禁不住淪.陷。
然,他只是溫柔地注視我,笑容裡有寵溺的味道,彷彿要將眼中的事物鐫刻進腦海。
凝視著他的眼睛,我的語調也不由著了一絲夢幻,「安徒生說,『海的遠方,就像深色的矢車菊的花瓣。』」
他眼瞳霎時覆上一層奇異的色彩,像是驚喜,又像怔愣,竟這樣在我面上停駐了好一會兒。「清羽,你知道麼,你心底溢出的這種藝術家的氣質,很讓人著迷……」
眼光流轉,我回他一個溫柔的笑意,「那……你知道麼,這樣別緻的驚喜,也很讓人著迷。」
「那……」他靠近我,低頭在我耳畔輕柔淺語,「我昨晚的出現,是不是也算別緻的驚喜?」
我垂下眼瞼,只淺笑不語。
像是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他輕輕抬起我的面龐,略帶緊張地注視。
唇角的笑意漸漸淡開來,我的眼神卻極為認真,「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相信麼?」
他眼底的光亮一瞬間黯了黯,唇邊一重苦笑,「有時候,我真的恨極了你的直白,就像我恨你對一切都漠然的樣子,卻又無可奈何……」他不著痕跡地輕輕一歎,「那次看nik的章,他寫你第一次找到他的情景,你說可不可以照顧他,我好幾次都在想,那時,也許才是別人最接近你內心的時刻,這樣想著,我竟有些羨慕nik……」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我一直活在深重的束縛裡,即使是現在看似平靜的日子。」我垂了垂眼瞼,語調淡然至極,「其實,我清楚,我從來沒有真正地逃離過,不止外在,甚至還有心靈上的束縛。而這場逃脫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所以,你本不必……」
「我本不必這樣陷進來。」他將我按在他胸前,環抱地並不緊,卻也帶著一絲不願放手的決然,「如果,我也逃得開的話……」
我心頭一窒。
有誰說過,愛情是午夜的一場暴雨,讓我們沒有躲閃的地方。
之所以躲閃不過,因為我們躲避的,是自己的心。
回到家的時候,已近黃昏,司天浙將我送到家門口,便要離開。
「你,不要等nik回來麼?」我叫住他。
他笑容裡似乎帶了些滿意,「怎麼,捨不得我了麼?」
我飽含涼意地看他一眼,面色沉下來,「慢走,不送。」
他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今天還有事,明天吧。」隨即,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臉頰,手到半空,卻終究放了下來。
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過,他淺淺笑了笑,「再見。」
「嗯。」感覺到他壓抑著的情感,我卻也只有淡然一笑,刻意忽略。
第二天一早,我剛走出家門,抬眼便見門口一個寒氣凜冽的少年。
「請問你是……」我不免奇道。
對面的少年凌厲俊秀,卻彷彿一塊沉睡千年的寒鐵,非但感覺不到溫度,靠近還有陣陣寒意襲來。
他幾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嘲諷,「看來,你是真的沒有用google的習慣。」
我一驚,腦海裡瞬間閃現那天電話裡的情景。
「你是……霍岑夜?」此刻的我說是震驚也不為過,他也真是手段高超,不僅查得到我的電話,連我家地址都能摸清。
他不理會我的震驚,只冷然道:「既然你並不知道,那我告訴你,我是歌手,成為我的作曲人,名、利都不是問題。」
我有些好笑,如此狂傲,倒跟初見那個人時有些相像。
只是,他的高傲又與司天浙有所不同,司天浙的高傲是一種盡在掌控的自信,彷彿歷經商場拚殺而積澱出來的王者般的鋒銳。而這少年,不過20出頭的年紀,卻是目空一切地不將任何人瞧在眼裡,他的高傲——抑或說孤傲,是一種冰冷的眼高於頂,以及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狷。
我盡量禮貌道,「那天電話裡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的立場不會變,所以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可笑……」他第二次牽起嘲諷的弧度,「作曲槍手這種見不得光的職業,也有人熱衷麼?」
我勾勾嘴角,對他向來不客氣的講話方式倒也沒有介意,他當然不能理解,我急於將自己深深藏匿在這繁華都市的背後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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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是,鮮花和掌聲是一位作曲家夢寐以求的事,只是,觀眾的掌聲是對樂曲本身的肯定,也是最好的肯定,不論接受這些名譽的人是我或是其他作曲家,這絲毫不影響我創作的熱情。這些名譽本就不是我創作的初衷,換言之,我的曲子本身能得到肯定,是唯一重要的。」
「既然對有沒有名譽都不在乎,那麼就沒有必要逃避公眾的視野了,」語調沒有一絲起伏,他斷章取義的本領倒是不錯。
我淡淡一笑,「恐怕,我們兩個的理念不同。」
我轉身,剛要邁開步子,身後傳來傲意凜然的字句,「第二次。」
「什麼?」我不由轉過身。
「這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他緩緩道,口氣裡卻像揉進了一把碎冰,「第三次,你會心甘情願答應我的提議。」
「哦,是麼?」我不免有些可笑,「那我等著。」
多言無益,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