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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午夜夢迴,亦真亦幻 文 / 左藝舞

    定了定神,我走下床,長久絕食的後果,身體果然虛弱得很,未及起身便一陣眩暈坐回到床上。我閉目緩了片刻,方才支撐著桌沿來到窗邊。

    窗簾拉開一道縫隙,一瞬的陽光湧進,我皺皺眉,眼球刺痛。

    貝德爾獨自端坐在庭院裡的籐椅上,閒適而從容,眼睛四下打量著,似在欣賞庭院的風景,然而,那銳利眼瞳掃過別墅二樓我臥室窗口的方向時,卻是頓了一頓。

    我下意識向窗簾背後躲了躲,不知為何,從見他的第一面就有些忌憚這善惡莫測的目光。

    突聞庭院傳來熟悉的優嗓音,「貝德爾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哈哈,沒關係,有幸在景致迷人的弗克明斯莊園靜坐片刻,也是我的榮幸呢。」不卑不亢,這個精明的男人任何時候都能將言行舉止拿捏得恰到好處。

    「弗克明斯不小姐在家麼?」貝德爾突然問道,我立即繃住了神經,「那次舞會後一直想來拜訪一下她呢。」

    佐西輕緩一笑,端起考究的咖啡杯在唇邊碰了碰,從容道:「她有些不舒服,恐怕不便接待貝德爾先生。」

    貝德爾倒也不介意,「原來是這樣,但願這位美麗的姑娘早日康復,對了,有關這次合作的事,我想我們是不是該……」

    「哦,請來我書房談吧。」佐西起身,將貝德爾引進宅子裡。

    目送這兩道身影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卻已是眩暈到支撐不住,撐住窗欞的手臂沒了力氣,我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許是過了很久,久違的知覺慢慢恢復了過來,全身上下軟綿綿地沒有一絲氣力,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微弱的呼吸,更遑論辨別白日黑夜、是夢是醒,甚至是生是死。

    即便是夢,也應當不是噩夢,夢裡安詳寧靜,一片昏黃的四周,決然不會比現實來得殘酷。

    我半睜了眼,眼前霧茫茫的感覺奇異地令人想要入眠。

    再度昏迷前的最後一絲意識,我彷彿聽見一個女傭的聲音,帶著些焦急,「高燒幾天不退,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我極想扯開一絲微笑,無奈我的任何行為都已無力接受意識的支配。

    我想告訴她,這樣下去,也好……

    「來留織,我教你,專心學。」

    「不要。」

    「聽話,女孩子,要學會防身術,才能保護自己哦。」

    「有哥哥保護我就足夠了,要防身術有什麼用?」夢裡有個女孩輕輕嘟起嘴,撒嬌地扯了扯身旁溫和安遠的少年,「哥,你會永遠保護我麼?」

    會麼?

    即使知道這是在夢裡,我依然費盡力氣想要看清少年臉上的表情,聽完女孩的話,他當年,到底露出了怎樣的表情呢?

    我用盡力氣要去看清,偏偏越發難以看清,只有無故掙扎、慌亂。

    還有,懼怕……也許,他臉上浮現的表情,所昭示的,本就不是女孩殷殷期盼的答案。

    「清羽,走出來好麼?我給你一切溫存……」

    走出來。

    我給你,溫存。

    …………

    頭很痛,渾身都在痛。

    我無意識地半睜了眼,觸目一片昏黑,大概又是一個黑夜,卻也不知是第幾個黑夜。

    走出夢境,回到現實,就是迎接疼痛的開始。

    然昏沉的跡象並未減輕,除了酸痛還是酸痛,沒有其他感覺,我復又閉了目,猶自昏睡。

    夢境隨即而來,這次倒有不同,虛幻中平添一份真實。有什麼在輕緩地觸碰著我面頰,那樣溫柔,溫柔地令人心醉。

    我想,那是羽毛,帶著輕撫的意味,觸之稍覺溫熱。

    羽毛過處,蕩漾開層層溫存,直蕩進心底。

    像,年少時純美的依戀。

    恍惚中覺得身體向下墜去,幾乎要溺斃在這樣的溫存裡,那輕柔的撫慰卻在不知不覺間停止,耳畔似乎襲來什麼聲響,直讓我腦海中一陣轟鳴。

    越來越亂,到底虛幻還是真實?

    然這亂中,平白讓人倍感無助。

    最後,我竟感到一陣猛烈的搖撼,似乎伴著某種陌生的呼喚,鋪天蓋地襲來。

    「弗克明斯小姐!」

    「弗克明斯小姐醒醒!」

    似要將我搖散架,我吃痛醒來,一片昏暗裡,一位陌生的黑衣男子近在咫尺,將我沒有一絲力氣的身體攬在臂彎,此刻皺眉呼喚,有些迫切。

    「你……」我要講什麼,久病的聲音只能發出破碎不堪的聲響。

    「弗克明斯小姐別怕,我們救你出去。」黑衣男子沉穩的聲音響起,伴著他嗓音襲來的還有一陣奇怪的聲響,接連不斷,半恢復意識的我突然明白,那是槍聲!

    我使勁睜開眼,虛弱,卻也恢復了知覺,虛軟的手拽上他臂膀,努力吐出幾個音節,「你們……你們是誰?」

    「我們是貝德爾先生派來救小姐出去的。」

    貝德爾?!

    我定了定神,果然,他會出手。

    「時間緊迫,請小姐馬上跟我離開。」確是訓練有素的人物,任何時刻沉穩不減,我緩緩點頭,決定將命運交付。

    ——我定是瘋了。

    若在平時,付清羽在未瞭解對方目的之前一定會小心斟酌,絕不輕易接受這善惡不明的援手,可在此等關頭,即使那位貝德爾先生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便他救出我後等待我的是龍潭虎穴,也比留在那個狂暴嗜血的惡魔身邊好上百倍。

    唇邊突然遞來一杯水,黑衣男子將兩粒白色藥片遞上來。

    未及疑惑,男子便作出回答:「小姐不要怕,貝德爾先生猜到小姐身體虛弱,怕長途逃亡支撐不住,這個,有助於體力恢復。」

    命運既已交付在他手上,我便沒有生疑的餘地。

    我拿起藥片塞進口中,就著唇邊遞上來的溫水,仰頭吞下。

    黑衣男子將我扶下床,卻並未走向門口,而是,窗台。

    「小姐,我們走這邊。」

    話音剛落,我猛然發現,原來窗台的暗影裡,竟還隱匿著一個身影。

    他輕緩一笑,從容沉穩地向我伸出右手,「小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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