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啦啦啦 文 / 素衣音塵
見白薇去而復返,周子璋依然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可是卻不敢再說任何激怒她的話。
人生病的時候,總會渴望有人照顧和安慰自己。更何況周子璋從小養尊處優長大,摔著、磕著、碰著都有人為他焦急得不行,如今腮幫子腫成這樣,腦袋也暈乎乎的,難受得根本吃不下旅館的西餐,尤其是那硬邦邦的牛排壓根嚼不動,旅館的侍應生躲他和躲瘟疫一樣,上了菜就跑,別說聽他提意見了,連小費也乾脆不要。
一個人窩在房間裡拿冰袋敷臉,乾巴巴地面對牆呆坐著,忍受疼痛和昏沉沉的眩暈感,這種滋味很難受,難受得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白薇就像他的救命稻草。
當然,如果忽略跟著她一塊來的那個傢伙,或許他的感覺會更舒服點。
「燒一直沒有退下來,」布萊洛克戴著口罩和手套,防護工作做全套,看了看溫度計的水銀柱,報出一個數字來,淡淡宣佈,「打消炎針吧。」
這種公事公辦的醫生態度令周子璋感覺異常厭惡,好像他一根小小的溫度計就拿住了掌握他的生死大權。
「我不去醫院。」周子璋冷冰冰地拒絕。
白薇正在專注於搗碎她「心愛」的仙人掌,聞言,頭也沒抬,隨意道:「不去就不去,布萊洛克你幫他打一針好了。」
然後,周子璋看見這個戴一副眼鏡裝模作樣的白人醫生緩緩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好啊,樂意效勞。」
周子璋渾身的寒毛倒豎,對他怒目而視:「都說了我不打針!我能抗!」
布萊洛克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病人。
以他現如今在美國醫學界尤其是心外科學界的名聲,給人做肌內注射何止是大材小用,如果他知道中國有句諺語叫「殺雞焉用宰牛刀」,一定會覺得拿來形容現在的情況再合適不過。
如果不發燒,他才不在乎這個姓周的腮幫子腫成了什麼樣,但是一旦發燒就證明有點危險了,身體的免疫系統正在發出警告。腮腺炎有引發多種併發症的可能,而且成年人得這個病的概率很低,好起來也更慢。
「謝謝,但是我、不、需、要!」周子璋冷冷地盯著布萊洛克的動作,嘲諷地說:「美國、美國醫生都會,強迫病人,注射嗎?」本來是頗有氣勢的話,因為疼痛和腫塊,他的話語很不連貫,十分的氣勢也只能減弱到一分。
白薇抬頭,對於周子璋的不配合,她很不高興,畢竟布萊洛克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義務幫忙:「不打也隨你,但你知道腮腺炎可能會有併發症嗎?」
周子璋微愕:「什麼併發症?」
白薇瞇了瞇眼,笑著用中告訴他:「比如腦膜腦炎啊,胰腺炎啊,還有……睪丸炎什麼的。」
不顧周子璋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她輕描淡寫地繼續解釋:「這病本來就沒有特效藥,你不遵醫囑,萬一真的因為併發症導致不育,到頭來別怪我們。」
睪丸炎,她拿來威脅周子璋的理由倒和羅傑斯想的一樣,遺憾的是他現在不在這裡,只有布萊洛克欣賞到了白薇這位前夫突然變得鐵青的臉色。
「你不是在開玩笑?」
「我有必要騙你嗎?」白薇好笑地看著他:「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周子璋的表情一陣扭曲。
「我打。」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用英說出來,布萊洛克聞言微微一笑,頜首表示聽懂了:「脫褲子。」
他沒有觀看男人屁/股的奇怪癖好,讓他做這種霍普金斯的護士才做的事情也是大材小用,而周子璋滿懷憤怒和敵意的視線更令他覺得不悅,不過在房間的另一頭,白薇悄悄掩嘴偷笑的動作徹底取悅了他。
她笑瞇了眼,臉蛋紅紅,像孩子一樣頑皮淘氣。
她總是太冷靜,布萊洛克幾乎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可愛的笑容。
如同少女一般的笑容。
為此,布萊洛克完全不介意多扎兩針,讓這位不識好歹的周先生疼得嗷嗷叫。
但是更慘的事情還在後頭,白薇將搗爛的仙人掌汁細細敷在周子璋的臉上,原本英俊的臉龐現在微微腫起,敷上綠油油的仙人掌汁後被醫用紗布嚴實裹起,在嘴部開了一個洞進食。有點像木乃伊,整個人顯得異常可笑。
剛開始敷上,冰冰涼涼,非常舒服,但是沒過多久,周子璋就覺得異常的癢,癢得他很想使勁撓。
「不許撓,」白薇不容置疑地制止他,「撓壞了你自己敷,我不會管。」
周子璋挫敗地放下手來。
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處處受制於人。在他的記憶裡,白薇溫溫柔柔,說話輕聲慢語,臉上永遠掛著和煦的微笑,根本不是眼前這個霸道地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女人。
當然,她現在也會對他展現出和煦溫柔的微笑——當他又癢又疼,只想抓腮幫子的時候。
這時候她的微笑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脅。
女人就不應該學醫!
他鬱悶得一口氣憋在胸中,不上不下,只想著趕緊快快病好,不要再看她的臉色。
但要他現在趕白薇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再怎麼說,有她照顧,總比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好。
布萊洛
洛克是來參加學術會議的,無法長久地留在這裡。看到現在,他基本已經可以肯定白薇對她的前夫沒有任何未了的「餘情」,他走的時候心情舒暢,特意叮囑白薇:「如果回旅館的時間太晚,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周子璋沒什麼好說的,他只想這個礙眼的傢伙趕緊離開他的旅館。
「你可以在這裡任找一間房住下,」等到布萊洛克走了,他才慢慢地開口,「整棟旅館我全都包下了。」
白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再說吧。」隨即轉身出了門。
她又去哪裡?周子璋滿心疑問,卻拉不下臉開口問。其實他非常擔心白薇就這樣一走了之,如果是健康的自己,肯定不會在乎她的去留,但現在身處異國,又患上腮腺炎,能照顧自己的只有她,於是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異常關注。
而她出門後久久不回,他扒在窗戶上看了半天,不見她走出旅館大門,可是又沒有回來,只好獨自鬱悶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
看著看著,他竟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消炎針的藥效起了作用,他的高燒減退,而涼涼的仙人掌汁也很好地起到消炎鎮痛的效果,那一點令人難受的癢感和他疲倦的身體相比,已經可以忽略掉。
畢竟他昨晚幾乎疼得一夜沒睡,今天又和朱可麗吵架,折騰許久,早已經很累。
等他一覺醒來,發現窗簾被人拉上,外面的天已經黑,屋裡亮著一盞橙色燈光的檯燈。
桌上擺著一盅香氣四溢的青菜肉粥。
和許多富家子弟一樣,周子璋對食物的要求很挑剔,一盅放了肉和青菜的簡單稀粥,他平時根本看不上眼,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許連碰都不想碰一下。
可是在滿大街牛排火腿三明治的襯托下,這盅飽含中國傳統風味的青菜肉粥簡直是天賜美食,而且他如今的狀況最適合的就是這種流食了。
而白薇作為白家唯一的女兒,從琴棋書畫到烹飪刺繡,樣樣出色,她的廚藝當年連他也讚過幾次,她親自下廚煮的粥,怎麼可能讓他失望。
一盅喝完,從胃到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白薇端著一個小碗從外面走進來,見他吃得乾乾淨淨,怔了一下,隨即笑道:「看來是真餓了。」
昏黃的燈光將她本就柔美的臉龐襯得更加溫柔,一瞬間周子璋恍惚以為,自己如今正身在國內,就在周公館,而她還是他的妻子。
「過來點,仙人掌汁六個小時得換一次。」白薇在他面前坐下,小碗裡是搗好的仙人掌汁,她戴上手套和口罩,仔細地為他拆除紗布,抹去那些失去藥效的綠油油的泥,並用溫水將他的臉部洗淨後,再次換上新的藥和紗布。
周子璋近距離地凝視著她的臉,她的表情認真專注,眼睛裡印著的是自己,彷彿她的世界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的心微微一動。
情不自禁地柔聲喚道:「小薇……」
「最好不要洗澡,雖然現在天氣挺熱,忍忍吧,」白薇對他動情的呼喚無動於衷,收拾完桌上的用具和碗筷,她淡淡囑咐,「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過來。」
周子璋急急道:「你要去哪裡住?這棟旅館,多、多得是房間!你隨便找一間住、住,明天就不用跑、來跑去,多方便!」
「不用,我朋友來接我了。」白薇搖了搖頭,轉身出了門。她當然知道就在這裡住下更方便,可是她不願意給周子璋任何幻想,也不希望回國之後傳出任何她和他在國外的閒話。
她不可能永遠待在美國,有朝一日必定要回去。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她也不需要考慮周老太太的想法了。
只是周子璋這病,還真是很麻煩啊,看來不得不多請幾天假,這個男人反正只會給她找麻煩。站在旅館的電話前撥打越洋電話時,白薇頗為糟心地想,待會要怎麼和周老太太匯報比較好?
總之要記得在老太太面前給朱可麗記下一筆,這個女人花錢享受倒是厲害,遇到事情跑得比誰都快,白薇可記得她對自己那副耀武揚威的態度,她是沒空搭理這個女人,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記仇。
周家的手雖然不可能長得伸到國外,但在國內給朱可麗家吃點絆子長記性完全不在話下,好讓她知道,不是誰都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