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調查 文 / 易水塵
明飛跟著丹秋離開後,辦公室只剩下了林綺和凌子明,兩人本就沒有什麼很深的私交,所以在處理完這件事後,林綺也就請辭離開。
但是凌子明卻很親切地把她挽留了下來,親自沏了杯茶水。
對凌子明,林綺說不上有什麼好感,也談不上有什麼惡感,只是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
不說別的,單是他能夠在警院院長這個位置上屹立十餘年不倒,已能很能說明問題,雖然院長是個沒有實權的職位,但影響力卻不可謂不深,猶在各州警署署長之上。
每年從警院裡畢業的學生數以百計,這些人往往會成長為掌控一轄之地的實權人物,上至署長,下至街頭巡邏的每個片警,這張掌控聯邦社會面的關係網所具備的能量是不言而喻的,而這些人按照警院的傳統,都算得上是院長的門生,有著割不斷的師生之誼。
換句話說,成為聯邦警院的院長,也就成為了聯邦數十萬高層、中層警察的精神領袖,這種影響力會像老樹的根須一樣滲透到聯邦各個階層、領域。
所以說,警院院長這個職位,是眾多勢力爭奪的目標之一,無所不用其極的拉攏、分化、打壓,前幾任警院院長都不可避免地參與到各勢力的角逐之中,顯赫一時,但沒幾年光景有的身敗名裂,有的人頭落地,最好的結果也是黯然辭職。
凌子明和前任相比,顯得有些中規中矩,用好聽點的話說是中庸,難聽的話就是懦弱,遠的不說,近的就有政部主任高哲敢和他叫板分庭抗禮,但他不參與任何黨派,不依附任何勢力,沒有什麼建樹,也沒有什麼錯誤,穩穩當當地當了十多年院長。
林綺不同於其他的女孩子,經過家族的熏陶,她已經學會用另一種視角去看問題,她十分清楚,凌子明這種看似簡單的作為,往往意味著很不簡單,就是一頭豬,在院長這個位置上呆了十多年,也該培養出自己的勢力來了。
所以,對這麼一個看不清底細的人,林綺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禮貌地回敬了凌子明的客套。
「哎,簡老師就不用這麼客氣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可真是騎虎難下嘍。」凌子明自嘲地說。
林綺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院長不用客氣,這也是我該做的,我也不是為其他,而是為了歐陽老師,我們兩人是很要好的朋友,這也是她的意思,趁這個機會把明飛打發走,也省得鬧出亂子來。」
一提起這個,凌子明就直撓頭,苦笑著說:「是啊,你說他們老吳家是怎麼想的,偏偏要來警院,名義上是軍方和警方傳統的聯誼,誰知道他們想搞什麼ど蛾子,再加上明飛那惹禍的主,不把我這個警院掀翻了才怪,想想我都後怕啊。現在趁這個由頭把他支出去也好,不過我看那個丹秋恐怕也沒打什麼好主意,明飛不會有事吧?」
林綺聞言一驚,暗自琢磨著凌子明會不會知道了什麼,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明飛雖然玩世不恭了一些,但還是個遵守法紀的好學生,而且以他的能力,我相信完全能夠勝任這次任務。」
凌子明嘴角一撇,被茶水噎了一下,毫無形象地咳嗽起來,他媽的他是個好學生?還遵紀守法?!你問問死在他手裡的幾百條人命答應嗎!他還能再好點嗎?他不好該是個什麼樣啊!
再看看林綺一副淡定認真的樣子,凌子明忍不住地暗自感慨,說這種話臉都不帶紅一下的,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凌院長?你怎麼了?」林綺疑惑地問。
「沒事,沒事。」凌子明鬆了鬆衣領的扣子,這才覺得舒服了些,接著說道,「聽說洛天和吳家那個大公子吳楓很是不對頭,到時候還請簡老師從中斡旋一下,畢竟這種面子上的事傷了和氣大家都挺難堪的。」
「嗯。」林綺點點頭,「我也是警院的老師,這也算是我的份內之事,凌院長不必客氣,再說那天在法庭上還多虧了凌院長作證,應該是我謝謝院長才是。」
「呵呵,我是警院的院長,這也是我的份內之事。」凌子明臉上每一條皺紋都舒展看來,看樣子對林綺的話極為受用。
兩人寒暄了一番,林綺便告辭離開,總覺得凌子明有哪些不對勁,偏偏又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便也不再去想,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讓她最為牽掛的還是明飛,把自己的男人親手交給一個看上去很是不善的女人,終究是件很不爽的事,如果換做平時,她寧可和那個什麼丹秋大打一架,也絕不會讓明飛去當她的手下。
可是這次偏偏趕上了這麼個要命的檔口。
幾天後是聯邦第一軍事學院和警院傳統的聯誼活動,但今年偏偏隸屬於中央軍區的警備司令部也在中間插了一腿,中央軍區的代表人物吳昊更是把嫡系長孫吳楓和歐陽菲菲的訂婚典禮安排在了這次聯誼活動上,說什麼旨在加強軍、警雙方的血肉聯繫,建立雙方珍貴的友誼。
此舉對於軍方和警方無疑都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它標誌著在洛家和簡家繼上次的大勝後,幾個老牌大家族終於拋開過往的芥蒂,聯合成牢不可破的聯盟,聯邦也會在此事後形成嶄新的政治格局。
國家安全顧問以私人的名義對此事表示了關注,總警署也高度重視,署長親自打電話給凌子明過問,要求務必妥善應對,確保萬無一失。
這事一完,到時候大家該找新主子的找新主子,該抱大腿的抱大腿,一片歌舞昇平,其樂融融。
但是,林綺知道,這些在別人看來極其重要的事情,壓根就不在明飛的眼中,他根本就不會考慮什麼顧全大局,顧及什麼各方利益。
在他心中,只會有一
個念頭,誰敢動老子的女人,老子就讓誰完蛋!天王老子也得完蛋!
這是身為他的女人最幸福,也是最苦惱的事。
他會為了他的女人與整個聯邦為敵,但身為他的女人,又怎麼會忍心將他置於如此險地。
所以,那天歐陽菲菲給她打來了電話,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兩人同時達成了默契,決不能讓明飛知道此事,她正愁著該想個什麼借口把明飛支開,丹秋就找來了這岔子事,雖然極不情願,但眼下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只能是將計就計。
丹秋找他當搭檔偵辦10。13系列兇殺案,明顯是發現了蛛絲馬跡,但她並不擔心丹秋能從明飛身上發現什麼破綻,明飛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顛倒黑白的能力她可是領教過的。
她的擔心來源於她那種先天的女人的直覺,她在丹秋身上看到了自己當時的影子,那種恨明飛恨得牙根癢,挖空一切心思也要修理明飛的決心,作為過來人,他很清楚,一個女人擁有了這樣的決心,將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不過她也很清楚,以明飛那種一句話能氣死人半條命的能耐,也吃不了什麼大虧。
那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呢?
林綺疑惑地抬起了頭,秋日清澈的陽光透過樹葉,投下萬千斑駁的光影,映在她如玉的俏臉上,努力思考著自己那種不安感覺的來源。
也許是陽光的緣故,她的思路漸漸清明起來,腳步也是越來越慢,終於想到了那種不安是從何而來:「對了!明飛不僅有能一句話氣死人的能耐,還有能讓多麼恨他的女人都愛上他的能力啊!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那傢伙這一折騰不會再把丹秋給收了,給自己再帶來個姐妹吧!」
不想還好,越想就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到了最後,腦中甚至浮現出一幅丹秋挺著大肚子來找她要說法的情景!把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改天一定要抽空去看看那個不老實的傢伙!」林綺暗暗下定了決心,加快了腳步。
和林綺猜想的不同,明飛現在很老實,起碼是看上去很老實。
因為他就是這麼說的。
他正以一種很老實的姿態,說著很老實的話:「魏督察,你放心,我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做好本職工作,配合丹警官完成任務。」
魏萌很欣慰地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剛來報到的編外警員,他的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起碼沒有那種傳說中的桀驁不馴,也不像那天庭審時表現得不可一世、飛揚跋扈。
一開始在知道明飛要來時,魏萌心裡是很沒底的,畢竟明飛雖然只是個最低序列的警員,可經過那天的庭審,他的人氣是出奇得旺,再加上他和林綺的關係,沒準以後就是簡家的姑爺啊,哪個領導也不願意有這麼一尊大佛似的手下。
可是明飛一來就打消了他的顧慮,不僅沒有那種盛氣凌人的樣子,反而很謙和,甚至還有些新警員特有的青澀。
不過這副青澀的樣子在丹秋看來卻是如此的可惡,看著他那略帶一絲靦腆的微笑,恨不得一大腳丫子踹上去。
「嗯,明飛你雖然是重案組的編外警員,但你卻是由總警署直接委任的,協助丹警官偵辦10。13系列兇殺案,以後有什麼事你直接對丹警官負責就行了,丹警官可是我們重案組的頭號干將,案子破不破那是次要的,起碼能多學到點東西嘛。」
魏萌語重心長地對明飛說,他越看明飛越順眼,特意在「頭號干將」加重了語氣,算是好心提醒一下。
「丹秋,明飛可是個好苗子,他就交給你了,雖然他現在還是警院的學生,只是個編外警員,但以後很有可能就是我西警署的一份子,你可不能給我帶歪嘍。」魏萌又對丹秋訓起話來,不過臉色可就沒對明飛這麼好了。
他是個好苗子?你那隻眼看出來的?!要不是顧及魏萌的面子,丹秋早就發飆了,怎麼這傢伙一來就這麼招人喜歡?連對自己一向不錯的魏萌都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越想越氣,狠狠地剜了明飛一眼。
「魏督察放心,我一定本分做事,老實做人。」明飛不卑不亢地回答,對丹秋的目光視而不見。
又經過一番寒暄,魏萌便讓丹秋帶明飛去接觸業務,自己美滋滋地泡了杯咖啡品起來。
「哎,有了明飛,小秋這個工作狂終於麻煩不到我了,人生,真幸福啊。」他把腿搭在了桌子上,尋思著,「明飛還真是個老實孩子,不要受她的欺負才好啊。」
但之後的事實證明,他的擔心純屬多餘,而他對安逸生活的憧憬,也太早了些。
當明飛後來把西州攪和得雞犬不寧天翻地覆的時候,他一邊撓牆一邊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這他媽就是你說的老實?!這他媽就是你的本分?!瞎了我的狗眼啊!」
丹秋是個簡單而直率的人,這點在她的工作風格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作為明飛的臨時上司,她沒有帶著明飛去進行寒暄、拜訪這類繁縟的禮節,直接帶著他走向了停屍房,甚至連同事打招呼都沒有搭理。
好在同事們已經習慣了她的風格,倒是也沒有介意,但明飛這張熟悉的臉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法庭驚鴻一吻,摘得佳人芳心,力挫各方勢力,大揚警界雄風……
這一件件歷歷在目的事跡,足以讓他成為同事注目的焦點,不過當人們得知他以編外警員的身份成為了丹秋的搭檔後,都是不免得為他的前景擔憂起來。
身為重案組的頭號干
將,丹秋沒有搭檔,不是沒有道理的。
第一個搭檔被她拉著連續奮戰了七天七夜,據說得了精神分裂,現在還在精神病院休養;
第二個搭檔被她磨得一個多月都沒回家,在和她假扮情侶執行任務時被老婆發現,被當場打成了開顱,重傷住院;
第三個搭檔倒是虎背熊腰精力旺盛,結果和她一起蹲坑抓捕,一蹲就是一整天,上個廁所都不讓,貌似前列腺出了問題,也和第二個哥們住院做病友去了。
她做到了罪犯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以兩年搞垮三個警察的傲人戰績,被同事們親切地稱為「警察剋星」。
魏萌不是沒有考慮過她的安全問題,可每次給她說找搭檔的時候,就是重案組集體發病的時候,不是感冒就是發燒,有個哥們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好,怎麼搞都生不了病,乾脆一板磚給了自己腦門一下,帶著「嘿嘿,哥們腦震盪!」幸福而解脫的微笑,在醫院icu病房躺了七天。
同事們關心她,愛戴她、敬重她,但絕不意味著願意和這麼一個**型的工作狂人成為搭檔。
現在好了,明飛如救星般從天而降了,大家再也不用為這個問題而擔驚受怕了。
一時間,明飛那插著褲兜優哉游哉跟在丹秋身後的背影,在人們眼中無限高大起來。
巨大的停屍房空曠而安靜,死白色的牆壁更是增添了幾分陰冷的味道。
林綺一言不發,空曠的屋子裡,只迴響著她沉悶的腳步聲,她走到停屍櫃前,快速而用力地拉開了一個個停屍艙,「匡匡匡」艙門打開的聲音令人忍不住從靈魂深處發出冰冷的戰慄。
明飛還是插著褲兜,倚在門邊,無聊地掏了掏耳朵。
「那晚一共死了531個人。」丹秋指著身後一個個打開的停屍艙,言語有些顫抖,「如果你覺得這只是一個數字,那我給你看,這些數字代表著什麼!」
六米多高的停屍櫃如城牆一般杵在那裡,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再加上裡面躺著整整531具慘白僵硬的屍體,組成了一堵巨大的屍牆,那充滿死氣的味道,足以讓大多數人大小便失緊。
531只是個數字,但真正呈現在眼前時,給人心理的壓力和恐懼竟是如此深刻。
不得不說,丹秋這招心理戰打得極為漂亮,要換個別人,在這麼多冰冷的屍體面前早就嚇得精神錯亂了,最不濟也會失了分寸。
但明飛依舊在掏著耳朵,皺了皺眉,把耳屎彈飛,目光掃過一個個停屍櫃,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像在看冰箱裡的冰棍,打了個哈欠說:「代表著531個破碎的家庭,代表著531個冤死的靈魂?我說警官,你能不能來點新鮮的,這招對我沒用的。」
丹秋一時愕然,明飛冷漠的樣子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不,他的眼中連冷漠的情緒都沒有,那是一種骨子裡的習以為常,絕不是能裝出來的。
「好!你要新鮮的,我給你新鮮的。」丹秋穩了穩心神,她不能在第一個回合就失了主動。
她走到一個停屍艙前,戴上橡膠手套,拇指和食指鉗住屍體僵硬的下巴,來回撥弄了幾下,把它軟塌塌的脖子撥在一邊,指著頸骨下一寸的位置說:「這具屍體是每原龍倉堂口發現的,死者21歲,男性,頸骨斷裂,從屍檢上來看,他的脖子在0。3秒的時間裡承受了500至700斤的扭力,當場死亡,通過斷骨可以推斷出兇手身高在178公分左右,慣用右手。」
明飛挑了挑眉,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