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文家後人 文 / 姽嫿君子
蘇尚彤跟在蘇尚為後頭進了相府,她低著頭,一路盯著蘇尚為衣角處的亮綠色。這確實是她讓追香含著的尋香丸的顏色。尋香丸是她用神龍鼎製出來的,別處不可能有。
原先,若是有人身上有千里香的氣味,追香會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那個人。可自打她打算在康親王壽宴上找那個鬼面人之後,蘇尚彤便多番試驗,配出了這種尋香丸,還訓練了追香新的尋香方法。用了各種好吃的誘惑追香,追香如今才會如她所想一般,將尋香丸吐在身上千里香氣味最重的那個人的衣角上。
直到蘇尚為將她送到了屋門口,問:「妹妹今天怎麼只顧著跟表弟說話,不理我了?」
蘇尚彤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蘇尚為。蘇尚為一襲寶藍錦袍,面白如玉。縱是在軍中多年,也不曾黑上分毫。一雙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鳳眼,如今正帶著笑意望過來。
蘇尚彤也笑開,指著蘇尚為的衣角:「我方才一直想說,哥哥的衣服髒了。」
蘇尚為撩了衣衫一看,面色變得有些尷尬。
蘇尚彤見他這般模樣,笑得更歡。拉了他進屋坐下,讓朱紗將屋裡候著的丫鬟們都放去睡覺,才又開口說:「之前是我想岔了,好些事情不該瞞著哥哥……」
她自然不會覺得蘇尚為會是那鬼面人。可只要有人沾染了千里香,與他接觸過的人也會沾染上千里香的氣息,只不過會淡一些。那鬼面人估摸著要比謝薇年紀大一些,應該是三十七八歲的樣子。蘇尚為剛回京,又沒出過幾次門,能接觸到的這麼大歲數的人也只有那麼一兩個,接觸最多的便是他們的父親——蘇向宇。而蘇向宇人稱「玉面蘇相」,那個鬼面人皮膚又白淨如年輕人一般。何況,她今日放出追香沒多久,蘇相就跟著聖上來到了客院探望寧氏和葉慕離。若是追香去時,蘇相不在,那它當然會將尋香丸吐在與他接觸最多的蘇尚為身上。
蘇尚彤原本因著今日才想起的一些兒時之事,對蘇相才有的一絲父女情誼,轉眼又被這事消磨的一乾二淨。那鬼面人可是往密道中灌水,要置她於死地的。加之謝薇那日的話,和那鬼面人在密道中喚謝薇「薇兒」的樣子,讓蘇尚彤幾欲作嘔。果然,根本就沒有什麼僥倖,沒有什麼隱情,前世害死她和娘親的就是她所謂的父親——蘇向宇!
她不願讓娘親難過,所以沒將她知道的一切告訴娘親,可她如今不能不告訴哥哥。
聽她說完一切,蘇尚為臉上的訝異、震驚已經化作了滿滿的心疼。他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妹妹之前一定過的很辛苦吧……那個時候我竟什麼都不知道,還在與他們飲酒賽馬……」
蘇尚彤本以為跟墨魚說過一遍前世的經歷,如今再說一次,她的心也還會是一樣的平靜,可聽了蘇尚為的話,卻是忍不住鼻子一酸,流下淚來。她設想過蘇尚為聽了這些之後的反應,她想過他會震驚,她想過他會不信,甚至想過他會罵她迷了心竅懷疑自己的爹,卻獨獨沒想到,哥哥聽完這些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過的苦不苦……
她幾次想開口,只要看著蘇尚為的臉,都會被鼻子酸的說不了話,眼淚一波一波的往外流。終於,她擦乾眼淚,眨著紅紅的眼睛說:「哥哥無需自責,你在軍中肯定也受了很多苦的。」
兄妹倆又敘了一會兒話。待蘇尚彤眼睛不再那麼腫了,蘇尚為便喚朱紗進來服侍她洗漱,自己也回屋休息。
這一夜蘇尚彤睡得極不好,做了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也不知是不是白日見到了李沐的緣故,晚上他也入了夢。
夢裡的李沐面容比白日見到的更為剛毅,眼神冰冷,正一步一步地朝她逼過來。不知怎麼的,蘇尚彤心中忽然瀰漫著一股強過一股的恐懼感,好像被李沐碰到就會死去一般。她手腳並用的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的手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短了,根本就跑不快。李沐卻越欺越近……
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呼喚——「彤彤,快跑!唔……」她轉過頭去,看到了被幾個暗衛打扮的人控制住的李洛。因為剛剛的叫喊,他的嘴也被他們捂上了。她顧不得去想李洛為何變成了十來歲的模樣,只知道要不停地跑。腦中被巨大的恐懼感充滿,好似她馬上就會被什麼吞噬一樣。一步……兩步……三步……李沐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無論蘇尚彤如何喊叫、怎麼掙扎,他都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她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李沐將自己提起來,嘴角勾起,從袖中拿出了一枚漆黑的藥丸。
她不停地搖頭,死命的大喊:「世子!李沐!你要幹什麼?你放開我啊!放開我啊!」可是都沒有用。李沐好想根本聽不見她的叫喊,他強行將那枚藥丸塞進了她嘴裡,還強迫她嚥了進去。
「啊——」蘇尚彤猛地坐起,大叫出聲,把睡隔間的朱紗嚇的魂都要飛了。朱紗點上燈,見蘇尚彤正彎著腰,不停地用手摳自己的喉嚨,趕緊過去拉下她的手:「小姐!小姐!」
蘇尚彤這才迷茫地轉過頭來看她,定了定神,看清了是她,這才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子。朱紗上去一摸,蘇尚彤一頭一身全是汗。她伸手摸了摸被子,笑道:「娟兒正該打。今兒個天熱起來了,怎麼還讓小姐蓋這麼厚的被子。真是……出了這一身的汗,要是夜裡打了被子,著了涼可怎麼好!」說著就出去喚那個叫娟兒的丫鬟傳熱水,給蘇尚彤重新沐浴。
待一切都安頓好了,朱紗將新換的被子給蘇尚彤蓋好,正要離去之時,忽然聽蘇尚彤開口問道:「朱紗,你說,要是我在夢裡被人殺死了,那我還醒的過來麼?」
朱紗一愣,轉而笑道:「小姐剛剛做噩夢了罷。可再別看那些江湖日誌之類的書了,夢裡都是打打殺殺的,聽著都怪嚇人的……」
蘇尚彤歎了口氣,讓她下去休息,自己卻睜眼盯著上頭的床帳,一晚都再沒合眼。
 
第二日大早,寧澤就來了相府。到各處去請了安之後,就跟寧氏提出要邀蘇尚為和蘇尚彤到護國公府去玩。寧氏自然應允,還囑咐了蘇尚為、蘇尚彤二人一句:「你們兩個可別煩你們齊爺爺太久,晚間可是給你們留了飯的。」
蘇尚彤剛下馬車,就聽寧澤咋咋呼呼地叫嚷起來:「表妹,我問到了。你的法子真是好用,那些土匪爭先恐後的全都招了!」
蘇尚為聽了此話,也笑問:「招了什麼?」
寧澤看了蘇尚彤一眼,沒接話。還是蘇尚彤將她那日救了葉慕離,抓了補天幫的土匪,如今又覺得葉慕離落水一事有異,讓寧澤夜審土匪的事一樣樣都跟他說了。
寧澤這才開口:「據那些土匪說,他們只是被金主要求一定要殺了那位葉小姐。至於搶來的珠寶、財物他們一概不要,全都歸補天幫所有。金主雖沒有說出要殺那位葉小姐的原因,可他們依稀聽到什麼『家後人』之類的話。」
蘇尚為奇道:「家?京中能排的上號的家,也只有先前的閣老家了。」
「你知道家?」寧澤笑起來,「可憐我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這家是誰家,更不知道所謂的家後人又是誰,還以為是那幫土匪隨便說了個名字誆我呢。」
「我也是聽我爹說起才知道的。據說,閣老是先帝老臣,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是太子太傅,後來聖上登基,尊他為閣老。家中有二子一女,可幼子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不到五歲就夭折了。閣老心善,幼子夭亡後,就收養了街上的一個小乞兒,權當自己的孩子養大。後來,聖上見了家小姐,一見傾心,迎入宮中,封為皇貴妃,享椒房獨寵,家風頭一時無二。誰知,好景不長。家幼子後來被人指認是北境部落的王子,朝中大臣均指都說閣老收養異族王子,其心可誅,上表請聖上嚴懲家。聖上剛剛下了聖旨嚴查此事,當夜,閣老夫婦二人俱都故去了,家幼子卻不知所蹤。後來好些與家沾親帶故的官員都因為此時被連累的抄家流放了。而家長子楊在軍中尚未趕回之際,宮中的皇貴妃又出了事。據說皇貴妃被指與外男有染,人證物證俱全,聖上暴怒,下旨將皇貴妃貶為庶人,與其餘家女眷一道,沒入樂籍。後來傳聞,皇貴妃被送進青樓的當晚就自縊了……」
「這麼慘!那家後人指的就是這家大公子的後人了。難不成當日之事另有隱情,家後人回到京城是要為家翻案?當日陷害家之人,怕事情暴露,就提前一步,殺人滅口?」
蘇尚為搖搖頭:「後來聽說家長子在回京路上,聽得家中情況,悲痛過度,一不小心闖入了窮凶極惡的馬賊窩,連屍骨都未留下,家一門也終是絕了後。」
寧澤坐直了身子,氣哼哼道:「照這麼說,家根本不可能有後人。那幫土匪果真是在扯謊誆我!」
蘇尚彤卻忽然拉住蘇尚為的袖子問道:「哥哥,你知道當日皇貴妃被送進的青樓是哪一家麼?」
寧澤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一個姑娘家,問這些東西幹什麼?」
蘇尚為卻以手托腮,認真的想了想,答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傳聞那位皇貴妃是被送進了京城的翡翠閣。」
寧澤看他一眼:「就是現在那個什麼含煙美人在的翡翠閣?」
蘇尚為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