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早作防範 文 / 姽嫿君子
蘇尚為與寧澤久日不見,兩人又自小認識,私交甚好,自然是吵吵鬧鬧,說不完的話。只是他二人都沒有發現,蘇尚彤在聽到他們說起「洛哥哥」三個字的時候背脊一僵。
洛哥哥麼……
名字叫「洛」的她只知道一人——三皇子李洛,那個被她喚作墨魚,相處了兩年之久,卻最終悄然離去的人。雖然不願去想,但娘親的話言猶在耳:她幼時和三皇子交好,還得了聖上的賜婚。此事,就連蕭家的蕭丹芸的知曉。如今,哥哥的話,不過是證實了娘親之言罷了。只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記得這些事,只有她忘了?
心中的疑問還不止這些,她總是想找人問問:如果三皇子真的與她那般好,為何她從來都記不起他來?為何他恢復了記憶也從不與她提起幼時的事情?又為何前世他從來不來府上履行婚約,反倒要打斷哥哥的手呢?
想的多了,最後只能歎道:多想也無義。自她醒來之後,便再也沒見著他了,想必他早已回宮去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她不記得,他不提起,便是外人再清楚,又有何用呢?
何況,如今要緊的並不是這些,而是讓護國公府避開災禍,讓外祖父和齊爺爺免遭梟首之刑。這才是今日她纏著哥哥說什麼都要來護國公府的原因。
藉著寧澤去拿二人幼時玩的弓箭的功夫,蘇尚彤收了面上的笑容,一臉嚴肅地問蘇尚為:「哥哥,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為何不親近余姨娘方出生的兒子?」
蘇尚為被她問的愣住。他與蘇尚彤一母同胞,自然是要親近一些。他身為嫡長子,自問對庶出的弟妹是做不到一視同仁的,但如蘇尚彤這般對新生兒都不願親近倒有些過了。好在畢竟是自家妹妹,蘇尚彤的心性他也瞭解,心中只想著,一定是那余氏又暗中使壞,惹得妹妹不快,才遷怒了她的孩子。
蘇尚彤見他這般神色,於他心中所想也猜了個大半,心中暖暖的。此時的蘇尚為並沒有長成日後那般稜角分明、滿身愁緒的模樣,如今的他還是一個朝氣蓬勃、滿腔熱血的毛頭小子。蘇尚彤眼睛一熱,忍住淚意,對他解釋:「哥哥,你才從軍中回來,有好些事情都不知道。」方把余氏是如何被趕到莊子上,她是如何跟著無為居士學了醫術,余姨娘那胎兒又是如何保不住了,她在後角門那兒又是如何撞見了拿著信物出門的丫鬟的一幹事情跟蘇尚為詳細說了,末了,問了一句,「哥哥,照理,余姨娘該是七月產子,可那孩子長得那麼粉嫩,你瞧著哪裡像是不足月的?」
「休要胡說!」蘇尚為難掩一臉的驚駭,卻知道妹妹一個閨中女子不該說出「足月」、「不足月」這些混話,只得擺出了兄長的架子,喝止了她,「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管這些糟心的事幹什麼?」
此時,寧澤已經一臉喜色的拿著弓箭回來了:「尚為,瞧,這就是我方才說的弓箭,你瞧瞧,我的是五石弓,你的才是三石,我是不是要厲害一些?」哈哈笑著,又湊近蘇尚彤擠眉弄眼地問道,「表妹,你們方才說什麼糟心事?也說與表哥聽聽吧。」
蘇尚為哪裡肯讓他知曉相府內宅之事,趕緊打個哈哈要圓過去。卻聽蘇尚彤仿似沒聽懂他方纔的話般,平靜無波的說道:「哥哥,俗話說,家醜不外揚。可是,此事與表哥也並不是毫無干係。」
蘇尚彤斟酌了一下,心道重活一世這樣的事情玄之又玄,便是和盤托出,他二人也只怕會當她是發夢,不會盡信她的話。只好又將她在元熙帝面前的那套說辭說給他們二人聽,卻將林太尉那段隱去,只說他們要謀逆,並嫁禍護國公。
寧澤一點就通:「你是說,你家的那個姓余的姨娘,與外人有私,還是個外族人。與她哥哥一道還策劃著謀反,還想著要將通敵叛國的罪名嫁禍給咱們府上?」
蘇尚彤點點頭:「無論是真是假,我總覺得應當將此事告知外祖和舅舅們知曉,也好早作防範。」
寧澤的與蘇尚為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外祖雲遊在外,家中之人均得不到他的消息。我爹他們都以為姑姑知曉外祖的行蹤,聽表妹的意思,姑姑那兒也沒有外祖的消息了。」說完放下手中的弓箭,回身進屋,「表妹所言不是小事,我需寫信將此事告知我爹。」轉身之間,卻見自己的衣袖被蘇尚彤拉住。
她一臉焦急地朝他耳邊悄悄問道:「上次之事,你寫信回去給舅舅了麼?」
上次之事指的是蘇向宇當著寧澤的面對寧氏露出陰沉之色的事情。本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需鬧到寧家去。但蘇相為人謙和、有禮,對仇家都是笑意盈盈的。這樣的人,對寧家女兒露出陰狠之色,總歸是要讓人注意些的。
寧澤面色怪異地回道:「寫了,可是我爹回信中說:此事不必掛懷。日後不要這般捕風捉影,若有難以抉擇之事,還應向蘇相請教才是。」
蘇尚彤無奈,鬆開拉著他的手。她父親裝的太好,就連娘親臨去前還囑咐過她,要聽父親的話。
「你爹不會害你。」娘親是這般說的。
「可若是爹不會害我,我又如何能有機會重活一世呢?」蘇尚彤心中低語。外祖家和娘親這麼相信蘇相,可曾想過蘇相就是害了他們的罪魁禍首?
不多時,寧澤寫完了信,著人盡快送去寧家,面色凝重。蘇尚為卻笑言:「此事何苦讓舅舅費心,直接回去跟我爹說說,自然能抓到他們的把柄。」
聽了此話,寧澤別有深意的瞧了蘇尚彤一眼,聳了聳肩。
回了相府,蘇尚為坐在桌前,瞧著桌上裊裊冒著熱氣的茶水和擺放齊整的精緻點心,沒來由地有些心心煩意亂,耳邊不時回想著妹妹在馬車上說的話:「哥哥,此事萬萬不能讓爹知曉。爹若是查明此事為真,必然會懲治了余姨娘。可余姨娘剛剛
剛產子,此事這牽扯到余姨娘的清白問題,也關係到剛剛出世的那個孩子。若是那孩子不是爹的骨肉還好,若他是爹的親身骨肉,你讓爹日後如何待他?他日後又該如何自處呢?我特意去找表哥相商,也是為了這個緣故。」
他合上茶盞的蓋子,沒了品茶的心思,闔上眼簾思索開來。他妹妹向來不關係內宅陰私,怎會好好說出那麼一番話來?方纔那話說的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是不想讓他將此事告知爹罷了。加之方纔她與寧澤的神情,莫不是他們懷疑此事與爹有些關係?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一般,他趕緊搖搖頭,一定不會如此!對了,若是爹有加害外祖家的心思,余姨娘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找外人相商呢?思及此,暗笑自己多心,心下稍安。桌上的點心看著都要順眼一些,便伸手取了一塊嘗嘗。
沒想到,這點心非但看著誘人,入口更是綿軟,甜而不膩,伸手拿第二塊的時候,就聽他的貼身小廝跑了進來,嚷嚷道:「大少爺,陳家二少爺聽聞您回來了,遣了人來,邀您過府一敘呢。」
陳修實采卓越,又與蘇尚為志趣相投。可惜了身子不好,只能成日的悶在家中,平日裡也不欲與人交往,只與蘇尚為幾人有些交情。如今,他主動邀約,怕是有事想找他幫忙,蘇尚為一向古道熱腸,自然欣然前往。
到了陳府問起,只聽陳修實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大哥不日便要回京,母親的意思是要在京中給他尋一門親事。」
蘇尚為挑了個丫鬟捧來的果子吃,等他繼續說下去。
「前些日子,母親藉著賞菊為名,請來了京中各家閨秀。最後,似乎是瞧上了大理寺卿黃大人家的女兒。可你也知曉,我那大哥都已三十出頭了,也未曾有個一官半職。那黃大人哪裡捨得將女兒嫁給他。」
說到這兒,陳修實咳嗽了幾聲,蘇尚為順口問了一句:「你大哥不娶妻、不入仕,我只當他是那閒雲野鶴之人。怎麼好端端地又要上京來了?」
陳修實將手帕遞還給身側的小丫鬟,緩緩道來:「我哪裡知曉他的想法。如今這麻煩也不是他,而是那黃寺卿。與他爹黃太傅不同,這位大理寺卿視祖宗規矩如無物,總愛想些新奇的主意來。他不欲與我陳府結親便罷,可他偏偏提出要在康親王爺壽宴當天,要擺個擂台,博康親王爺一樂。讓黃家姑娘坐於那擂台之上,與底下的青年才俊以采較高低。若是誰人的詩作勝了那位黃姑娘,便借了王爺的喜宴,為女兒定親。若是挑戰之人輸了,便要答應王爺提出的要求,送個綵頭。據說康親王爺已經應允了,那黃家還特意下了戰帖,邀我大哥前往。」
蘇尚為撫掌:「真真是奇了。自古無第一,武無第二,還未曾聽說有人要擺擂台的。這比試的輸贏,全憑那黃姑娘一句話,誰人願意去比呢?」
陳修實蹙眉:「倒不是如此。聽聞那黃寺卿還請了幾位評審之人。蘇相、柳相都在其中。我總覺得此事有異。可大哥接了帖子,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去。我只能求蘇兄能襄助我大哥一臂之力。」
蘇尚為有些不解:「我如何能助得他一臂之力了?論才,我並無把握能勝了那黃姑娘。若是為了我爹,不說我爹會不會去康親王府,他可不是徇私之人。」
陳修實笑答:「自然不是為了這些。」說著附耳與蘇尚為說了一通如此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