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冰火蓮子 文 / 姽嫿君子
那婦人打扮的女子回過頭來,朝蘇尚彤望了過來。只見她身量窈窕、眉目婉約,一雙靈動的眸子流轉之間脈脈含情,未施脂粉的臉上似有淚痕。這位應該就是太子正妃白寧淑了。
蘇尚彤上前見禮,還未跪地,就被太子妃身邊的宮女扶起。
白寧淑聲音輕柔:「蘇小姐多禮了,今日還要多謝你才是。」
蘇尚彤之前聽別人說起,只以為這位太子妃必定是那等性子不討喜、長相平平的女人。今日一見,竟發現這位太子妃比起姚玉瑾來絲毫都不遜色。倒也難怪姚家那麼不放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了。
只聽太子溫聲說道:「淑兒,太醫院的張醫正在外頭,你先帶這位蘇小姐下去說說話,寧馨醒過來了我再派人去尋你。」
太子妃點點頭,目光卻是流連在白寧馨的臉上。她親手替白寧馨仔細合上了湘色的帳幔,轉頭朝蘇尚彤一笑:「蘇小姐請。」
蘇尚彤哪裡肯動,只等太子妃抬腳了才跟在她後頭出去了。
太子妃笑道:「一見馨兒這般,我卻是慌了神,倒讓蘇小姐看笑話了。聽說玉琳也沒醒呢,我也該去看看她才是,蘇小姐同我一道可好?」
蘇尚彤哪裡能說不好,只恭敬的答道:「娘娘所言甚是,姚小姐那裡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路上,太子妃也問了幾句她見著姚玉琳的情況,蘇尚彤也大概說了兩句。
姚玉琳的房間要比白寧馨的大上不少,屋裡擺滿了金銀玉器,富麗堂皇的。裡間,姚側妃已經在了。她本是靠在屋裡的椅子上,見太子妃攜著蘇尚彤來了,莞爾一笑,施施然站起,迎了兩步。
相互見過禮之後,姚玉瑾拉著太子妃的手,扶她坐下,笑著說道:「姐姐來看玉琳,那寧馨必定是醒了……」
太子妃眉頭輕蹙:「馨兒身子弱,現在還睡著呢。那些丫鬟拿了好些薄荷葉什麼的來給她聞,人中都掐紅了,就是醒不過來,藥也吃不下。這會,還勞動殿下請來了張醫正,真是不省心,待她醒來,我要好好說說她!」
姚玉瑾「噗嗤」一笑:「姐姐你哪能捨得說寧馨呢!既是張醫正親自來了,姐姐就不必擔心了。我之前聽蘇小姐說,寧馨也就是在路上被驚了一下,想是無大礙的。倒是玉琳,傷成這般,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個好好的清白姑娘光天化日的躺在路上,還不知怎麼的就沒了馬車,這像是什麼話呢!如今我那叔叔嬸嬸托我照看幾日,要是他們知道了此事,說不準要怎麼罵我呢!」
「哪裡能是你的不是了?聽蘇小姐說,那時路上並沒什麼人,若是有人看到了,可不得馬上報官救人呢!我看,知道這事的就是蘇小姐和我們宮裡的幾個下人。蘇小姐定然不會到外頭去亂說,那幾個下人讓梁公公去訓誡一番也就好了。現如今,最重要的是盼著玉琳快些好起來,告知我們誰害了她才是。」
太子妃絕口不提姚玉琳撇下白寧馨一個人回來的事,走到姚玉琳床前替她整了整被子。
「可找太醫來……」太子妃這話還沒問完,就聽姚玉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太子妃雖是被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了兩步,到底是合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總算是醒了!」
誰知姚玉琳越哭聲音越響,怎麼都停不下來似的,應當是被嚇得狠了。
待到她抽抽噎噎的時候,姚玉瑾面上都有些許不耐,但還是溫聲哄著:「玉琳,別怕了,你已經回來了,現在在自己屋裡呢。別哭了啊……」她眸光輕飄飄的從太子妃和蘇尚彤臉上略過,又柔聲說,「玉琳,別哭了。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非但你不明不白的倒在路上,寧馨也至今都昏迷不醒呢……」
姚玉琳好似聽不到她的話一般,眼神直直的看著那頭的帳幔:「瑾姐姐……有人劫車,有人劫車!都是很強壯的男人,他們還威脅我不許出聲!」
「真的有歹人劫車?」姚玉琳忽然轉頭盯著蘇尚彤,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是真的,有人劫車!他們還自稱是什麼補天幫的人……」
蘇尚彤面上紋絲不動,心裡卻已經笑開了:補天幫那些頭目都在護國公府關著呢,哪裡會去劫你的車呢?何況,她今日所見,那些大戶人家的馬車俱都是兩輪的,四輪的馬車恐怕也只有宮裡和幾個王府才有,補天幫哪裡有那麼大的膽子去劫車。更別提那個假的葉慕離根本就是康親王府的人,背後操控補天幫的說不准就是康親王府和姚家,他們又哪裡會好好的劫姚玉琳的馬車呢?
這個時候,門外跑來一個小太監,隔著門喊道:「玉妃娘娘可是在姚小姐這裡?殿下正到處尋您呢!」
姚玉瑾讓身邊的小丫頭出去應了,自己緩緩抬手攏了一下髮髻,略微揚起嘴角,朝太子妃告了個罪。
「殿下真是一刻都離不開妹妹你呢!你快些去吧,玉琳已經醒了,我和蘇小姐在這陪著就好。」
那廂,白寧馨房裡。
那位老醫正得知白寧馨昏迷不醒就已經皺了眉頭,給白寧馨診脈之後更是大驚失色:「這……這是……回太子殿下,這位姑娘是中了毒,還是那無解的白日沉……」
太子聽了他的話,久久沒有開口。張醫正雙腿有些打顫,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卻不敢去擦。
「確定是白日沉?」許久之後,張醫正已經覺得自己雙腿麻木,再也跪不住了,太子才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回太子殿下,老朽十幾年前也診過一例,這樣的症狀和脈象,卻是白日沉無疑。這白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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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好了,你回去吧。」太子揮揮手,神色之中有些不耐。
白日沉沒有解藥。但是,「百日沉只賣給姓白的人」可不只是一句空口規定,並不是誰自稱姓白就能買到的。要知道,那白日沉根本是有價無市,並不是在藥房或是郎中哪裡就能買到的東西。因為是無解奇毒,所以那個白姓老頭派人給幾個白姓大戶的家主都留了一塊小小的玄色令牌,若是有人經過家主的同意,要用那白日沉,需要拿著那塊令牌順著一支箭的箭頭擦整整一百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再將已經變成黑色的箭頭綁在信鴿的腳上,待放出去的信鴿回來的時候,就會帶回一粒白日沉。
他還是那一次陪太子妃歸省,談到這個白日沉,覺得有趣,讓白家人給他演示了一番,才明白其中的複雜。
而上京的白姓大戶只有太史府一家,令牌也在剛剛被罷黜太史之職的白岳禮手裡。他哪裡會讓人用無解之藥來害自己的女兒!便是其他有解藥的毒,如白岳禮那般的人,也是不屑用的,更遑論是用在自己女兒的身上。
太子沉思片刻,吩咐身邊的僕從:「去玉妃那裡,把之前淑太妃送來的冰火蓮蓬拿過來。」
冰火蓮蓬與一般蓮蓬長得差不多。只不過生出的蓮子卻不是綠色,而是一半冰藍、一半火紅的顏色,就連蓮心也是這兩種顏色,顆顆如此,所以那蓮子也叫冰火蓮子。而太子手中的這株冰火雪蓮是幾十年前由西域使者貢上,如今那蓮蓬竟還是跟剛剛採下的一般模樣,可見這冰火蓮子之奇。
冰火蓮子可以解樊香草的毒性,但如果沒有中樊香草之毒,直接服用的話,會讓人終日忽冷忽熱,一時如困冰窟,下一刻卻如入火山,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如今,太子並無法確定白寧馨是中了樊香草之毒,解藥到了手,卻不知該不該用了。
他歎了口氣:「去請太子妃過來吧……對了,把上次那個給玉妃問診的大夫找來,快點!」
太子妃進門的時候腳底生風,笑著問:「馨兒醒了?」就往白寧馨床邊去了。
太子上前一步攔住她:「寧淑……張醫正說,寧馨是中了白日沉之毒,才會昏迷不醒。我自然不信你爹會害寧馨,只以為他診錯,應當是樊香草才對,也從玉瑾那裡拿了冰火蓮子。可如果寧馨所中之毒不是樊香草,貿然的讓她吃了這個,反倒不好。你別急,我已經派人去請當日給玉瑾診病的大夫了。」
「中毒?寧馨怎麼會中毒呢?」太子妃低聲呢喃,聲音飄忽。
太子妃的話這話乍一聽不過是句無理的呢喃,可聽在蘇尚彤耳中,分明是在說白寧馨在東宮的時候不可能中毒。
而在陳老夫人的宴席上所有人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若是要讓白寧馨一人中毒,必然是有人趁其他人都沒看到的功夫,悄悄把毒下到她的吃食裡。可那個臨月閣不大,又是圍著圈坐的,哪能保證其他人都看不到呢?而白寧馨回來的路上一直與她在一起,更是沒有碰什麼、吃什麼。如此看來,最有機會的,就是和白寧馨一道進了陳家花園的姚玉琳了。只是,姚玉瑾那裡分明就有冰火蓮子,姚玉琳下樊香草之毒只能暴露姚家的野心,並無益處……
難道,白寧馨所中之毒真的是白日沉?
蘇尚彤抬眉,看了一眼太子妃。只見她有些恍恍惚惚的,雙手攥著帕子,輕顫著,似乎心中焦急不已。她身邊的太子看上去也很是焦心,陪在一旁溫聲哄著。這與外界傳言,太子不喜太子妃,獨寵姚側妃的傳言好像有些不合。
不一會兒,外頭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的回稟:「殿下,上次請來的那位孫大夫不在家中,聽他們說,是被康親王府請去為世子診病去了。」
蘇尚彤心裡「咯登」一聲,師叔被康親王府請去了!上次她去康親王府的時候,他們誤以為師叔是他爹,就請師叔去過。後來,她只顧自己回家,卻忘了師叔那邊,實在是該死!
她心中悔極。那時,若早知道他是李沐,她就不該暴露了師叔的住處。但於一時衝動,去救李沐之事,她卻一點都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