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路遇劫匪 文 / 姽嫿君子
26、路遇劫匪
蘇尚彤看蕭天辰對墨魚露出那種探究的神色,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不由得有些好笑。此刻,葉慕離正在他的懷裡,他竟想著別的姑娘為何眼裡看不到他。他竟還對墨魚露出了那種同情、心痛的神情,這更讓蘇尚彤嗤之以鼻。縱使陳二長得再這麼不行,他心裡卻是只有他表妹一個的。和跟他蕭家二少爺在一起,不到幾天就被遺忘到腦後相比,陳二不知道是好了多少倍的選擇。
她之前在集市的時候,看哪個叫陳二的攤子前圍了好多人,便走過去看了一下,卻發現他的攤子是賣竹蓆的。賣竹蓆這種大件,不比賣小飾品,其他幾個攤子前,並沒有多少人,唯有他能招徠了這麼多的買家,蘇尚彤便留下來看了良久。她本是個小藥童的模樣,別人只當小孩子愛湊熱鬧,也不去管他。
卻聽那個陳二口若懸河,竟是個讀過書的。更是討巧般地在每張蓆子上題了一句小詩,更賦予了一個個好聽的小故事,蘇尚彤都聽得入了神。他只一個時辰,便賣了數以百計的竹蓆,竟是其他竹蓆攤鋪的幾十倍。有人便打趣的問他,他每年都來賣竹蓆,這些竹蓆賣的又極好,問陳二到底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本是一句玩笑之言,可那個陳二卻答得認真,說是要存錢回家娶表妹。說起他表妹,陳二那暗黃的皮膚上都顯出了幾抹紅暈,神色也變的溫柔起來,嘴角一直翹著,顯是愛極了他那自幼定親的表妹。蘇尚彤當時便覺得,縱使這陳二長得不好看,可他那表妹卻幸福的讓她羨慕。
她那時便覺得蕭天辰遠遠比不上這個陳二。如今見蕭天辰這樣的神情,只覺得好笑。
蘇尚彤見蕭天辰並不願讓路,反而期待的看著墨魚,心裡一陣噁心,同情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葉慕離,繞過蕭天辰揚長而去了。她忽然發現,她根本就不很蕭天辰。本就不愛,哪來的恨呢?不過是因為之前還有期待,期待在她為了將軍府付出良多之後,她的丈夫不會如她爹一般,那麼冷酷無情,卻在臨時之時,只得到了一句「晦氣」,過於失望,才連帶著蕭天辰也恨上了。可再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和葉慕離竟早就在一起了,看透了他的這般嘴臉,蘇尚彤卻突然看開了,蕭天辰本就是那般看似多情、實則薄情的人。她如今只願此生她不願再和這兩個人再有交集,只要他們別來招惹她!
可是前世的糾葛,又怎麼可能是說躲開便能躲得開的呢?
蘇尚彤快到相府門口,卻忽地想到,自己仍是陳二的模樣,相府根本就進不去。她記得這化身丹是墨魚掉到水裡才解掉的,又不想去什麼客棧,被發現這個秘密傳了出去,便想起哥哥曾說,上京西郊密林外有一條小河。到西郊之時,墨魚有些氣喘,蘇尚彤才反應過來,他們竟從山谷所在的南郊繞過了大半個上京城走到了西郊,走了將近七八里路。幸虧她日日服用那希露丸,不然早就癱倒在路上了。
眼見著快要到那河水之畔,卻聽見前面一片喊打喊殺的聲音。一群衣服上俱都打著一塊大補丁的劫匪正圍在一輛馬車四周哄搶財物,而那馬車周圍,俱都堆著家丁、丫鬟的屍體,屍體層層疊疊的,血水順著幾條固定的路線往下流去,把整條河都染成了暗紅色。蘇尚彤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殘忍的情景,不免有些顫慄。卻聽見馬車裡面有一名女子的聲音,像是在呼救。
而那群劫匪,正圍在馬車旁邊哈哈大笑,這女子的呼喊越絕望,他們便笑的越大聲,其間也不乏一些污言穢語,聽得蘇尚彤不知是該憤怒還是該先摀住耳朵。
這時候聽其中一個一臉虯鬚的大漢說道:「聽聲音倒像是個嬌娘們,就是不知道長的咋樣?」
「嘿嘿,要不我們弟兄幾個把這娘們拉出來,給大哥看看?大哥要是看上了,也不必宰了,直接帶到咱們寨子裡去做第三十六個壓寨夫人罷。」躥出來的這個人長得精瘦,頭髮稀疏,長相倒是看不清。且叫他瘦猴。
那被喚作大哥的大漢點點頭,眾劫匪個個目露猥瑣之色,伸著沾滿血的雙手,去往那轎子裡拉人。
蘇尚彤忽地回頭問墨魚:「墨魚,你打的過他們嗎?」
墨魚搖搖頭。
蘇尚彤有些失望:「哎,本不想讓他們死的太慘,既然如此,那就算他們倒霉了!」
那些劫匪已經把手伸進馬車了,較簾的下擺俱都被染紅了。聽著那女子越發絕望的哀嚎,劫匪們個個都目露精光,顯是享受極了這般戲耍獵物的感覺。其中有一個矮墩墩的嘻嘻笑著對一旁指揮的瘦猴說:「這騷娘們叫的那麼歡,兄弟我的心都酥了。大哥什麼時候玩膩了,也賞給弟兄們嘗嘗鮮?」那瘦猴和他對視一眼,均又猥瑣的笑起來。
突兀的聽到旁邊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徐徐道出:「這上京城可是實實在在的天子腳下,那些守城的官兵也不知都幹什麼去了……」那些劫匪個個面露譏諷,被喚作大哥的那個笑聲如擂鼓一般,圓圓的肚子一顫一顫的,似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那瘦猴「嘿嘿」笑著,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滿是麻子的臉。他看到對面僅有一男一女,還年紀不大,笑的更是歡暢,可那聲音就像是猴子被抓住尾巴似的,尖利刺耳。墨魚不知是被他的臉還是聲音嚇到了,摀住了耳朵,把臉偏向一邊。那伙歹人見他們怕了,笑的更是厲害,卻聽蘇尚彤繼續說:「那些官兵真沒用,竟然容得這麼多畜生躥到了西郊林裡。」
其他劫匪不明就裡的仍在笑著,那矮子卻抓抓腦袋:「畜生?難道是野獸?大哥,咱快帶著娘們逃吧!」聽了矮子這話,其他人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只道是來了野獸,俱都從轎子中縮回手,搶起地上的財物,退回到老大周圍,警惕的望著四周,倒像是訓練有素。那瘦猴猛地拍了一下那矮子的腦袋:「別胡說!」又對著他們的大哥說:「他……他竟敢罵我們!」
蘇尚彤見剛剛發生的那些事情,想是沒見過這麼蠢的人,早就笑彎了腰。
 
那虯鬚大漢雙目怒睜,竟似要蹦出眼眶一般,對蘇尚彤吼道:「小子,罵了你眾位爺爺,後果可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
蘇尚彤也不生氣,依舊笑著,眼神卻晦暗不明。她一字一頓的說:「我爺爺早就過世了,你們,也快了!」
在看清瘦猴面容的一剎那,蘇尚彤忽然想起,這群人,她前世可能碰見過。
有一日,她陪著蕭二夫人去普濟寺上香,馬車行至半山腰的時候,忽地停住不動了。她以為是前面蕭二夫人的馬車出了什麼事情,便讓銀霜到前面去看看,誰知,銀霜剛一掀轎簾,就立馬縮回了手,喊著:「少夫人,不好了,外面有劫匪!」聲音極大,她那時以為銀霜是嚇得很了,還好生安慰了她一會。現在才想明白,她那之後只怕就已經被背叛了她,那一聲喊叫,分明是在給賊人指路。她那時悄悄掀開一側的窗簾,見此處離山崖不遠,心想,若是落在賊人手裡,一定要想辦法跳下山崖去,好全了名節,也全了相府的名聲。而就在她把轎簾合上的檔口,卻忽地有一支手把窗簾復又掀開,窗口處便露出了一張滿是麻子的臉,正朝她「嘿嘿」的笑著。蘇尚彤被突如其來的醜臉嚇著了,為著這個做了幾日的噩夢,所以那瘦猴的面容她記得極為清楚。她記得當日那瘦猴笑了兩聲之後便回過頭去,也任轎上的窗簾落下了。
後來,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只聽得一陣陣兵刃交接之聲。隨後,她的馬車便繼續前行了。她趕到寺裡的時候,蘇二夫人早已到了,數落了她良久。後來,不知道有個小沙彌來說了句什麼,蘇二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由丫鬟扶著去了。第二日,她的馬車換了新的,回府後也沒有一人再提及此事。若不是駕車的老孫再也沒有出現過,她真的會以為那天的一切不過是在夢裡發生的。
後來聽說烏山上剿滅了一群土匪,時日就是在她去普濟寺的前後。她記得那伙土匪還有個霸道的名字,叫什麼「補天幫」。
蘇尚彤盯著他們,又緩緩加了三個字:「補-天-幫?」
那群劫匪被她道出出處,非但沒有大驚失色,反而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那瘦猴尖聲喊道:「既知道爺爺們的名號,就好生的跪在那裡向爺爺們磕頭賠罪!免得,嘿嘿,拖累你小子的家人……」
蘇尚彤想不到一群劫匪竟敢這麼囂張,從上京城裡出來的人,家人定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這群本該佔山為王的劫匪,如今在上京城外就敢做亂。本該是時時都會害怕被剿滅的劫匪,竟敢在離上京城如此近的地方這麼說話,明顯他們身後有著不小的後台。若是認出瘦猴之前,蘇尚彤可能還會有所顧忌。可是現在,既然知道日後這伙劫匪會被剿滅,如今提前滅了他們也是替天行道。況且,前世若不是官兵及時趕到,她那日的下場恐怕會比那車中女子更為淒慘。無論為公為私,蘇尚彤此時都不會手軟。
那瘦猴見蘇尚彤不動,已然有些發怒:「小子!老子好心給你一條生路你不走,那就別怪爺爺們不客氣了!」
他打了一個手勢,一群烏合之眾便極有秩序的集合在一起,不出片刻便聚到了蘇尚彤和墨魚跟前,。站在中間的無疑是那位大哥,他正一臉鄙夷的看著蘇尚彤。眼睛轉向墨魚的時候,倒是有了些撥動。
墨魚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只看著蘇尚彤笑,似乎一點也不知道那群人是要來殺他的。蘇尚彤站著不動,等到那些人紛紛拔出了還沾著褐色血漬的刀,才笑著乘風灑出了一大把藥粉。因為蘇尚彤整整用了兩瓶的量,那藥粉不但吹的那群劫匪滿頭滿臉都是,也有好些落在了蘇尚彤和墨魚的身上。卻見那群劫匪一個一個的癱倒在地,無法動彈,蘇尚彤和墨魚確實好好的。那再轎中的姑娘聽到有人相救,如今歹人已經離了轎邊,也有些為那救她之人擔心,便悄悄的將轎簾揭開了一條縫,正巧看到這一幕,不禁大呼神奇。
待到蘇尚彤來到她跟前,她才回過神來,主動下轎道了謝。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蘇尚彤見那女子面色慘白,此時髮髻有些微亂,剛剛嚇成那個樣子,可此刻行事說話卻依舊溫婉大方,倒是讓蘇尚彤頗有好感。又聽她喊自己姑娘,這才發現她竟早已變回了本來的面貌。只是一直做男裝打扮,那些劫匪沒有發現,卻讓眼前這位看出來了。
蘇尚彤聽那女子說話有些南方口音,便問:「姑娘是第一次來上京麼?」
那女子點點頭:「我本是滄州人士,因我爹娘得罪了當地的父母官,被冤枉下獄,這才帶著家中所有的僕役、細軟來投奔姨奶奶,也是來請大表哥幫忙平冤的。誰知,剛到上京城外,就碰到了這伙殺人越貨的……」後來似乎有些心傷,再也說不下去,只盯著地下躺著的一個小丫頭默默垂淚,只怕是平日裡貼身服侍的。
滄州人士,姨奶奶,大表哥……蘇尚彤心裡一咯登:「你大表哥是?」
那女子不知該不該說,看了墨魚一眼,又見蘇尚彤渴望的神情,還是小聲道:「大表哥便是赫赫有名的鎮國將軍,若是求得他出馬,爹娘的案子或許會有轉機。可如今,我這般狼狽,也不知姨奶奶會不會認我。還是不要太早叫人知道我與表哥的關係才好。」
蘇尚彤一聽,登時各種聲音在腦中亂轉。有前世葉慕離嬌弱的喊著「姐姐」的,有葉慕離在蕭老夫人面前起誓,此生非蕭天辰不嫁,寧願做妾的,有她臨終前葉慕離對她放狠話的,還有如今面前的女子說的「滄州人士」、「投奔姨奶奶」、「大表哥便是鎮國將軍」之語。蘇尚彤一時間有些呆怔,右手掌心卻傳來一股股暖流,讓她靜下心來。轉頭一看,竟是墨魚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正低眉對她笑著。
蘇尚彤回過神來,倒還是對那女子問出:「你可是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