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挽留 文 / 第一杯酒
紀長老大驚,陡然變色道:「不可!」
盡時淵不由一怔,她並未料到紀長老反應會如此激烈!
紀長老自己亦未料到自己反應如此強烈,不由微微訕然卻仍堅持到:「你莫離去!」
宋掌門亦勸道:「你可是怕南山護不住你?」
盡時淵正要辯解,紀長老卻道:「你可是怕牽連南山?」
盡時淵由此正色道:「讓南山基業因我而毀於一旦,盡時淵南山之罪人也!」
宋掌門卻搖一搖頭,向藍竹仙君一禮:「敢問藍竹仙君比之那岳姓仙君何如?」
藍竹仙君卻很是坦然:「我不如多矣。」
宋掌門斬釘截鐵道:「既如此,恕晚輩直言不諱,藍竹仙君單槍匹馬地如何自那岳姓仙君手中保護阿淵?」
盡時淵胸有成竹一笑:「藍竹並非單槍匹馬,阿淵不才,知交好友倒還有幾位。別的不提,阿凝必不會棄我於不顧!」
自確認盡時淵確為本人後一直溫和煦的藍竹仙君竟一時躊躇並未附和此言。盡時淵一驚,她心裡最有把握不會棄自己於不顧的便是閨蜜扶凝,見藍竹仙君神色有異,頓時失色,一把拉住藍竹仙君急問:「阿凝出了什麼事?!」她敢斷定阿凝若非出了意外,絕無可能對自己置之不理!
藍竹仙君卻苦笑道:「我本也沒打算瞞你。自你出事後,阿凝多次向仙帝抗議無效後,尋上紀賊痛罵。卻中了他算計。阿凝失手打死了他幾個門人。那岳賊卻惡人先告狀。仙帝大怒,將阿凝罰了一萬年禁閉,如今我亦是偶爾方能疏通關節去看她一次……」
關禁閉這種事對於閉個關就可能十萬年的仙君來說並不算什麼,有時候仙帝罰仙君禁閉甚至可能只是為調解緩和雙方緊張氣氛意思意思。然而更令盡時淵在意的卻是後一句「偶爾方能疏通關節去看她一次」!
這禁閉竟然關得不讓探視了,可見仙帝並非隨意而為,而是對阿凝動了真怒了!聞及此言,盡時淵豁然立起,勃然大怒:「阿凝為何如此衝動!」
藍竹卻搖了搖頭肅然道:「要怪只能怪那岳賊巧言令色。真正的偽君子,哄得仙帝對他十分信任,對我等亦頗有微詞。阿凝此為雖是因你而起,卻亦是為她自己,那日她若是未去,只怕過兩日我也要去了。只是那岳賊十分狡猾,亦是十分心狠手辣,竟捨了自己幾個門人將阿凝坑了一回。見此情此景,我只得告誡自己十分忍耐了,若是再將我自己折了進去。咱仨便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了。」
盡時淵亦未料局面已至此,一時竟啞口無言。只恨那岳賊十分狡猾,又恨阿凝一時衝動中了算計,更不知其如今狀況,心下為扶凝憂心不已。卻限於如今修為太低,雖憂心阿凝,心中亦是百般不甘,竟是束手無策。
盡時淵臉色鐵青,雙目通紅,雙肩抑制不住輕顫,緊緊握著手中的「流雲」劍,用力到指尖發白仍難以抑制心頭大恨。
宋掌門見他二人相顧肅然,亦沉默了數息方重拾此前話題:「那岳姓仙君既如此難為,僅憑藍竹仙君只怕亦獨木難支。阿淵不如就居於南山,藍竹仙君亦可以南山為據,南山再不濟,總好過獨自飄零。」
藍竹仙君聞言沉吟,倒有些心動。常言道「有千日做賊,無千日防賊。」如今岳賊風頭正勁,他們不得不避其鋒芒。藍竹仙君本身不能下界,其分身實力有限,便是保護盡時淵亦應以藏匿為上。而岳賊當日陷害盡時淵得逞,如今卻是佔了道義之高,其大可發動門徒。便是萬一日後事敗被仙帝知曉,充其量不過落個小氣之名,不過有損些其君子名聲,竟無大礙。此消彼長,形勢於他們極為不利。
觀這南山,雖不入藍竹仙君之眼,卻看似乃此界中一大派。若用得好了,說不得也是一助力。當下便有些意動。
然而這點念頭剛轉過,盡時淵已斷然拒絕:「我不願南山十萬弟子因我平添禍端,更不願為南山罪人。多說無益,謝過宋掌門、紀長老七十年養育恩,盡時淵就此別過。」
紀長老急道:「阿淵……」
宋掌門卻仍舊不徐不疾道:「南山十萬弟子,若是損了這十萬性命,只怕亦要背上十萬因果。雖說仙人以下皆螻蟻,那岳姓仙君只怕不在乎我南山區區十萬性命,卻不見得不會在乎這十萬因果吧?」
藍竹仙君不由深深地看了宋掌門一眼:「你倒是膽大,居然敢用十萬條性命作賭?是何讓你如此這般有恃無恐?」
盡時淵臉色一變:「南山基業……」
宋掌門卻正色道:「晚輩不才,卻亦愈發明白因果之要。莫非仙君已有規避因果之大能?」
盡時淵搖搖頭:「並無。仙人大能只怕超出你的想像,然而這因果亦無異於仙人頭上的一道箍!只是那岳賊瘋狂超乎你的想像,」盡時淵頓了頓方咬牙再道:「我當年新晉仙君,成為仙君不足十萬年。而那岳賊位列仙君已有數百萬年,卻絲毫望不見進階之路在何方。你道他為何陷害我,無非懷璧其罪耳!」
盡時淵之聲欲戾:「當日他花言巧語,哄得我以為其真君子也,遂與其結同修之好。誰知他只是看上了我的本命九色火蓮!」提起被生生自眉心挖去的至寶,盡時淵身周的靈氣頓時暴走,狂亂的靈氣席捲大殿,頓時彷彿風聲鶴唳!
殿中之人修為借遠超於她,並不受影響,藍竹仙君伸手按住了其微顫的左臂,向她搖了搖頭。盡時淵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下來,方繼續道:「那九色火蓮乃我自小以精血溫養的至寶,亦是我本命法寶,與我早已一體,他要得那九色火蓮,唯有我死!」盡時淵聲音一顫,用了極大的毅力方忍耐下來繼續道,「他
竟是自最初便只是為了害我,卻與我假裝鶼鰈情深,同衾共枕了千年,騙去了我絕對信任,方好騙我入彀!可笑我睜眼瞎,直至死前那一刻還在懇求他相信我只是被人陷害並未與人苟合,誰想陷害我的人便是他!呵呵,呵呵!」
盡時淵淒厲慘笑,手中「流雲」劍一個不穩直切入身下座椅的扶手。只是不知那劍是何材質,切入這萬年黃花梨木所製的木扶手,竟好似切入水中幻影,劍鋒切入毫不費力,劍鋒退出竟連一絲裂痕亦未留下!
盡時淵卻渾然不覺。與岳賊的過往,千年情愛只化作一段笑話!多少次午夜夢迴既恨岳賊面善心惡,又恨自己有眼無珠!
說完這段,盡時淵不禁用力捂了胸口,好一會兒方道:「仙人畏懼因果,竭力避之,然而岳賊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進階之路,卻瘋狂至此。十萬人性命雖難為,比之我堂堂仙君卻不值一提。他連我都敢算計,又怎會在乎這區區十萬性命。徒增損傷罷了!」
宋掌門卻並不失望,他雖言中以十萬性命做挾,卻亦知仙人以下皆螻蟻,並不敢真將南山基業壓在一個從不相識卻可在一念之間將南山灰飛煙滅的仙君身上。話雖如此,宋掌門卻仍然道:「難不成他不怕千夫所指?」
盡時淵冷笑道:「這倒是他的命門,他生平最愛惜羽毛!」
藍竹仙君意味深長地看著宋掌門:「你但凡說個緣由出來,讓我相信願意冒極大的風險亦要如此挽留阿淵的意義?」
此時藍竹仙君雖無仙君之能,積年而渾然天成的威壓卻仍不可小覷。宋掌門頓感壓力倍增,頓了頓卻仍道:「理由很多。比如阿淵與您若駐留南山,只要願意指點一二,便可讓我南山萬世受用不盡,此為大利也。二則,阿淵如今卻是南山弟子,南山雖需趨利避害,然自祖師爺創立以來,便無將需庇護的弟子趕出去的道理。」
盡時淵聞言心下十分感動,卻仍舊搖一搖頭:「並非南山趕我走,是我自己要走。我仍願為南山弟子,只是不駐於南山之內罷了。」
宋掌門便反詰:「無論你身在何處,皆是南山弟子。便是你離了南山,那岳姓仙君便不會以南山作脅了麼?」
盡時淵頓時一驚,心下一跳。不錯,那岳賊何樣手段使不出,便是自己離了南山,他若是以南山作脅,自己依舊得乖乖地回來,且更陷於被動!
宋掌門繼續道:「一日入南山,終身入南山。你走不走,又有什麼區別,不如以南山為根基,好好謀劃,未必便無反轉之機!」
一席話說得盡時淵啞口無言,藍竹仙君亦十分意動。
紀長老卻上前攜了盡時淵手道:「阿淵,這裡是你的家!」
盡時淵一怔。
「家」?
這個字有多久沒聽到過了?她曾以為岳明所在便是她家,卻為其傷徹心腹。盡時淵忽然想起了曾為仙君那世的生身父母,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一百萬年,還是更久?久到記憶竟已模糊。如同記憶一同模糊的還有視線。
眼前的紀長老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照料年幼的自己的紀長老。
盡時淵不禁微微有些哽咽,用力回握了紀長老的手:「好,我不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