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9.第119章 復名炎黃 文 / 納蘭內拉(書坊)
那個從當俘虜就一言不發的空騎兵,趁著威震天演講的時候蹭到法滾身邊,讓他把身上的繩子弄斷。
法滾聽了沒任何反應,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威震天。正當空騎兵急得撅著屁股,像只求交配的公雞,威震天向他們走來了。
空騎兵的心一涼,以為機會錯過了。台中央的賤民,現在萬眾矚目。他往哪走,其他賤民的眼光就看向哪裡。沒想到,一直沒有反應的法滾卻在這時,把他身上的繩子割斷了。這也沒什麼,反正都在檯子上。賤民看不看他們,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無非是難度大點。
胳膊恢復自由的空騎兵,彎腰去抓地上的王長老,想弄個人質擋在身前。可他的手剛碰到王長老的衣襟,屁股就挨了重重一腳。整個人就像被掃帚攆著的公雞,撲稜著翅膀向威震天衝了過去……
威震天快進兩步,伸手捏住空騎兵的腦袋,用力一扭再往起一提。空騎兵那人形雞翅的身材,被他薅得只能踮著腳跟。
看到同伴被擒,法滾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捅進李長老脖子,好像在示威。威震天微微一笑,扳著空騎兵的腦袋,讓他面對台下的賤民。然後掏出匕首在空騎兵脖子上劃過,同樣還以顏色……
李長老和空騎兵的脖子,各噴出一團血霧。台下賤民頭一次看著貴族老爺,死在自己面前,還是被和他們一樣黑髮黑眼黃膚的人所殺。很多人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轟然垮塌。更多的人是嚇得兩腿發軟,直接跪倒在地。還有些勉強站著的人,也牙齒咯咯作響。一時間,整個營地的磕牙聲,特像天津快板團在賣力表演。
竹板這麼一打呀,別的咱不誇……
不止是族人如此,就連台上的何長老也深深抽了一口冷氣,才按捺住驚懼的心。蒙羅倒是神情激動,癆病鬼般的面容還多了點紅暈,好像期待已久。貓女扶了扶那張貌似hello、kitty的面具,低聲嘀咕了兩句蠻族語。
蒙羅聽她說的是:「有意思,這傢伙殺人和殺雞差不多,竟然不緊張。奇怪,獅鷲帝國的賤民什麼時候出了這麼有種的人物?」
威震天的手一鬆,那個空騎兵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已經翻白的雙眼,依舊死死瞪著法滾。他到死都不明白,法滾是太愚蠢還是存心害自己。
法滾交代過他的身份,是來自帝國和聖光王朝的邊境小貴族,名字叫法爾考。祖上好像還有點皇室血統,但傳承至今已沒人認可了,皇室族譜也沒有他們的名字。但不管怎樣,這個從被俘就一言不發的空騎兵,比法滾更配得上軍人身份。
法滾也扔下徹底死翹的李長老,去拽腳底的王長老,可拽了兩下都沒拽起來。王長老這會徹底嚇尿,胯下袍子水澇澇的。他嘶嚎著掙扎道:「別殺我,千萬別殺我……」
法滾那獅鷲空騎特有的雞翅身材,還真忙活不住。好在幾步外的威震天,就在那把玩匕首,沒有救人的意思。最後,法滾急了。匕首狠狠紮在王長老脖子邊上,這才把他嚇麻爪。
「放了我,不然我就殺了他!」法滾乾脆趴在王長老身上,講條件。
「殺了他,你也活不了。」威震天好整以暇的道:「剛才你殺了李長老,我就殺了你的同伴。你要是再殺他,我就只能殺你了。雖然這傢伙該死,但這是我們部落的內部事務。我既然是部落領袖,就有保護他的義務。你要殺他,那就得血債血償。」
威震天幾句話,就把自己擺到護國護民的位置上,聽著比長老高出幾百條街。
貓女手中的珠子忽明忽暗,好像信號燈。她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問蒙羅道:「病鬼,剛才好像是這傢伙先殺的人。」
蒙羅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貌似沒聽見貓女的話。他自語道:「苦囚之地的部落,不愧是所有賤民的根源。我來這裡來對了,先祖保佑……」
貓女看蒙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無所謂的聳聳肩。她不想有蒙羅那麼沉重的負擔,自然也不在意。對她來說,只要威震天給錢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領袖,救我……」王長老現在抓住根稻草,就覺得是參天大樹。他喊道:「我知道其他長老藏東西的地方。」
威震天本就準備留下兩個長老當吉祥物,好顯得自己吃相不那麼難看。現在聽說,還有私藏的小金庫,當真是意外之喜。他馬上對法滾道:「放了王長老,我讓你安全離開。」
「既然你是賤民部落的領袖,我相信你的話。」法滾連點猶豫都沒有,爬起來就走。
「等一下。」威震天叫住了法滾,淡淡的道:「以前我不在,你們怎麼叫部落都行,哪怕是你們強加給我們的侮辱。但從現在開始,我的部落會用回原有的名字,炎黃。要是有人,再敢用賤民這倆字稱呼部落……」
說到這,威震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遠了我還管不著,但眼前的人這麼叫,肯定沒法活著離開……你明白嗎?」
明明威震天笑得歡悅,可法滾不知怎麼就心驚肉跳。他急忙右手撫胸,欠身行禮道:「明白,我相信炎黃部落的領袖,言而有信。另外,作為感謝,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當我回到火梨堡,必會帶領大軍剿滅部落。所有人全都殺光,一個不留。因為我的同伴,身為貴族的獅鷲空騎是死在你們手裡。你們必須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就是部落覆滅!」
「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法滾閣下,希望你好自為之。」威震天擺了擺手,意味深長的道。
守在檯子周圍的戰士讓開一條路。剛才還底氣十足的法滾抱頭鼠竄,一溜煙的沒影了。收拾完了法滾,威震天又看向王長老。
這會,
王長老正處在回魂狀態,一個勁地打擺子,珵亮的禿瓢都嚇得灰白。可威震天冰稜般的眼光看過來,他也顧不得打擺子了,趕緊往起爬。等他費勁巴拉的爬起來,發現威震天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王姓一族長老,王耀陽。從今後尊奉領袖,絕無二心……」王長老徹底頓悟,又翻身跪倒。不管怎麼說,王長老也是一族之長,幾萬人的頭領。當過一把手的「領導幹部」,覺悟相當的高,反應也快。
那邊的袁長老早就看透形勢了,卻被王長老搶了頭柱香。他顧不得嘴裡的血沫子,也伏地道:「袁姓一族長老,袁大通。早就盼天降偉人領導部落,只恨受其他長老迷惑,實在罪該萬死。從今往後,大通只求戴罪立功,為領袖鞍前馬後……」
王長老聽袁長老又雞掰把自己摘出去了,恨得張嘴就罵。袁長老也毫不示弱,立刻火力全開。兩人一頓狂噴,禿瓢都是血紅色,直到威震天輕輕問了句,罵完了沒有。這才回過神,趴在那裡裝恭順。
威震天懶得再理這倆爛人,至少暫時不會理。他抬頭看向四方黑壓壓的賤民,猶豫是不是找機會安排點三請三辭的戲碼。可看著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賤民,想著即將殺來的男爵軍隊,覺得還是別矯情了。
「我的名字,叫威震天。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領袖。」威震天朗聲道:「此時此刻,我以先祖的名義起誓,我會帶領你們把部落變成一個讓人吃飽穿暖,活得像人一樣的地方。我會帶領你們保衛家園,讓部落不再用浸透鮮血的物產繳納沉重的稅賦。我們不要再被帝國盤剝奴役,不要再被貴族老爺無情屠殺。以後,部落不會再有人活活餓死,不會再讓外人稱呼我們是賤民……」
說到這裡,威震天突然提氣大吼:「如果你們願意過這樣的日子,那就跟隨我。跟著我用鮮血,用生命去創造、去拚搏。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為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部落奮戰不休!現在,告訴我你們的選擇!」
台下一片沉默,威震天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等待下面的回應。第一軍和第二軍的戰士,早已立正敬禮。但其他賤民,還是死氣沉沉。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站在檯子中央的威震天雖然面如鐵鑄,心中卻感到一陣陣失落。他甚至有些自嘲,自己絞盡腦汁安排了一切。前面都順順利利,可到了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卡住了!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人心……」威震天嘴裡發苦,暗道:「真特麼蠢到家了,這幫賤民早就徹底奴化,指望他們奮發圖強,那不是腦殘嗎?唉,經驗不足,經驗不足哇……可也不能光靠強迫,這幫傢伙要是不發自內心的反抗,怎麼擋住殺來的軍隊?以後還有三國聯軍,要是部落不能抱團,絕對是扯淡。唉,時間再寬鬆點就好了……」
就在威震天自怨自艾,已經快撐不住造型的時候。台前一個始終低頭的女人領著快瘦成乾屍的孩子,慢慢跪了下來。
死寂的場面當中有人行動,自然引人注意。那個女人的動作遲緩,下跪的姿勢也十分彆扭,一看就是患了非常嚴重的痛骨病。可即使這樣,她還是執拗的往下跪。
威震天看女人的樣子很眼熟,再看那個她身邊瘦成乾屍的小孩,猛然想起剛到部落時,他和阿狗扔給這女人一塊駝牛肉乾和幾個金幣。
女人旁邊的賤民,小聲提醒道:「二來家的你想清楚,可別犯渾。」
場面靜寂,那個賤民的聲音雖小,還是有很多人聽見。女人痛得臉都走形了,嘴裡更是呻吟聲聲。可她還是咬著牙,一寸寸的往下跪:「二來死了,要是沒有阿狗和台上這位貴人給的吃食,俺和娃熬不到今天晚上。有恩,俺就得報。二來活著的時候就這麼教俺……」
女人的聲音挺大,旁邊的賤民有點掛不住臉,覺得被說成不知感恩了。他道:「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這不是單純報恩的事……」
「俺是不懂,但俺知道你剛才也吃了肉,還說賤民一天吃兩頓就是福分。能吃肉,就是洪福齊天。你咋就忘了,誰給你的洪福呢?你咋就不想想,貴人沒來前是啥樣呢?」女人終於跪到在地,深深拜倒。她道:「現在有這麼大本事的貴人當領袖,願意帶俺和娃過好日子,俺為啥不跟著。日子都這樣了,活著和死了差不多,俺為啥不跟著……」
女人的話引起周圍人的共鳴,幾個賤民看了看手中的陶碗,也跪了下去。他們前面一個方氏族人,也道:「俺願意跟著領袖干,俺們長老早就讓俺效忠了……」
說著,他也拜倒在地。
飛兒和茴兒就在他身邊,兩人相視一眼也跪了下去。她們是候鳥,訓練出來是為部落探聽消息。以前她們願意,是因為去給貴族當丫鬟總比在部落活得好。可現在身份曝光,再加上有另外一種選擇,她們當然不願意去。
能當候鳥的人都機敏靈巧,善於把握機會。剛才她們幫著第二軍的戰士分發肉湯,非常有技巧的打聽關於威震天的一切。戰士對威震天發自內心的崇敬,還有種種事跡讓她們心神俱醉。兩人一合計,都覺得留在威震天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她們身後一個二十多歲的張姓族人,忽然道:「妹子,哥要跟著領袖干了。你被貴族老爺糟蹋死的仇,哥給你報……」
說著,他把碗一扔,也拜倒在地。
又有人道:「干林娘的雞掰,反正跑了的貴族老爺也說要把俺們全部殺光,拼了……」
也有人道:「要是真能過上他說的那種日子,死了也值……」
慢慢的,跪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一開始還是檯子周圍的零散幾個,很快就變成一排排。最後更是以檯子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直到所有被戰士分割成花瓣的人群,全都拜倒在地
……那由人群組成的花瓣,好像飄起一層層的花粉,這時才變得芳香四溢。
阿狗踏前一步,立正敬禮。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追隨領袖,保衛部落!」
第一軍和第二軍的戰士,同聲大吼:「追隨領袖,保衛部落!」
隨著戰士一遍遍大吼,拜倒在地的賤民也加入其中。吼聲驟然壯大,也越來越雄渾。而巨大的吼聲,又感染了他們自己。一時間,整個浪人營地上空都迴盪著震耳欲聾的吼聲。這是賤民長久以來壓抑的宣洩。這是七十萬人,對恐懼和痛苦的反抗。這是一個遭受無數苦難,已經退無可退的民族,發自內心的吶喊……
威震天站在檯子中央,如立群山之巔。耳中仿若天崩地裂的吼聲,既讓他心潮澎湃,又暗呼僥倖。他抬頭看向那一輪掛在空中的藍月,暗道:「行了……現在你有了資本,也有了擔子。但不管怎樣,都別辜負了這一切……」
「你還沒通過防偽驗證……」何長老死死盯著威震天的背影,神情極度複雜。可最終,他還是沉沉一歎,撩起袍子拜倒在地。無論威震天是不是先祖接班人,都不可能有比他適合當領袖的人了……
王長老和袁長老從頭到尾,就沒敢爬起來過。再看族人近乎癲狂的呼喊,更是深深地拜倒在地。這一刻,他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部落高高在上日子結束了。
玲瓏早就熱淚盈眶,幾乎不能自己。這個被她救回的人,終於成為領袖。她堅信,部落終有一天會在威震天的帶領下,重現亙古時的輝煌。
蒙羅也神情激動,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只是在震耳欲聾的吼聲中,他說的話就是自己,也是一個字都聽不見。
貓女這會用尾巴捲著珠子,兩隻手用力摀住頭頂的兩隻尖耳。貓族獸人的聽力在蠻族當中數一數二,這麼巨大的喊聲讓她恨不得躲到天邊。但不行,這個威震天還欠她錢沒給。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小魯還等著用呢!
一直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的威震天,終於伸手虛按。等到場面全都安靜下來,他才道:「作為領袖,我下達第一道命令。從現在起,部落復名炎黃!」
隨著威震天的聲音傳出,大風四起,滿場的火把獵獵作響……
草原上,一座行軍營燈火通明,珍妮正在中軍帳神情恍惚。嘉德騎士團的馬龍,在旁邊喋喋不休。下首的斧槍營統領,沉吟不語。
「閣下,格納和聖光的粗皮太囂張了。我們騎士團,實在嚥不下這口窩囊氣。」馬龍臉都怒得胖了一圈,他道:「剛才撥糧,格納和聖光的人竟然來搶。那可是我們的口糧,現在團裡的騎士還餓肚子呢……還有,就格納那幫混蛋的速度,什麼時候能到苦囚之地?我去催他們快點,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珍妮足足聽他抱怨了半個小時,才有些慵懶的道:「馬龍閣下,你趕快再領一份口糧吧。不然,今晚你們吃不上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