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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千金還人情 文 / 半城玄音

    在「一江春水」用過晚飯後,天都已經黑下來了,周盈估摸著賦兒應該已經啟程往家走了,這幾日她幾乎日日回去得這麼晚,像是根本不覺得累似得,雖說她一再跟周盈說自己是因為真心喜歡才願意留在那裡的,但周盈始終覺得,任何喜歡都要保持在一個度中,太過廢寢忘食的喜歡有時反而是件壞事,為此,她覺得有必要和賦兒好好談一談。

    因著有莫何在,周盈便沒讓阿麼送她們回來,原本打算雇「一江春水」專門送客用的馬車,正在同店夥計攀談,不知何時走開的莫何突然駕著一輛馬車回來了,無比嫻熟地停在了周盈面前,下巴微抬朝她示意了一下。

    周盈樂呵呵地爬上了馬車,伸手將越歌也給拽了上來,她倒沒想到莫何還會趕馬車,雖說在古代馬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但就像在現代社會不是人人都會開車一樣,古代也不見得人人都能駕馭得了馬,就更別說馬車了。

    如果騎馬需要的技術水平相當於現代駕照裡的c證,那像駕駛這種一匹馬的馬車,怎麼說也得是個b證的水平吧。

    馬車在莫何的操作下一路妥妥地回了府,周盈剛走進大門,就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

    越歌莫名道:「好清新的花香味,這味道是從哪裡來的?」

    周盈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快步朝裡走去,越歌不明所以的步步緊跟在她後面,直到進了正廳才停下腳步。

    賦兒還沒開口說什麼,周盈劈頭就是一句:「他來過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讓越歌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得將目光落在被問的賦兒身上。

    將一隻精巧香囊拿出來,賦兒眼角眉梢都是喜氣:「是呢,蘭公子今日日落前就來了衣閣。說是來送小姐你托他準備的熏香,我回來之前已經讓人將新做的衣裳都掛在了熏香的那間廂房中,蘭公子說熏上一夜。這味道就滲入布料中,任日後再怎麼浣洗都不會掉的。這香囊中是用剩下的一點香料,給我裝回來了,小姐你聞,這味道可真好!」

    賦兒的一番話讓周盈心中一陣五味陳雜,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氣憤,她確實同賦兒說過,新一批的衣裳想用熏香來做特色,但到了那人府上。她卻是半個字也沒提過就轉身走了,聽賦兒方纔所說,他送熏香的時間應當正是她和阿麼等人在「一江春水」吃飯的時候,那麼絕對不可能是阿麼將她此行的目的透露出去的。

    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她的意圖的呢,靠猜測?那未免也太邪乎了些。

    周盈從來不相信這世間會有什麼人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倒是相信這世間有些人的手段是無孔不入的。

    莫不是那個變態,在她身邊安插了探子?

    不大的廳堂中氤氳著兩種截然不同的香氣,卻又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平分著半邊秋色。這兩股香氣。一是來源於賦兒手中的香囊,另一個則是她的指尖。

    這些日子她已經開始習慣了這朝夕相伴的香氣,甚至有時候在睡夢之中聞到這香氣。會睡得更安心,而晨起時聞到這味道,卻又覺得精神百倍,整一日都清醒的很。

    接受這味道不過是無奈之舉,但並不代表她接受創造出這味道的人插手在她的生活中。

    第二日一早,周盈起了個大早和越歌賦兒一道乘馬車去了衣閣,她們二人分頭去忙起來時,她坐在自己專屬的賬房中,按照從城中香坊打探出來的市價。核算出一筆可觀的銀子後,拜託莫何連同幾個人一起將這一大筆銀子送到昨日去過的那個府上。

    昨日阿麼帶她去府上拜訪時。莫何並未一同進去,周盈問他可還記得去得路。莫何簡單在腦中回憶了一下,肯定地點點頭。

    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她不想跟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攀交情,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把賬算清楚。

    周盈隱約記得茶水張曾經說過,曾經有人出天價求購過他的一張香方,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天價」到底該怎麼定義,但他此番不過是送了香料,也沒留下方子,周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走市價比較安全,又公道正肯,便開出了這些個銀子,還著意比市價高出些許。

    這些銀子可是錦雲衣閣半個多月的盈利,付這些個香料錢,應當算綽綽有餘了。

    蘭府之中,莫何當著管事面清點了銀子,將一份字據交給管事,管事拿著那份字據小跑著去問過主人,回來之後那上面已經多了一道印鑒。

    蘭若。

    莫何將字據收好,帶著送銀的夥計一起離開這香氣四溢的大宅子,等他們走後,才有一道人影悠閒地從月門後晃出來,隨意掃了一眼就地放著的幾個裝銀子的大箱子,唇邊笑意很是玩味。

    「這一共有多少銀子?」

    管事恭敬道:「方纔剛剛清點過,有一萬七千兩。」

    一萬七千兩,足夠一個普通百姓衣食富足地生活一二十年,卻用來買了幾包小小的香料,這對比著實顯得奢侈無比,但走在蘭若身後的人看到這些銀子,臉上卻流露出不屑一顧的輕視。

    「這點銀子,連半副香料都換不來,這錦雲衣閣枉費第一商的名聲,出手竟如此小氣……」

    蘭若揮了揮手,那人立刻識趣地閉上嘴,垂首聽他的吩咐。

    「將這些銀子送去城東的千金布莊,就說是買流光錦的用途。」

    「不知公子要買多少?」

    「全部。」

    那人愣了片刻,方才遲疑道:「若說全部……恐怕這些銀子不夠,還要從賬上再支取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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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就這些。」蘭若流目看了一眼那些剛剛送來的銀子,語氣中頗有幾分閒適。

    「告訴那老闆,這些銀子是替錦雲衣閣墊付的,剩下的銀子由他們自己來時再補足,只有一點,不許他將此事說出來。」

    這麼急著送來銀子,是想與他錢貨兩不欠麼?

    昨日他去錦雲衣閣時,無意知曉他們的新衣十分需要流光錦做主料,但長安城中售賣流光錦的僅有千金布莊一家,流光錦的價格在外,若是旁人以近一半的低價買進這批流光錦,只怕是要高興得輾轉難眠,但若是換做心思玲瓏的周盈,只怕是要不安的輾轉難眠。

    若是她知曉了,這背後有他的參與,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改變原計劃不用流光錦?這恐怕不可能。

    說服自己欠下他這個人情?想必她之後會更絞盡腦汁地想要與他劃清界限。

    蘭若玩味地一笑,心中開始有幾分期待她回過味之後的反應。

    被吩咐去辦此事的人聽得他這番話,一時有些摸不到頭腦,隔了一小會兒這才慢慢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

    「公子是意思,是讓那錦雲衣閣的人以為那些流光錦原本價目就是那般便宜?」

    買下布莊中全部三十二匹流光錦需要白銀三萬三千兩,如今他們悄悄付了一萬六千兩,需要錦雲衣閣承擔的也不過是一萬七千萬兩。

    用一萬七千萬兩銀子換三十二匹流光錦,錦雲衣閣這樁買賣確實是賺大了。

    阿麼進門時,正與幾個搬著紅木箱子的人擦肩而過,那箱子中正是尋常用來盛銀子的箱子,也不知這些人搬著這麼多銀子是要去做什麼。

    蘭若正站在院中,見到他來沒有一絲意外。

    「今日怎麼又有空來我這裡。」他與阿麼客套道,那語氣聽著似乎真有些多日不見有些掛念這個親弟弟般。

    阿麼有些心事重重,蘭若見狀揮退了院中人,與他在院子一角栽種的一排竹樹下落座。

    「這些日子我心中一直有些不安穩,父親他將鄭氏的鄭恆留在了府中,近來在朝堂之上,父親同尉遲炯多有不合,私下裡又煽動門客相互對立,如此種種,大哥以為如何?」

    「其實你心中心知肚明,何必再來問過我呢?」蘭若語氣依舊慵懶,似乎與他討論得不過是些風花雪月,而不是嚴肅的國家大事。

    阿麼聞言歎了口氣,道:「我雖看不慣這北周皇室的昏庸,但若是父親真的取而代之,那這『亂臣賊子』的名聲恐怕就要抹不掉了。」

    「照你這般說,歷朝歷代哪個開國君主又何嘗不是亂臣賊子?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若能掌握天下大局,這點點名聲又算得了什麼,至於千秋萬代之後旁人如何評判,只管隨他們去便是,這身後之事,遠遠比不得身前之事重要。」

    阿麼詫異:「依大哥所言,你是贊同父親的做法?」

    「贊同如何,不贊同又如何?」蘭若曲起手指,緩慢地敲打在身側是竹葉上:「宇氏的王朝氣數已盡,兵敗國破是早晚的事,即便父親沒有這般打算,也會有別人去垂涎這大好江山,那倒不如一起分一杯羹,這山河,還不一定會落在誰手中。」

    阿麼默了默,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突然轉了話題道:「你好些日子沒回府,父親問過好幾次,大哥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看看?」

    蘭若答非所問,反問他道:「母親的病,最近如何了?」

    阿麼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母親來,怔了怔方道:「比之先前好了不少,只是還是不能出門走動,怕受風。」

    蘭若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神情中有些微微的遺憾。

    「既然如此,恐怕我一時半會兒還回不去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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