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能指望他 文 / 半城玄音
「阿麼,你大哥如今在長安城中麼?」
這麼沒想到她會提起大哥來,不禁有些意外,答她道:「他不怎麼出遠門的,應當是在府中。」
周盈聞言面露喜色,央求他道:「那你今日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他?我有些急事想要同他商議。」
阿麼難得的遲疑了一下:「今日就去麼?要不我先派人去與他約一下,改日再去成麼?」
「撿日不如撞日嘛,再說他不是你親大哥麼,見個面還要預約麼!走啦走啦!」
驅車到了當日周盈被擄去的那處府邸,被下人引到了花廳中,周盈才明白阿麼的遲疑從何而來。
原本擺滿了錦墊的花廳中,眼下擺滿了各色的鮮花盆栽,連同祛暑的冰塊,將這裡打造成如春日一般芳香四溢又涼風習習的絕佳之處。
而在這花叢之中的風景,卻遠比爛漫花兒更加……更加……更加那什麼。
周盈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詞彙形容眼前的場景,只得鬱悶地偏過頭去,不去看那鋪滿了半個廳的偌大竹簾之上,一個男人和七個女人之間欲說還休的故事。
的確是一個男人和七個女人,還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竹榻旁放著不少酒壺,仔細聞聞花香中還帶著淡淡的酒香之氣,能與滿廳花香平分秋色,可見這酒的氣味有多大,也不知這些人到底喝了多少,才喝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周盈來得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露出了大半胸膛的男子,正將一個雙眼迷離的美人按倒在竹榻上親吻的場景,雖說上次他是蒙著眼睛沒有讓周盈看見全貌,但周盈卻認得他那秀美光潔的下巴,當即便斷定了他的身份。
現下在他腳邊腿上,躺著靠著坐著倚著數個美人,個個風姿無限顧盼生輝,卻一個個都是喝多了的樣子,粉面酡紅,眼神一個賽一個的迷離勾人。
守著這麼一堆尤物,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枉此生了。
對於此等種豬,周盈一向是不屑一顧的,無奈眼下卻需要他的出手相助,只得努力克制住拂袖走人的衝動,同阿麼道:「看來他還忙著,我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阿麼亦是十分尷尬被人瞧見了這樣的場景,眼下聽周盈自己提出要走,他便順從地點點頭,十分頭疼地同她一起往外去。
竹榻上傳來些許動靜,周盈只聞見一股酒氣從她後面瀰漫而來,剛剛皺了皺眉頭,胳膊卻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
抓住她不放的人高出她一個頭還多,眼下正低頭在她發間清嗅,**至極的動作惹得周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惱羞成怒正欲推開他,他卻幽幽的開了口。
「好香的女子,你做我的愛妾可好?」
見你的鬼的愛妾!
周盈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這個醉鬼,卻沒想到自己這一推竟然將他給堆倒在地上了。
一個大男人居然被一個小女人一把推倒了,周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時想不明白這究竟是因她力氣大還是這男人太不中用,那邊竹榻上的幾位柔弱無骨的美人見良人被推到了,紛紛大驚失色地撲上來,將倒在地上還依然微微笑著的人圍在了中間。
「公子,你可有摔疼了?」有人對他噓寒問暖道。
「你是何人,竟然敢推我們蘭公子!」有人對她橫眉豎眼道。
周盈則是在聽到那「蘭公子」三個字後,腦子就凝固到一起了。
蘭……公子?
這個研香怪人就是蘭公子?
就是那個連掌握長安八卦命脈的茶水張提起來都忍不住要望洋興歎很是遺憾抓不到任何八卦的蘭公子?
幾個場景在她腦中重合到一起,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這個名貫京城的蘭公子,不就是周鳳枝日思夜想想要染指的人麼……
原本聽他的名號,還以為是個多麼別緻又傳奇的人物,如今一見……他怎麼是這個德行啊!
聞香識女人,擄掠女子,還有如今這np場面……還說什麼無八卦無緋聞,這樁樁件件難道不是八卦麼。
周盈心中怒道:好你個茶水張,還說什麼長安城辛辣秘事無所不知,你還我的茶資來!
「走!」掃了一眼半躺在地下人的懶散姿態,周盈只覺得失望之極,轉身便走,只把身後呼喚她的聲音當做廢話,半點也不想入耳。
原本還打算來求他調配些特殊的香粉來給新一批的衣裳增增彩,今日走的這一遭讓她徹底死了心了。
指望著同這樣的人合作,還不如直接去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後,蘭若才緩緩地換了一個姿勢,由側身變成仰面平躺在地上。
為了消暑降溫,地面上每隔半個時辰就要灑一遍水,方才剛剛灑過水沒多久,眼下地面還是濕潤的,他躺在上面卻像沒有半分不適一般,反而還……很享受。
身邊圍著的女子們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再上前去扶他,只得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將他圍在最中間。
仿若眾星拱月一般。
蘭若抬起手,隨意地揮了揮,女子們見狀不敢言它,紛紛站起身來,蓮步輕挪地從廳門一個接一個地退下去。
只留下他獨自一人,以一種閒適務必的姿態仰面躺著,將方纔拉過周盈的那隻手放在鼻尖,緩緩清嗅,淡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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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邊是大哥,一邊是好友,阿麼夾在中間不免有些為難,周盈那股子火氣也沒維持多久,眼中也看出了阿麼的為難,便讓車伕調轉了車頭,既沒回府去也不去錦雲衣閣,而是長安城中剛剛聲名鵲起的一處江上魚館「一江春水」。
「一江春水」就建在湖邊,既有固定的樓座做閣,也有單獨的畫舫在江上漂浮著看景品菜,全憑客人高興。而它依將而建,就地取材自然方便又新鮮,便乾脆以江鮮為主,烹製出的菜品很有淮揚菜的味道,唐鑒為了討好楚喬兒請她們一起來吃過一次,周盈此念念不忘,正巧今日心情不順,便寄希望於美食能趕走這些糟糕心情。
越歌在菜品快要上完時才姍姍而來,一臉疲憊之色讓周盈很是愧疚,聽她說賦兒眼下還在閣中忙著,非要將今日的衣裳給做完了才回府,來不了這裡吃法,周盈就讓小二預備下這裡最好的魚湯,等他們吃完飯要帶一份回去給賦兒。
中途周盈想起忘了叮囑魚湯裡要放些辣子,叫了好幾聲店小二都沒有人應,她便自己尋出閣外,卻與一個迎面碰了個正著。
「又見面了。」一臉輕笑,依舊是儒風姿。
周盈也衝他露出一個笑,語氣輕快道:「好巧。」
鄭恆立在另一間閣門口,顯然也是來吃飯的,只是眼下他手中卻握著一個毫不相干的物什,周盈無意中掃了一眼,眼神不禁有些黯淡。
是一柄笛子,一柄顏色青翠的玉笛子,末端繫著一塊白玉墜子,被他纖長的手指握在手中,有種渾然天成的和諧感。
盧修遠也有一柄笛子,是一柄紫竹笛,曾經她在新婚夜用那柄笛子給他吹奏了一曲又一曲,後來就一直保存在她那裡,直到當日蓋棺之時,她又將這柄笛子放回了他的身邊。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雖已是時過境遷,但恍然憶起,還是不免對身前之事唏噓不已,。
「周公子,為何這般看著在下?」鄭恆出言問道,臉上卻無半分被盯著看的不自在,一派從容。
周盈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看著鄭公子手中的笛子,偶然想起了另一位善於吹笛的故人,一時入了神,實在抱歉。」
「舊友難忘,佳音難尋,本就是人之常情,周兄又何罪之有呢。」鄭恆微微一笑,很是灑脫,周盈只覺他那一笑沁人心脾,週身瀰漫起的陰霾漸漸消散,她朝鄭恆拱了拱手。
「今日倉促,來日若有機會,還希望能與公子請教一二。」
「鄭某定然恭候,請。」
鄭恆進了閣之後,周盈走出好幾部,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又為自己這個古怪舉動有些意外。
她是想看什麼呢?
重回閣時,越歌正在同阿麼說白日裡衣閣中的事情,已經改名叫莫何的二狗子,性子依舊沉默,悄然無聲地將周盈最喜歡的松鼠魚給吃了個精光。
周盈鬱悶地坐下,耳中聽著越歌心有餘悸的講述。
「白日在衣閣中,竟然迎面碰上了三小姐,嚇了我一跳,不過她見著是我,表情有些慌張,轉頭就走了,倒也沒說什麼。」
周盈聞言慢吞吞道:「她是被楚喬兒那一巴掌給收拾老實了,何況你賣身契都毀了,早和周家沒關係了,下次你再見著周家人,就學楚喬兒那麼橫,反正你倆長得像,他們在楚府那裡吃了虧,又怎麼敢隨便動你。」
狐假虎威這招向來好使的緊,越歌要是能學得楚喬兒的三分,日後面對周家面前定然吃不了虧,有楚喬兒的教訓在前面擺著呢,沒有十足的把握,周家人又怎麼敢打越歌的主意。
阿麼夾了一筷子魚肉,漫不經心地問周盈道:「方纔聽見你的聲音,是在同誰說話?」
「哦,是你的那位朋友,鄭恆。」
阿麼的手頓了頓,臉上劃過一絲古怪神色,又飛快地被他掩飾好,在聽得周盈那句「要不要去拜訪一下」時,他淡淡地搖了搖頭,低頭含住筷子上細嫩的魚肉。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