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玉中藏玄機 文 / 半城玄音
姓周的人或許很多,叫公瑾的人也不見得少,但是這樣兩個爛大街的稱呼湊在一起得出的人卻只有一個——三國名將周瑜,字公瑾。
蘇恪在生死攸關時刻依然記得轉移的東西應當不是一般俗物,或許這真的是三國名將周瑜的遺物,可眼下離三國時期也不算太遙遠,這塊玉就算真是周瑜曾經心愛的東西,似乎也沒有多少的古玩價值。
難道說是這玉的材質很特別,很值錢?可黑黢黢的一小塊,周盈翻來覆去看了又看,也沒看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價值來,甚至連個能體現精湛工藝的花邊雕刻都沒有,簡簡單單一塊玉上刻著大大小小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不留神看還以為是一塊墨條,其餘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周盈將這塊研究不透的墨玉重新收好,盒子蓋上時她不禁想起了將這塊玉塞給她的蘇恪,不由低低的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有萬般不好,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被命運無常捉弄的可憐人。
阿麼說當日圍剿時,對方寡不敵眾,竟然一把大火燒了整個山頭,火勢一路蔓延,待到撲滅時已經沒有了活口,只清點了幾句焦炭般的屍體,再無其它。
昔日風流公子,頃刻間化作一堆焦土,這世間無常之事不勝枚舉,然而樁樁件件卻都讓人心生蒼涼。
蘇恪將自己焚在了一場大火之中,這樣的結局對於一直不能接受現實的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只是不知他心心唸唸的那位姑娘是否還活在人間,若是早已撒手人寰,她們二人或許可以於忘川再度聚首,若是還健在,那麼這一錯過。便又是一生。
唐銘這幾日忙得很,每日都是披星戴月出又攜星帶月歸,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日。相府公子又約他到城郊賽馬,等他人到了城郊。那公子又派人傳話,說是自己的那匹心肝寶馬昨晚吃壞了東西正拉肚子,今日是來不了了,抱歉至極,改日定會上門賠罪。
馬沒賽成,唐銘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騎著馬從城郊溜躂著回來,一路賞花看景。到長安城裡時已經是晌午十分,便乾脆尋了家不錯的飯莊,進去吃個便飯。
「唐大哥?真是你啊!」
唐銘順著那道又驚又喜的女聲望去,看到了正坐在鄰座的嬌俏少女,杏眼櫻唇,一身鵝黃色衣裙襯得她很是水靈,唐鑒抿唇笑了笑:「原來是你。」
楚喬兒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他,見他桌上空空還未來及點菜,便拉著他坐到自己的這桌上來,還叫來夥計又添了幾個菜品。
「一個人吃飯多無聊。正確我也一個,咱們湊在一起便是了,沒必要那麼麻煩。」
唐銘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笑笑道:「你還是同從前一樣,淨愛吃些口味重的。」
楚喬兒雙眸炯炯,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他道:「你還記得那些啊!」
楚喬兒的父親雖是江南人,但母親卻是蜀地的女子,一家人在蜀地住了許久,也隨了蜀地的口味,淨愛些鹹辣的菜式,唐銘第一次去蜀地時便是在她家中留宿,當時她年紀還小。覺得吃不得辣子的男子算不得男人,聽聞父親讓後廚給唐公子準備些不辣的菜品。她對此嗤之以鼻,趁著廚娘大意。偷偷在每個菜品裡都放了泡椒的湯,躲在窗戶下等著看唐銘出醜。
唐銘從院門口進來,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穿著嫩黃色衣裙,頭上梳著兩個綠色絲包的小姑娘踮著腳在窗戶下探頭探腦的,便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很是好笑的看著她這副急不可耐又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小姑娘不耐煩一回頭,頓時將一雙杏眼瞪得滴溜溜圓,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被抓了現行,一下子就亂了陣腳,六神無主了。
唐銘認出眼前這位便是這家的大小姐,聽說很是調皮,剛來時楚老爺還含蓄的提到過,若是小女得罪,只當是頑童胡鬧,千萬莫要放在心上,思及此,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會心一笑,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糖來給她,又摸了摸她的頭,轉身走了。
沒過一會兒,就有下人傳信來,說是唐公子接到了急令,人已經走了,楚喬兒跟著爹娘一起到門口去送行,隔著幾丈遠看著他與父親話別,而後上了那匹漂亮的白色大馬,一行人亦步亦趨的跟著,與他一同消失在街角。
那桌子動了手腳的菜到底也沒整到他,楚喬兒覺得很沒意思,就拿了筷子夾了一口塞到嘴裡,被辣得扔了筷子滿屋子亂轉卻也沒找到一口水喝,這才想起了方才怕他喝水解辣,已經提前把這房中的茶水都給倒了,眼下可是害苦了自己。
苦不堪言之際,突然想起了他還給過自己一顆糖,便將那顆頭剝了糖紙塞到嘴裡去,而那塊用來包糖的紙卻被她收了起來,從蜀地輾轉到江南,又從江南到了長安,也一直沒有丟棄過。
楚喬兒不喜歡長安,這裡的氣候比不得南方濕潤溫暖,尤其的冬日,隆冬飛雪,恨不能將人的鼻子給凍下來;這裡的人口味清淡得像從河裡撈出來的,做菜除了放鹽和醬,什麼都沒有,味道寡淡的讓她總也吃不好;這裡的姑娘很是扭捏,不如江南女子溫婉多情,也不如蜀地女子豪放潑辣,卻都很做作拿喬,讓楚喬兒很不喜歡。
可也是在這個她怎麼樣都不喜歡的地方,突如其來的大風吹破了她遮雨的傘,握著唯剩的傘骨在細雨中茫然無助時,頭上一方天空驀然被擋住,風雨在傘外肆虐,她在這一方安定空間中抬起頭來,映入眼中的便是他數年如一日溫潤入心的笑容。
這個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地方,卻有唐銘,她在這裡,和他喝著同意源頭的水,踩著同一片地。抬頭看見的天是一樣的,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都可能是唐銘曾經去過的地方,這裡時時處處都充滿著唐銘的影子。不論走到哪一個地方,或是在哪停歇,楚喬
兒都會想:是不是唐銘,從前也來過這裡,也在這裡停留,叫上一盞茶,如她這般細細品味。
因為他在這裡,就連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長安城。在她眼中都變得可愛起來。
唐銘的一句話勾起她無數過往,往事呼嘯而過,這才恍然時光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當時在蜀地,她還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姑娘,整日裡無法無天的,眼下也已經快十七歲了,而唐銘似乎都沒有變,除了身上的氣質愈加沉穩成熟些,容貌和從前卻沒得半點分別。
「唐銘大哥二十有七了吧。為何還不娶妻呢?」
唐銘拿著竹著的手似乎頓了頓,而後微微一笑,淡然道:「還未遇到和心的罷了。」
楚喬兒聽得他這般說。心中就跟打翻了蜜罐子一樣,眼裡閃著晶晶亮的光,見新叫的菜上桌了,忙慇勤的給唐銘布起菜來,忙不迭的向他展示著自己的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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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麼從樓梯上走下來,不小心與對面匆匆而來的而撞了一下,那人沒得阿麼這般結實,身形一晃,手中的托盤險些脫手。被阿麼眼疾手快接了一下,才沒釀成大錯。
這一托盤中晶晶亮的寶石花。是師傅辛苦了一上午才一一黏貼好的,雖說師傅們都是好脾氣的人。但若是因他失手壞了這些成果,重新趕製一遍的話又要白費不少功夫。
站穩了腳跟,小學徒大大鬆了一口氣,感激道:「多謝阿麼公子出手相助,公子來可是找我們周掌櫃?」
周盈雖說在衣閣中只認了個賬房的名號,但事事出謀劃策靠得全是她,衣閣中上到老師傅下到學徒,都對她很佩服,便都尊稱她一聲「周掌櫃」。
「你們周掌櫃今日作甚去了,怎得一大早就沒了人影?」阿麼的眉眼裡透著些許憔悴,一看便是昨夜沒睡好。
唐鑒不知何故酩酊大醉,昨日三更半夜來拍他的門,進門後搖搖晃晃的倒在牆角就睡過去了,他讓下人將他挪到廂房去,醒酒茶也灌了熱水澡也泡了,今早又搖了半日,人雖然醒了,卻還在那死去活來的。
阿麼沒轍了,只得一大早的就來找周盈救場,宅子裡沒找到人,就估摸著來衣閣了,卻不成想衣閣中也沒見人影,也不知是跑到哪兒去了。
小學徒聞言道:「我們周掌櫃談生意去了,聽說上次那個商隊又來了新東西,周掌櫃早晨來衣閣中走了一圈,便往他們住的客棧去了。」
阿麼心中歎了口氣,看來這周盈是指望不上了,可唐鑒還賴在他府裡不走,阿麼一想到一個大男人邊打酒嗝邊乾嚎的模樣就覺得頭疼,乾脆也躲著不回去得了。
周盈一大清早去與人談了生意,定好了價格後便悠閒地往城外的孫家村去了,日前唐小賤送來了幾包糕點給她和越歌嘗鮮,那糕點味道獨特,聽說都是用山泉水加上秘製的花糖做出來的工藝很是考究,周盈吃上癮了,從唐小賤那裡問來這糕點是他手下偶然路過孫家村時順手帶回來的,就一直打算著要往孫家村去走上一走,再買些回來打打牙祭。
往孫家村去得路並不好走,這小村子有些偏不說,地勢還高,馬車爬了半日的坡才到,買完豆腐後一個路口走錯了,便上了一條小路,右邊是長滿荒草的土坡,左邊則像是被一刀切掉了一半,光禿禿的一個大陡坡,坡下遍佈亂石碎土,看著從前應當是個河床,河水不知何故干了,便只剩下這麼個讓人腿肚子發軟的坡了。
馬車上了這條路,周盈心裡就一直祈禱待會兒可千萬別有人從對面來,這麼窄的路只能勉強容下一輛馬車通行,若是兩方在路上遇見了,前行自然是不可能,這往後退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可有時候人生就是這般不順遂,還不順遂的讓人來不及有心裡承受的時間。
對面一陣噠噠馬蹄聲響起時,周盈的馬車已經走了一半,只得讓馬車先停住,在這等著協商,過了沒一會兒,拐彎處便出現了一輛馬車,比周盈的這輛大些,卻沒有停車的意思,直直朝周盈這邊來了。
周盈這邊的車伕見狀急了,喊道:「你幹什麼的,還不趕緊停住馬!」
對方卻像沒聽到一般,兀自摔著鞭子又抽打了馬屁股幾下,而後不知從袖子裡拔出了什麼,使勁往馬屁股上一扎,那馬仰天嘶鳴了一聲,突然間像發了瘋一樣,往周盈這邊的馬車衝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