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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曲中覓知音 文 / 半城玄音

    周盈的這個小秘密坦白的著實失敗,卻還算是一個好的開端,畢竟一個人願意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你時,就代表著她已經從心裡認可了你,投桃報李,越歌也將自己的身世講給了周盈聽。

    越歌的身世與周盈猜測的*不離十,按一般小言的邏輯,如她那般狼狽出場的,若不是家道中落橫遭劫難的落魄小姐,那就是身世飄零坎坷半生的可憐孤女,越歌好巧不巧地就是後者。

    越歌因有一個精通音律的父親,自幼受到悉心教導,不到十二歲便彈得一手好琴,後來家中遇天災,她隨父親輾轉到長安,通過賣藝來餬口,先後在幾個大戶人家中做過樂姬,父親病死後,她賣身給了一戶人家,換銀子來買了口薄棺材安葬父親,但那戶人家中的老爺卻垂涎上了她的美色,打算將她收房,被她斷然拒絕後竟想藉著醉酒來強佔她清白,越歌僥倖逃脫後一直不敢回府,在外遮遮掩掩的飄零,卻被幾個小混混盯上了她的容貌要將她賣到青樓去,這才有了當日周盈英雄救美的那一幕。

    同是身份坎坷之人,坦誠相對了秘密後,便感覺距離拉近了不少。周盈不讓越歌稱她為小姐,只讓她直呼其名,坦言留她在這也不是想要她做下人,只是孤身一人度日艱難,想認個姐妹打個伴,日後相互間不必恭敬什麼,只當是自家姐妹,相互扶持著過日子,最後還當著阿麼的面同越歌結拜成了異姓姐妹,越歌也成了她繼小豆子後在北周的第二個親人。

    同越歌做了姐妹之後,周盈感覺自在了不少。阿麼雖是個仗義的好朋友,但女兒家的事兒還是和女兒家湊在一起解決比較妥當,再加上越歌的性子比她沉靜,輾轉多年磨練出的性子也比她這半路出家的要有收斂,遇見事相互商量商量,總比她從前一人獨斷拍板定論要穩妥得多,再加上越歌很會開源節流。平日吃穿用度並不委屈。但她卻很巧妙地將周盈的那些月銀髮揮了最大價值,該省的地方省,該花的地方花。再加上越歌在閒暇時做得刺繡總能輕易賣出個好價錢,有了越歌的幫襯,周盈很快就從月光一族變成了小有身家,十分激動地捧著越歌打理出的銀子同阿麼炫耀。而後拉著他倆在月黑風高夜一起在院子裡某個隱秘之處挖了個深坑,把銀子妥妥地埋了。

    現下還沒有銀行之類。僅有的錢莊也只是針對於那些固定的商戶,對她這種小額存款根本不屑一顧,雖說開錢莊好像是個挺有前途的營生,但一來她資金不足。二來她沒有一堆手裡拿著ak47,一亮相就能嚇破一干小賊大盜膽子的護衛撐腰,三來她不過是長安城一微不足道小賬房。除了自己的背影連個可以依仗的背景都沒有。綜合以上三點,再加上她的自知之明。錢莊一事只能算是個想法,就算能賺得盆滿缽滿富可敵國,她也是有心無力,只能望洋興歎的。

    不過如果哪天運氣好碰見個北周土豪,把這個點子賣給他再用此換個創意入股,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三月裡的一場雪,將好不容易冒出了點芽的春日又給憋了回去,周盈本以為氣候反常是現代社會才有的特色,沒想到在這麼遙遠的古代,三月飛雪也是稀疏平常是事兒。

    如意閣的爐火一直攏著沒滅,眼下又派上了大用場,從外面冒著雪回來,一進門便是暖烘烘的火爐烤著,週身寒氣被烤得無影無蹤,從身上到心裡都是無比的舒坦。

    閣裡的人用爐火煮了一鍋姜茶來取暖,賣玉的小徒弟給周盈捧來了一碗,熱乎乎的還冒著白煙。周盈便抱著碗暖了暖手,聽見有人叫她,她順手將碗放在案台上,取了新的賬本回來時,案台上只剩下一個空碗底兒了,放著空碗的案台旁邊,則站著一個眼生的男子。

    眼下雖說已經是三月裡的天,但畢竟又是大雪紛飛,越歌今早把剛收起的冬衣又給她尋出來套上了。然而喝了她姜茶的那位,卻在這寒風凜冽的天只穿著一身春秋日的衣衫,如此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前衛舉動,惹得周盈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在這個不乏美人的時代,見識過了盧修遠的天人之姿,盧修越的人深致,阿麼的英武瀟灑,回頭再細看面前這男子的容貌,倒讓周盈不禁想起了四個字:各有千秋。

    他樣貌生得很是俊朗,頗有些行走江湖的范兒,卻又和阿麼那種武者的氣質有些說不出來的細微差別。

    看他的樣子,應當是剛從外面進來,此時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寒氣,說話時有姜的香氣隱約飄來。

    「這碗茶是小哥的?方才冷得厲害了,喝了小哥的茶,不知要多少銀子?」

    周盈擺擺手:「一碗姜茶,喝了就喝了吧,你是來買玉器的?」

    「不是,只是外面雪路難行,我進來避避雪取取暖。」男子很是大方的攤明瞭意圖。

    店裡有夥計不樂意了,嚷嚷道:「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隨隨便便誰都能進來蹭了火兒?不買東西趕緊出去,不然一會兒可趕人了啊。」

    周盈皺眉:「小六子,你越發出息了,跟誰學得這狐假虎威的勁兒?」

    被周盈這一吆喝,小六子臉色一變,嘻嘻笑出聲來:「自然是跟那寶玉閣的老闆娘學的,賬房先生莫要生氣,我跟這位客官鬧著玩的。」

    好巧不巧的,如意閣竟然和周鳳枝的寶玉閣是同行裡的冤家店,李老闆為人勤懇又善於經營,如意閣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為此周鳳枝還來鬧過事兒,險些闖到賬房來,虧得外面夥計攔得緊沒讓她得逞,但也嚇了周盈一大跳,從此之後每日進了賬房必要把門給鎖上。只怕哪日給周鳳枝衝了進來,洩了自己的秘密。

    周鳳枝潑婦名聲在外,從那次來砸場被扔出去之後,閣中的夥計就時不時地願意學兩嗓子她的潑辣當玩笑說,小六子又是裡面最愛玩鬧的那個,周盈也不與他計較,代他同這個被訓斥的男子道了歉。

    男子倒是大度。只是對她有些好奇

    奇:「你是這裡的賬房?你多大了?」

    周盈對他的提問有些好笑。她做賬房先生很稀奇麼?律法上沒規定做賬先生的年齡吧!

    不過這倒也不怪他,她的這副長相本就顯小些,其實她比越歌還要大上一歲。但看著卻比越歌小,又加上男裝遮掩,同越歌出門時旁人都當越歌是她姐姐了,連阿麼都時常笑話她長了一張小孩子的臉。也難怪這人要問她年齡。

    周盈笑了笑,回他道:「自然是到了可以做賬的年齡。」

    男子也笑了:「在下並無其他意思。只是看你年紀同我……弟弟相仿,他如今還是個需要靠著家中人撐腰的軟骨頭,你卻已經開始自力更生,在下著實佩服。」

    閒談了一會兒後。外面的雪似乎小了不少,男子便起身告辭,周盈將他送到寶玉閣門口。看他衣衫單薄卻步態穩健的行走在風雪之中,只覺得這個人很是奇怪。回到做賬的小房時卻發現賬本下竟然藏著一錠銀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放在這裡的。

    周盈用銀子買了熱氣騰騰肉包子,算了領了他一番好心,剩下的銀子交給越歌去收著,越歌問她從哪裡來的銀子,她大言不慚地說是天上掉下來的,惹得來蹭包子吃的阿麼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慢吞吞地吃完了手中的熱包子,阿麼從袖中取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遞給越歌。

    「昨日聽你談得那首曲子,曲藝精妙,只是有幾處轉弦太過複雜了些,輕彈不出韻味,重彈恐有斷弦之憂,我昨日回去琢磨了一下,將那琴曲做了些改動,你閒暇時可以試試,看這般改動可好。」

    周盈一直知道阿麼劍術了得,從越歌來了之後,她才知道,阿麼不僅是個好劍客,還是個好音才。從阿麼對越歌曲子的第一次點評開始,這兩個人就算是成了知音,越歌不止一次地在周盈面前稱讚過阿麼對音律的獨特見解,而這種見解所建立的基礎,必定是在對音律的精通之上。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越歌能尋到知音,周盈打心眼裡為她高興,可惜她本身並非什麼高之人,對琴曲書畫又一竅不通,對於這兩個藝術圈中的翹楚,她只覺中間隔著一條天河般寬闊的鴻溝。

    他們二人談笑風生討論曲藝琴技,她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越歌素手一曲,阿麼開口便是一些漂亮又精闢的話,句句直點精髓,聽得越歌眉眼彎彎,連連點頭,到了周盈這邊,除了一句「挺好聽」以外,其他的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世人只道對牛彈琴是白耽誤工夫,但有沒有人考慮過牛的感受啊?

    眼見著越歌又興沖沖地回房取琴來試新曲了,周盈無比鬱悶地看了阿麼一眼,此地無銀地留下一句「口渴了,我去沏壺茶來」,默默地遁了。

    高這東西,強來不得,若是去附庸風,難保不會成了笑話,既然攀附不上,還是早些遁了的好。

    周盈端著一壺新茶從小廚房裡出來時,院中已飄蕩起了婉轉琴聲,越歌背對著門低頭撫琴,除了一個婀娜的背影外什麼都看不見,與她對面而坐的阿麼閉著眼睛聽琴,素日裡持劍握刀的手指時時跟著琴聲的節奏在案檯面上無聲地敲打,似乎是在和她琴裡的節奏。

    周盈端著茶壺立在樹幹後瞥了這琴瑟和弦的二人一眼,邊往廂房裡走邊琢磨著一件事:這個阿麼,最近好像來得勤了一些啊……

    察覺到周盈走遠了,越歌漫不經心地信手撫了一會兒琴,忽而一頓手,指尖壓著琴弦突兀地停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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