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看人下菜碟兒 文 / 半城玄音
碰面時李氏手中拿著一卷書，應當是經書一類，似乎是要去高僧那裡聽法會，與周盈也不過是相互點頭示意，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停留，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焚香之氣。
李氏走後，周盈同奶娘說起她來：「方纔若不是你在，換做我，根本認不出她來了。」
奶娘唏噓道：「老話說『洗心革面，脫胎換骨』，您看李夫人現在這副清簡樣，可不就是脫胎換骨了。」
「她怎麼說也是個大家夫人，即便是要在廟中小住，也不必樸素至此，你看方纔她身上穿得衣服料，府中的下人也沒得這般簡陋的。」
奶娘也是贊同點頭，不由提起一些關於李氏的往事：「李氏嫁給二公以來，數年一直無所出，為了維護正室面，二公府中的妾室一概要在房中用麝香，以保證絕對不會在她之前有身孕，因香料用得重，害得不少侍妾終身都不能受孕，可即便如此她也未能誕下個一男半女。
當日在咱們府上流掉的那個孩，是她這些年來唯一的一個孩。從失了那個孩之後，李氏就沒了從前的那股潑辣威風，整個人像是丟了魂兒一般，原本她這樣小產的身，即便調理是一兩年也未必能完全恢復，可她偏偏有在小產後沒多久有了身孕，這便是天意弄人了，後來的那個孩自然也沒保住，不足兩月就小產了。聽聞她失掉第二個孩時，正是盧修城在山下埋伏防火燒山的那一晚，這個孩沒有之後，她元氣大傷，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呢。」
奶娘隨著周盈一起走到廟門口，周盈在馬車前停下步，對奶娘道：「奶娘留在這照顧老夫人時，別忘了關照一下李夫人，雖說從前我與她有不睦，但她終究也是個可憐人，小產到現在也不過月餘，身應當還沒調理好，我回府後會讓人送些精貴的藥材來，勞煩奶娘送一些給她調養身。」
「送藥自然好說，只怕她不要呢。」
周盈道：「你只管送去，送不送在咱們，要不要便是她的事了。」
送完了盧夫人，從佛寺裡回來沒多久，果然落了一場大雨，雨過之後天似乎比先前更熱了幾分，原本還只覺得正午難熬，眼下只覺得從早到晚都熱得緊，廊下的冰一日比一日用得快，若是哪日冰跟不上，要不了半柱香功夫，身上的衣服就能被汗濕個透。
在這個沒有空調和電風扇的時代，周盈恨不能天天把自己泡在冷水盆裡，然後像某快餐的可樂一樣加上一半冰在水裡。
晶晶亮，透心涼，在這個出去轉一圈身上汗毛都要燒著了的地方，簡直就是奢望。
盧夫人將府中之事全權委託給她來做，雖說有小七和管家在一旁打點，但乍接手這麼多瑣事，饒是周盈覺得自己上過大腦不笨，也覺得有些頭疼。
天熱腦暈，又兼有不安分的人在一旁賣力的搗亂，周盈發現自己用了半個多時辰居然才看完了一頁賬簿，不由有些氣餒。
小七跟在端著綠豆沙的翠果身後進了書房，一眼便看見了自家公正拉著少夫人的胳膊左右搖晃，而少夫人臉上則是一臉無奈，又有些垂頭喪氣。
「少夫人，這冰沙中加了碎冰，很是清涼消暑，您嘗嘗看。」翠果盛出一碗遞過去。
周盈接過那碗冰沙，抿了一小口，確實是清涼舒爽，可惜眼下她還是假懷孕的非常時期，若是貪涼被人傳出去，恐怕要生出事端，只得忍痛割愛，舀起一勺來餵給盧修遠。
盧修遠含著綠豆沙，表情明顯很是享受，周盈便招呼翠果。
「翠果，你過來幫我伺候一下公。」
翠果得令，伸手要接過碗，卻被盧修遠快一步搶過去了，他將碗搶過去之後也沒自己喝，而是又把碗放回到周盈手中。
周盈的表情頓時更萎靡了，頭大更兼又熊孩要伺候，這樣悶熱又多事的夏天實在夠消耗人耐性的。
「其實公喜歡圍著夫人，還是因在府中無聊了，少夫人也該帶著公出去走動走動。」
周盈扶額道：「我倒是想，可你看看小豆便知道了，我昨日派他出門替我捎點東西，他出門前還是一白白淨淨清秀小生，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黑得看不清五官了，若是公一不留神也曬成他那副鬼樣，這府裡府外的，得有多少女要同我拚命。」
小七忍著笑道：「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這般難熬，先前夫人為準老爺賀壽準備了一棟宅，風水佳，還是個冬暖夏涼的寶地兒，還有半月准老爺才過壽辰，眼下這棟宅還算是老夫人的，那棟宅中種滿了綠竹，又引了溪水，夏日裡最是能消暑，少夫人不如帶公去那裡走走。」
周盈看著手中幾乎還沒怎麼翻的賬本有些遲疑，方才才提到的已經黑成了炭的小豆便來了，呲著僅剩的一口大白牙道：「姐姐，大公來了。」
盧修越來了？
周盈忙站起身來，對小豆道：「你去回了大公，就說在府中沒找到我，似乎是出府辦事去了。」
待小豆去回話，周盈又扭頭對小七道：「咱們等一會兒從後門走。」
要送給准老爺的宅不像周盈先前想的那樣，是位於某個風景秀麗之處，或是某個人生稀少的寂靜之所，甚至跟安靜致一類詞都挨不上什麼邊。
宅正門口便對著一條人流熙攘的大街，街上人比肩接踵，叫賣嬉鬧之聲不絕於耳，然而進了大門，卻又像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身後的大門無聲掩上，整個人似乎被時光推到了幽林暗生的山澗細水邊，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擋住了刺眼陽光，交錯出一條斑駁清涼的林間小，此情此景，連夏日的酷暑都不能打擾，只餘點點涼意和幽然恬淡在週身縈繞不去。
只是剛剛走進門來，周盈便覺出了這個地方的妙處。
環顧四周，她歎服道：「這樣好的地方，當真是難尋，酷暑天走在這裡，竟覺不出一絲熱來，反而像是走回了春日裡一樣。」
「老夫人很早就在著手準備這處院，除了她，少夫人是第二個來此處的人。」小七邊走邊同周盈介紹：「剛買下這園時，這裡不過是些叢生亂竹，房也破敗了，老夫人半年多才將園休整成了現在這樣，這裡的遊廊房屋佈局，連一草一木都是請江南工匠來悉心打造的，簡直就是將江南的園林整個搬過來了。」
盧夫人眼光佳，看人能看到心裡去，這樣的準備最是對準老爺的胃口，況且這園中處處皆是驚喜，不管哪一處挑出來都是好的，即便她這個沒有經歷的人來走一圈也覺得愛不釋手，何況是曾經
周盈在竹林中尋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坐下：「准老爺年輕時一直在江南遊，只看他這些年對江南菜口味念念不忘，便知他對在江南的那段日也是念念不忘的，少年**時，本就是這一生最難忘的歲月。」
「老夫人當時讓人修整院時，說得也是這樣一番話。」
周盈順著竹林裡的縫隙往外望那精緻的亭台樓閣，想起入門時的那一處寬敞闊落的廳堂，心中閃過一個想法。
「我聽說准老爺從年前就在辦義，還時常在義中親自教習生讀書？」
「准老爺一直對義和行善之事很關注，少夫人要投其所好，從此處下手也是個恰當方法。「
周盈略微思了一番，詢問小七的意見：「我來時看那對著大門的廳堂高達寬敞，不如用來做義的堂，一來算是物盡其用，而來也省的他往來奔波辛苦，與其每日舟車勞頓往義跑，不如將義設在家中方便。「
小七聞言細細考慮了一下，回她道：「話雖說在理，可義在家中，生讀書習時難免吵鬧，會不會妨礙了准老爺休息？「
周盈微微笑了笑，隨手摘下一片碧綠竹葉捏在手中把玩，緩緩道：「老夫人在這鬧市之中選了這處宅，取得便是『大隱隱於市』的道理，再說這准老爺執教於義中，想來是真心喜歡的，興許你覺得煩躁的書聲，聽在他耳中或許要比絲竹之聲更悅耳呢。「
小七聞言了然道：「少夫人打算果然不錯，小七這就讓人置辦下去，照少夫人之意將這裡改成義。「
同修遠一起在竹林裡躲了個涼，等到下午天快黑了，暑氣沒那麼重之後才返程回府。
小豆在門口迎著，一張曬得慘不忍睹的臉幾乎完全隱在了暗光中，周盈看他那副樣，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有餘悸地想趕緊回去照照鏡看黑了沒。
「大公送的東西，已經讓管家收起來了，姐姐要不要去看看？「小豆走在她身側問道。
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