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刀下留人 文 / 半城玄音
「周盈。」
盧修越淡淡道:「修城再有錯,這件事也都只能算得上是家醜,只心裡明白就好,不必拿到檯面上說。」
周盈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掀開被就要下床,被盧修越按住。
「你這是要做什麼?」他皺眉道:「眼下離行刑時間不過一刻鐘,你就算現在起來了,也未必能趕得過去。」
周盈揮開他的手,冷聲道:「盧修越,我本以為你同他們不一樣,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不管趕得上趕不上,這一趟我一定要去,不為別的,只為不背負一個忘恩負義的罪名一輩,我也要去這一趟,我同你不一樣,你的心裡最重要的是盧氏的顏面,在我的心裡,顏面再重要,也比不過一條人命。」
「回來。」盧修越在背後叫住她,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這副樣,即便是去了也來不及,又何苦為難自己,且在這裡等著,我派人去。」
盧修越派出的人一快馬加鞭去了法場,那裡已經是一片血腥,血流成河。
「昨日抓得山賊,大人可都問斬了?」
監斬官道:「已經全部問斬,你有何事?」
來人掃了一眼地上的身異處的屍身,將盧修越的信拿出來交給監斬官。
「我家公原是想來求大人賣個人情,留一人性命,既然已經全部斬,還勞煩大人替我找到一個名叫『小豆』的毛賊的屍。」
監斬官一見是盧氏人的書信,神情頓時變得很是謙恭,連連道:「自然自然,本官這就派人去尋。」
一輛馬車緩緩從街角駛來,停在了法場不遠處,盧修越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那情景,又將車簾合上。
「這樣的場景,還是不見得好,你在車裡等著便是。」
周盈也見不得這樣血腥場景,便點了點頭。
「公。」馬車外有人喚道。
盧修越撩開車簾一角:「如何了?」
那人道:「屬下來遲了一步,來時已經都斬了。」
「斬了?」周盈臉色有些蒼白:「那……屍呢?」
「回少夫人,正在尋屍,應當快找到了。」
周盈聽了他的話,面色一陣慘白,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原處,盧修越見狀安撫她道:「你為著保他的性命,已經盡力了,眼下是天命如此,不必過於自責。」
「這位公。」有衙役跑過來,對著馬車道:「我們大人找到了一個叫小豆的,您可否要過去看看?」
盧修越道:「既然找到了,那便找輛馬車好生拉回去吧。」
「這恐怕不成,大人說這些山賊平日裡都是無惡不作,既然要殺都要一視同仁,不得有漏網之魚,還請公海涵。」
盧修越聞言頓了頓,掀開車簾看著他道:「你方才話中意思,那人還未死?」
衙役點頭:「是了,昨日收監時,其它山賊都在打他,大人怕他還未來及審就被打死了,便將他提出來換了個牢,今日將山賊押出處斬時把他給忘了,眼下剛剛押來,正要斬了。」
「快些讓你大人刀下留人,那個不是山賊,是我弟弟!」周盈忙對著衙役喊道。
衙役頓時愣在那,聽得周盈催促,他才反應過來,不敢耽誤忙快步跑過去,周盈也站起身來往車下去,盧修越攔不住她,便跟著她一同下了車,快步往法場刑台去。
刑台上正押著一個人,頭枕在斷頭台上,渾身抖得厲害。
周盈被那劊手手中的刀刃給閃了一下眼睛,抬手擋了擋,正好看清了正跪在那裡等著問斬的人,不由腳下快了幾步。
「盧公,少夫人。」監斬官給她二人問了聲禮,有些為難道:「押著的這名囚犯,聽聞是少夫人的內弟?」
周盈點頭:「正是,日前我夫君被山賊擄走,我便與內弟商議,讓他到山寨中做個小賊來打探情況,不想我昨日受困於火海,已然不省人事,致使大人錯拿了內弟,千錯萬錯都是我之疏忽,妨礙了大人工事,還請大人海涵,讓我將內弟帶回家去。」
監斬官聽她說話如此謙卑,有些受用不住,忙道:「少夫人這般說著實客氣了,既是誤會一場,下官自然當放了這位公,只是人犯已經下了死令也入了檔,還要勞煩盧公同我一同回去一趟,將此事記錄改過來才是。」
盧修越道:「這是應該的,承寬,你先送少夫人和小公回去,我稍後就回。」
周盈親自上前去將小豆身上的繩給解了,輕聲道:「我來遲了,嚇著了吧?」
小豆憋了半日,聞言「哇」一聲哭出來了。
「我只當姐姐不要我了……我還以為自己真要死了……嚇死我了……」他泣不成聲道,越哭越是傷心。
周盈掏出帕來給他擦臉:「大庭廣眾的哭什麼呢,這不是來了麼,男漢大丈夫怎能如此輕易就掉眼淚,看著讓人笑話,趕緊把眼淚擦了起來,同我一道回府,看你這一身的傷。」
小豆吸著鼻涕道:「這些都是他們打的,好險把我打死了,虧得我裝死裝得像,不然就真死了。」
周盈本還有些慼慼嫣,聽他這般劫後餘生的感慨,忍不住笑出聲來,拍了他頭一下道:「這便是傻人有傻福了,走吧。」
盧修越只比周盈晚了一刻鐘,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府上,他此番來本事受盧夫人之邀,迎面碰上了周盈,不免要多說一句:「日前我同你說過小豆不能留著姓名,眼下雖然他沒死,卻也不能長留盧氏,還是給他些銀兩,讓他自己闖蕩的好。」
「他一個稚氣未脫的孩,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掀起多大的風浪,這般小心謹慎,未免過了些。」
「小心謹慎未必是壞事。」盧修越看著她道:「莫要忘了當初修遠是如何被從府中擄走的,又是掀起了多少禍端。你在盧氏不是一兩日了,應當知道這士族中的生存規矩,雖算不上步步為營,卻也要小心為上,謹慎為先,做任何事下任何決定時,感情是最不多餘的,所需的唯有理智和謹慎便夠了。」
周盈朝他笑笑:「母親應當還在廳中等著大哥,大哥快些去吧,我也有事要去了。」
小豆洗了個澡,身上的傷口也都敷上了藥,眼下正穿著一件寬鬆的寢衣,坐在案前對著滿桌美味大快朵頤,周盈進來時他正啃著一隻雞腿,空著的那隻手還不老實地往醬肘上伸,一副恨不能長出八張嘴的模樣。
「姐姐來啦……」小豆看見周盈,笑瞇瞇地將嘴裡正嚼著的那口燒雞使勁嚥了下去,本想伸手拽一拽衣服,想起自己滿手油便放棄了,仰著頭笑得一臉滿足,對周盈道:「姐姐看我身上這身衣裳,我長這麼大,還沒穿過料這麼好的衣裳,又軟又滑,真好!」
「吃了這大半日,光見著葷菜少了,你倒是嘴刁,我特意著人給弄了些清淡的配著,全給你繞開了,動都不動。」
周盈說著給他盛了一碗清淡些的雞絲青菜湯:「喝口這個,別給膩著了。」
「姐姐來之前七哥讓我喝了一晚山楂茶了,現下吃著一點都不膩了。」
「七哥?」周盈乍聽這稱呼有些陌生,想了想才明白他說得是誰。
「他來找你的?可是與你說了些什麼?」
小豆毫不避諱地點頭,將手中燒雞擱在盤中。
「他同我說,盧氏這樣的名門望族,侍奉的下人也都是要祖上清白無罪史的,像我這樣出身不可查,在范陽連戶籍都沒有的人,更不可能留在盧氏,留下來也只會讓姐姐為難,我已經答應下他了,吃完這頓飯就走,姐姐莫要為我擔心,日後我若混得好了,定然會回來看姐姐的。」
「你別聽他胡說,你一個孩,留讓我多為難,你先在這老實吃飯,吃完了就在這等著我,我去去就回。」
「姐姐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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