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當面對質 文 / 半城玄音
盧夫人的車駕到門口時,大門前已經被馬車停滿了,便讓車伕尋了個選點的空檔將馬車停進去,她同周盈一道下車走到了府門口。
二叔公正站在門口同叔公聊天,兩人臉上都是一色的笑容滿面,在看見款款而來盧夫人和周盈二人時,笑容裡便帶上了幾分耐人尋味。
跟隨而來的下人將帶來的禮物送上,作為主人的叔公走在盧夫人身側,親自為她引。
此時正當海棠花期,范陽城最好的海棠花便在他之府邸,聽得盧夫人和周盈都對沿道的海棠讚不絕口,叔公難免有些飄飄然,對盧夫人道:「這些不過是點綴,若說我府中最好的景致,當數後園,嫂且隨我前去一觀,定然會覺得驚喜。」
盧夫人道:「只看這些便已覺不俗,若有能更勝一籌的,自然值得一看。」
後園中也是一片花開如雲的盛景,比起方才一走來看到的海棠花,這裡的花不僅種得多,開得也茂盛,又與周圍的假山碧池相映,放眼望去緋紅如雲的一片,恍若漫天煙霞棲身於此,風吹花瓣落英繽紛,美不勝收。
此時已經有不少宗親聚在這園中,有走動賞花的,也有坐在花樹下設著的案台前喝茶閒話的,放眼望去都是陌生面孔,便愈發顯得眼熟的那個分外凸出。
靈兒的臉色本就沒什麼血色,眼下被這緋紅花海一襯托,更顯得蒼白的嚇人,見到盧夫人走進來,她下意識地發抖,誠惶誠恐地低著頭,任由盧修城在一旁怎麼提醒都不肯抬頭看盧夫人一眼。
叔公逕自將盧夫人帶到了她面前,也不管她臉色如何難看,笑意盎然地對盧夫人道:「這位貴客是我費了好些氣力才請來的,聽聞她與嫂嫂熟識,便帶來與嫂嫂打個招呼,靈兒,見到老夫人,還不抬起頭來麼?」
他聲調陡然升高,帶著幾分宣揚的意味,成功地引得這園中大半人往這裡看來。
靈兒面色難堪地垂著頭,被身後的盧修城推了又推,才艱難地走上前去,對盧夫人行了一禮,小聲道:「見過老夫人。」
盧修城在身後拉長了聲調,陰陽怪氣道:「時至今日怎得還這般生分,該叫『娘』才是,對不對啊少夫人?」
周盈只當沒聽見他挑釁的話,對於眼下情境,她來時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她們居然能在層層戒備下將靈兒從別苑帶到這裡,當真是超乎了她的意料。思及此,她小心地看了看盧夫人的臉色,見她依然是一副淡然處之的表情,周盈心裡便也沒怎麼緊張,默不作聲地站在盧夫人身後,看這群人要唱一出怎樣的戲。
盧修城被周盈漠視了,面上有些抹不開,便將靈兒推了出去,當著所有宗親面道:「日前嬸娘府上傳出少夫人有喜之事,為此還特意宴請宗親以示同樂,卻不知原來嬸娘府上竟是雙喜臨門,這位靈兒姑娘也懷有身孕,最巧的是她的身孕竟然與咱們的少夫人時日無差,當真算得一喜,只是嬸娘將她藏起來不讓宗親知道,未眠也拿這些宗親當外人了些。」
盧夫人瞥了他一眼,很是淡定道:「靈兒確實懷了孩,之所以沒像盈兒的身孕一般公諸於眾,實在是因為她身份低微,盧氏有訓,婢女不得收入府中為妾,但念及她腹中有盧氏骨肉,我才將她遷至別苑中安胎,又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週遭親族的附和,氏族之家為保血統高貴,最是忌諱娶身份低賤女,但婢僕千中總有這麼一兩個清麗脫俗的,若是不小心與主家珠胎暗結,通常也會如盧夫人這般先將有孕的婢女暗暗養起來,等生下孩之後再另做打算,此等事在宗族之中已是慣例,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在眾人面前說開,在這些宗親們眼中的確是大驚小怪了。
在一面倒的聲音中,忽而有一人插話,甚是疑惑道:「一胎雙生之事甚是常見,但兩位女幾乎同時有孕,似乎巧了些。」
盧夫人看著那人朗聲道:「何時有孕,本就是看老天安排,又怎能為人力所控制,既然你說是巧合,那便是巧合,又有甚可疑?」
「有孕之事確實不能為人力所控,但若有假孕,卻定然和人力脫不了干係!」
盧夫人面色一凜,毫不畏懼地看著突然開腔的二叔公,冷聲道:「二叔此話何意?還請明示。」
二叔朝盧修城使了個眼色,盧修城上前一步,當著眾位宗親面對靈兒高聲道:「事到如今,你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還不將你所知道的實情一一說來,你懷有身孕,各位宗親定然會對你網開一面,只看你今日是不是說實話!」
他話中的威脅之意讓本就瑟瑟發抖的靈兒顫得更厲害了,結結巴巴地說出了一個「我」字,就再也沒了下。
盧夫人居高臨下看著她道:「若是覺得身不爽,還是早些回別苑中休養,即便是想要個名分,也要等孩生下來再說。」
盧修城見這個靈兒著實不中用,記得跺了一下腳,再站出來與盧夫人對峙:「嬸娘一口一個『生下孩』再說,只怕是等她生下了孩,這孩卻要叫別人娘親。」
「你將靈兒養在別苑中,不過為了掩人耳目,等生下孩之後,就在宗親面前宣佈這孩是周盈生下的,藉以瞞天過海罷了!」
「真是笑話!」盧夫人冷笑道:「盈兒本身就身懷有孕,當日幾位叔公也都派醫士去查過脈象,我又何苦要重新弄一個孩來冒充她的孩兒?」
「雖我不知你用了什麼法糊弄過了替她診脈的醫士,但我卻知道,所謂有孕不過是你的障眼法,周盈根本就沒有懷孕,不僅如此,她至今還是完璧之身!」
「放肆!」盧夫人厲聲呵斥道:「按輩分,盈兒還得叫你一聲堂哥,而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議論弟妹之**,你的禮義廉恥
都到哪裡去了!」
「嬸娘妄圖以偷龍轉鳳之法來瞞過宗族,修城冒犯,敢問您又將誠信禮德置於何處!」
盧夫人睥睨他道:「誠信禮德自然是要對恪行君之道之人,你無禮冒犯在先,我又何須同你客氣?」
「依我看,是嬸娘理虧在先,所以才這般疾言厲色,想要混淆視聽罷?」言罷他將靈兒往前一推:「事情原委,她再清楚不過,且聽她說來,再讓諸位親族評評理,究竟是修城冒犯之罪大,還是嬸娘騙術高明。」
靈兒被他推出去,放在眾人眼前,依然已經被置於了風口浪尖,周圍皆是探究目光,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而面前一步之的盧夫人,雖說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申請,但眼角洩露出的勃勃殺機,讓靈兒後背一陣寒涼,顫聲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當日老夫人得知我有身孕,將我從府中遷至別苑,沒過多久便傳出了少夫人喜訊,日與我的前後差不了幾日,我當時就有些生疑,奶娘卻警告我莫要多問,否則便是給自己惹麻煩,後來……後來我偶然聽別苑中的下人說……說老夫人將我養在此處,不是為了讓我好好安胎,只是她不想讓旁人知曉我的存在,想要等我生下孩之後,將我的孩帶走做少夫人的孩,而少夫人本人並未有孕,一切都是她和老夫人設計的,以假孕來保住金庫鑰匙,而後奪走我的孩做自己的孩,來繼承整個盧氏……我還聽她們說起過,若是……若是我此胎生下的是個女孩,老夫人便要偷偷去買個男孩,以此以假亂真,繼承盧氏的鑰匙和家產……」
靈兒此語一出,宗族之中一片嘩然,盧夫人和周盈立刻被置於眾人怒目之下,還有幾個長輩大呼「荒唐!」,似乎要與盧夫人好好算算賬。
盧夫人靜靜聽完靈兒一番栽贓之言,並未生氣,只淡淡問她道:「你這般賣力,不過是有人許了給你好處,他是答應讓你做正室夫人,還是答應幫你的孩兒繼承家業?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便有人答應了你什麼,以你的身份也定然進不了盧氏的門,還不好自為之麼?」
「嬸娘以此威脅,也要事先打聽好才是。」盧修城再站出來,對眾人道。
「這位靈兒姑娘,並非只是個低賤婢女,而是一商家家主的親生妹妹,此人與我有些生意往來,曾經想要借我之力,幫他尋回從小走失的妹妹,並說小事他與妹妹一人有一隻玉墜,以此為信物,我多番查探才找到了靈兒姑娘,幾番驗證確定她確實是那位要找之人。
若無這次尋人,修城恐怕也不會窺破嬸娘的這番高明打算,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天意所賜,今日當著諸位宗親面,修城一是要來揭穿嬸娘之騙局,二是要還靈兒姑娘一個公道,她既也是出身商家,娘家富裕與現任少夫人周盈不相上下,周盈同老夫人合力以假孕蒙騙宗族,意圖不軌,按罪當逐出宗族,當有靈兒做修遠的正室夫人,掌管他這一支。」
盧修城說完,垂對靈兒道:「還不將你的寶貝墜拿出來給諸位一看,你既認了親兄,日後也是個商家小姐,不再等同婢女,又母以貴,嫁入盧氏又有誰會阻攔?」
靈兒將頸上的墜從衣領中拿出來,給眾人展示,盧修城趁機對著盧夫人展顏輕笑,無不挑釁地問她:「事到如今,嬸娘可有什麼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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