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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誰生誰養 文 / 半城玄音

    「不可能!」二叔公拍案而起:「修遠心智未全,怎可能有嗣,你這是信口開河,信口開河!」

    「是不是信口開河,有醫士為證,再不濟,請幾位叔叔耐心等等,到十月臨盆,再看到底是我信口開河還是幾位如意算盤落空。」言罷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當日我與叔叔們的月之約各位還記得吧,眼下不過兩個月,盈兒便有了喜訊,我做人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望各位叔叔也能恪守君之道,勿做小人之流才是。」

    她說得信心滿滿理直氣壯,倒是讓幾位叔公氣短了,人面面相覷,湊在一起小聲商量了一下,自始至終盧修越都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等著看盧夫人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末了,人商議妥當,二叔站出來道:「既是有孕,自然不會忌醫,今晚我帶府上兩個醫術精湛的醫士來給侄媳婦瞧一瞧胎象,嫂嫂不會阻攔吧?」

    盧夫人笑道:「既是關心我們來了,當然不會阻攔,二叔只管帶人來驗就是。」

    她這般隨意地戳破了窗戶紙,又答應得這麼痛快,幾位叔叔也不好再說什麼,便紛紛拂袖離開了,盧修越看了這麼一場宅斗戲,也覺看得夠了,便也起身告辭了。

    送走了一干人,盧夫人先是去房中將鑰匙盒收好,又從牆上掛著的那副山水畫後面的暗牆中取出一隻紅木盒來,將巴掌大的小盒塞到袖中,便往修竹院去了。

    修竹院中一如往昔,只是經過了這次墜崖後,修遠似乎安分了許多,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懂事了,周盈臥病在床,他也在床側老實待著,倒顯得這院中安靜了許多。

    周盈見盧夫人來了,忙撐著坐起身來,一邊道:「娘來了,快坐下。」

    「還是你快躺下歇著,別坐起來了。」盧夫人上前去輕輕按住她肩膀不讓她坐起來,一邊回過頭來對坐在床邊專心玩面人的盧修遠道:「修遠啊,我同盈兒要說幾句話,讓奶娘帶你去院中看花可好?」

    從周盈受傷,倒是許久沒人帶他出去走走了,盧修遠聞言點了點頭,奶娘上前來帶他,他拉著奶娘的手往外走,還不忘回頭朝周盈揮一揮手中面人。

    盧夫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二人之間親密無間的互動,神色愈發溫柔,關切了幾句周盈的傷勢,就將話題切到了她的來意上,老生常談起了她與修遠的夫妻之道。

    一談起這些事,周盈就有些侷促,低聲道:「現下不是已經有了靈兒麼,娘為何……」難道是怕靈兒生個女孩,所以想全面撒網,提高一下男孩幾率?可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這事幾率本身就為零的好不好……

    「靈兒雖然已經有了修遠的骨肉,但卻沒有名分,你也看見了,修遠根本就不讓她靠近,若是強行給了她一個名分,修遠定然不會罷休的,她有沒有名分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生下的孩有沒有名分,若是孩母親注定沒有名分,就得給她找個有名分的母親才是。」

    周盈有些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猶豫道:「娘的意思……是讓我當這孩的養母?」

    「不是養母,是親生母親。」盧夫人淡然糾正道。

    周盈被她這話嚇了一跳。

    親生母親……這樣便宜的事,靈兒又怎麼會肯,她本就是個有心機的姑娘,辛苦一場生下的兒卻被別人搶走了,又怎麼可能會甘心?

    還是盧夫人已經做好了打算,可是能讓一個母親甘心放棄自己親生孩兒的打算……

    周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動腦補到宮斗中那些血淋淋的場景去了——她該不會……打算把靈兒給殺了吧?

    阿彌托福,那她可就成了天字一號大罪人,若是世間真有魂靈一說,到時靈兒的冤魂找上門來,定然當其衝要纏死她的,即便沒有這樣的說法,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這樣的日她當真從未設想過。

    見周盈面露難色,盧夫人卻不打算退讓,直接將袖中的東西取出來塞到她手裡,道:「這裡面的藥丸是我特意找人煉製的,每隔七日服用一次,服下後脈搏會和喜脈無異,除非知道內情,否則不會有人看破,你從今日起開始服藥,月後我會讓人給你做枕頭放在腹上佯裝,一切都會安排妥當,這不會比讓你同修遠圓房更難,只要你聽話照做便是。」

    「可是這般……若是被族人發現,只怕我們……會有麻煩。」周盈吞吞吐吐道。

    盧夫人似乎是笑了笑,問她:「你是怕麻煩,還是怕死?」

    周盈不知她問這話的用意是什麼,卻見她一副非答不可的樣,只得低聲道:「自然是怕死。」

    「你有孕之事,我已經同族中長輩們說過了,眼下你違逆我的意思,那就是在找死。」

    周盈猛地抬起頭來看她,有些不可置信她這種先斬後奏的鐵血風格,盧夫人卻無半分退讓之色,反倒步步緊逼。

    「事情到了眼下地步,下午就會有人帶著醫士來驗證你有孕是真是假,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若此時退讓了,不僅你自己在盧氏再無立足之地,連我也會受到牽連,我保不住在盧氏的地位,修遠也會立刻被他們找借口趕出門去,你不是沒見識過,為了殺他,他們費了多少心思,此時若是被趕出盧氏失去了庇佑,就是等於將脖放在了刀刃上。」

    「可若是被發現我們蓄意欺瞞,只怕結果要比現在更壞上千倍。」

    盧夫人冷笑道:「雖說都是死,晚死卻一定比現在就死要強,眼下赴死,只能聽天由命,若是能再撐上一段時日,誰死誰活,又未為可知了。」

    周盈低頭不語,只聽盧夫人在耳邊道:「你與

    修遠已經做了夫妻,我不管你心中還有什麼打算,眼下你既是靠著他得了在盧氏中的地位,於情於理,哪怕是只為報恩,你也該盡力保全他的富貴榮華,話已至此,我只問你一句,這齣戲你要不要同我演下去?」

    周盈依然垂著頭思,墜崖時的驚險歷歷在目,崖下等候時,盧修遠安然昏睡卻依然顯得驚慌無助的臉猶在眼前,這些日他安靜了許多,從醒來到現在一直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有幾次周盈被他的呼喊聲從夢中驚醒,看著他滿頭大喊皺著眉頭口齒不清地呼救,手被他攥得生疼,心也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一般,酸疼無比。

    連遲鈍如他,都知道了週遭潛伏著的危險,開始安靜地守在她身邊,眼下既已走到了這一步,她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從進了這個家門的那日,她就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權利,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這個家中,所有人的面具背後都隱藏著不能示人的陰暗,唯有一人對她始終坦然,他用自己骨裡的良善提醒周盈,即便是在陰暗的深宅大院中,也會有這樣一處淨土,陽光明媚,春暖人心,她汲取著這些溫暖,依偎著他在盧家生存,又怎麼能忍心讓這僅存的美好,跌入黑暗之中。

    周盈垂著頭,緩緩地點頭:「我應下了。」

    盧夫人臉上終於露出些許輕鬆笑容,寬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著周盈將一顆丹藥服下,盧夫人親自扶著她躺下:「還是再休息休息,這藥性烈,第一次吃未必能克化住,還會有些暈眩噁心症狀,倒和有孕時**不離十,等藥效散了就好多了,你睡著能舒服些,等我讓人給你做了調理的湯藥來,喝著湯藥就不會覺得難受。」

    盧夫人走後,周盈躺在床上一時難以入眠,眼下應了盧夫人的要求,她就是真的踏上了盧氏內部爭鬥的這條,再不能回頭觀望,只得同盧修遠一起,硬著頭皮往前走。

    周盈有孕的消息像是插上翅膀了一般,很快就傳遍了盧氏宗族上下,一時有人歡喜有人憂,眾生態,一朝盡顯。

    與盧修遠同輩的兄弟中,李氏最先沉不住氣,不用盧修城叮囑,收拾了些珍貴藥材做幌,帶著范陽最屈一指的名醫,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盧修遠府上一探虛實,到了府上才知道有人已經捷足先登,眼下醫士正在廂房中給少夫人號脈呢,李氏見比她來得早的是族中長輩,作為一個女眷她也不好公然在長輩面前指手畫腳,便噙著一盞茶心不在焉的著,心裡忐忑等著那號脈的醫士出來傳話,半晌醫士果然出來傳話,一臉喜色道:「是喜脈,少夫人確實有了身孕!」

    李氏手一軟,差點摔了手中茶盞,同在房中靜坐茶的盧夫人則是一臉穩重的笑,偏頭問帶來醫士給周盈號脈的叔公道:「叔叔今日特帶名醫來給我兒媳號脈,就此謝過,既然名醫人都來了,不如趁機再給開兩副保胎的方用用吧。」

    叔公聞言臉色臭到致,也不願與她搭話,冷哼一聲起身拂袖走了,同來的醫士站在廂房中有些不明就裡,盧夫人和顏悅色地給了他一張銀票,請他給開幾副保胎的方來,醫士連連答應,跟著小七下去寫方去了。

    打發走了對頭,盧夫人看了還坐在那裡的李氏一眼:「眼下可以進去看了,是走還是留呢?」

    李氏聽出她話中有話,只裝作是沒聽懂,賠笑道:「此番來就是為了看望妹妹的,自然是要進去見見的。」

    盧夫人點點頭:「她如今身還弱,要好生歇著,看過之後便回去吧,莫要久留讓她傷神了。」

    李氏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卻還是揚著一張笑臉應下,進到內室裡去看了看臥床的周盈。

    周盈見是她來了,雖然心中不想對付,面上卻還得端得住,兩人各懷心思地聊了一些瑣事,李氏雖比周盈早嫁入盧氏,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生養,眼下對著已經有了身孕的周盈,心上那根刺越發刺得她不舒服,小坐一會兒之後便告辭了。

    怏怏不樂地回了府,一進門就看見正要出門去的盧修城,李氏看盧修城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要出門去,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當即朝盧修城甩了臉色,連招呼都沒打就從他面前氣呼呼地走了過去,盧修城有些納悶她火從何來,便調了個方向也追著她進了正廳,李氏一進門就按捺不住了,揚手搬起一隻花瓶就要摔了,被盧修城眼見瞧見她要就地正法的那只花瓶是個名副其實的寶貝,趕緊跑上前去將花瓶在半空截住,厲聲呵斥她:「你瘋了!拿它撒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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