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兒媳義務 文 / 半城玄音
盧修遠已經睡著了,仰面躺在床裡側,雙手交握放在小腹上,不難看出他是受過良好家教的人,從前應當也是十分懂禮的君,連睡覺都是這般規矩好看。
當初周茹為了嫁給他,不惜將自己親姐姐推下樓去,眼下他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呼吸綿長,面容平靜,宛若冰封之下熟睡的美人,周盈看著他這副樣,開始有幾分理解了周茹當初那種不惜一切清除障礙的決心。
在妝台前將頭上的髮簪都給摘了,周盈把一頭長髮梳理妥當後,回頭看了好幾眼,才下定了同床共枕的決心。
他這樣也不過是個孩,應當……無事吧?
輕手輕腳地去滅了燈,周盈屏著氣摸到床沿,輕輕在床外側躺下,伸手拽了拽被,這一下沒將被拽過來,卻是驚動了盧修遠,長臂一伸就把周盈連人帶被攬到懷裡去了,人卻沒醒,說著夢話在周盈脖上蹭了兩下就沒動靜了。
周盈黑著臉,僵著身在他懷裡掙扎了幾下,未果,只得閉上眼繼續自己麻痺自己:他……就是個……孩……
同樣的夜晚,同一輪明月當空,卻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的。
盧修越提著燈籠從外面回來,等候半夜的夫人王嫣忙迎上去,盧修越剛坐定,手邊就有人給碰上了一杯熱茶,他從容的抿了一口,握著茶盞在杯中氤氳的熱氣中蹙眉凝神。
王嫣將他身上換下的袍掛在了屏風上,袍沾了露水有些潮氣,她又從櫃中取出一件乾燥的披風來,罩在了盧修越肩頭。
「婚事辦得如何,怎得耽擱到這麼晚?」
盧修越將茶盞放在桌上,淡淡道:「不過是些禮儀瑣事耽擱了,無甚大事。」
王嫣見他這樣淡淡表情,有幾分欲言又止,末了還是什麼都沒說,抬手給盧修越杯中又添了些熱茶。
盧修越喝了半杯茶潤喉,這才開口道:「修遠既然娶了親,照禮節你明日也該去探望探望他的新夫人,我聽聞與他定親的這位周小姐性不是上佳,你見了她務必要謹慎些,但也不能過小心失了氣,進退幾分拿捏有,若是個知禮的人,便與她深交幾分,若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潑辣性,便不必理會,直接回來就是。」
王嫣將他叮囑的話一一記下了,末了柔柔道:「堂弟如今這副模樣,她還能欣然允嫁,依妾身看,此女應當是個有情有義的奇女。」
盧修越未答夫人的話,只兀自抿唇譏諷一笑,坊間對這位周小姐的流言頗多,能在短短幾月內惹出這麼多流言蜚語,只怕不是什麼善茬人物。
「明日去時別忘了從庫房中挑些合適的東西送去,莫要失了禮數。」
王嫣溫聲應下,見盧修越眉目間有些許疲憊之色,很是貼心地讓人去準備熱水,親自服侍他沐浴解乏。
「夫人——」
王嫣輕輕合上門,轉身低聲道:「怎麼了?」
蕊心捧著手上的袍,指著上面似乎是被樹枝刮破的一處給她看。
「前幾日有人新送來了幾副料,樣樣皆是上,正好公的衣袍破了,夫人不如將那料拿出來給公裁兩身……」
「將針線拿來。」王嫣打斷她,抬手將案上的燭火拿近一些,方便看得清楚。
蕊心遞上針線,王嫣接過,在燈下熟練地穿上針,一邊縫紉一邊淡淡道:「公最是不喜奢華,那樣名貴的料,就算是裁成了新衣他也是不會穿的,你將那幾匹料取出來,去去灰再包上一包,明日我帶著去拜訪新夫人。」
第二日天還沒亮,周盈就被盧修遠的章魚抱給勒醒了,費力地將盧修遠的爪從自己腰上扒拉下來,周盈很是想不明白:這小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姿勢既規矩又老實,怎麼一碰著人就要巴住不放了?她昨晚做了一整夜的夢,夢見自己被人五花大綁地塞到花轎裡,搖搖晃晃吹吹打打地走了一夜,早晨醒來時腦裡還一陣嗡嗡的響,再照照鏡,果然是一副黯淡臉色,隱隱有某國寶的影。
「夫人——夫人?現下可起身了?」門口有人聲輕聲喊道。
周盈剛把一頭長髮梳順,聽到這呼聲忙應道:「是了,我已經起身了,你進來吧。」
她話音剛落,門那邊就傳來一陣響動,昨日硬塞給她**的那個奶娘看見她正坐在妝台前,臉上似乎浮現出幾分滿意神色,隨手招呼門口候著的婢女們來服侍少夫人更衣上妝,自己則入了內室去喚公起床去了。
古時的衣服本就繁瑣,周盈折騰了一陣後無果,終於放棄了掙扎,心安理得地過了一把皇后的癮,由著幾個婢女分工明確的給她穿衣梳頭上妝,等到整個人都收拾妥當,盧修遠那邊也起了身,只是臉色不好,緊抿著唇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生起床氣。
周盈隔著紗帳往那瞥了一眼,盧修遠看見她後臉上的氣登時消了大半,朝周盈一個勁笑瞇瞇,周盈只好也朝他笑了笑,盧修遠見狀就要往她這邊來,被奶娘給攔住了,好說歹說地哄著把衣服給換好了又給梳了頭,這才放他跑過去纏著新夫人。
臨出門前,周盈突然想起昨日從手腕上褪下的一隻鐲似乎順手放在枕邊了,她隱約記得那是她拜完堂後,盧夫人當著所有人面給她套在手腕上的,應當是個重要物件,此番清早去拜見婆婆戴著應當沒錯。
到內室去尋的時候,床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上面鋪著的大紅喜被還在,只是原先被一同鋪在單上的那塊白色絲絹不見了,讓她不由想起奶娘走時那鼓鼓囊囊的袖,再聯想這塊帕應有的作用,周盈只覺得有些頭疼。
在周盈的古代生存手冊中,嫁到盧氏根本就不在計劃內
,周茹和她母親的算計讓這一切變成了一個措手不及的意外,自始至終都沒有給她退後的機會,鋌而走險走到這一步,她用了很大的勇氣,與此同時,心中對於這條最終的結果亦是十分忐忑。
昨日並未同盧夫人見上一面,今日面對面見過,周盈只覺得她臉上不怒自威的神情和週身不可忽視的強大氣場,很是形象的詮釋了「女強人」個字,有這樣的女強人做婆婆,她只覺得一座泰山從頭頂壓下來,愈發小心謹慎起來。
不知是不是她唯唯諾諾的謹慎樣取悅了這位女強人婆婆,上完茶後,盧夫人竟露出一個笑容來,讓周盈靠著她坐,帶著幾分和藹與她談話。
「先前我去府上提親時,第一眼看上的就是你,只是府上如夫人說你患病,暫時不能許人家,便訂了你的妹妹,成親當日發生了些什麼我不清楚,但既然嫁入盧氏的是你,我便認定了你是我的兒媳,你與修遠拜了堂做了名正言順的夫妻,日後要悉心照顧他,恪守為人妻的本分才是,我這樣說,你可聽得明白?」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盧夫人將那句「恪守為人妻的本分」咬得很重,周盈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卻將她這句話聽得真切,再聯想她後面那句「可聽得明白」,立馬就悟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不禁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作答。
盧夫人畢竟在勾心鬥角的大家族中生活了半輩,對周盈臉上的細微掙扎盡收眼底,卻未有不悅之色,只平靜道:「我知道你是個規矩的姑娘,但眼下你既已經嫁人,有些事就不必過拘謹,有些東西你可能還不懂,不必擔憂,我會讓人去教你,但教會之後要怎樣做,卻要取決於你。」
她的目光著實銳利,逼得周盈無可遁形,只得勉強開口:「母親的意思是……」
「我要你盡快與修遠圓房。」盧夫人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
她如此坦然,無形之中給周盈又施加了不少壓力,盧修遠不懂事故,還在拉著她的裙裾做些無聊的小動作,周盈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放在燈光下一樣,在盧夫人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下,她只覺得緊張的喉頭發緊,腦中亂成一團,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盧夫人將她神情變化都看入眼底,沒有逼著周盈馬上表態,只淡淡道:「我並非願意強人所難,只是你要明白一點:你既已經同修遠拜堂成親做了他的夫人,日後代表的就不再是周家,而是盧氏,你在盧氏的地位,修遠往後在盧氏的日,都取決於你如今的決定。
今日就到這,我還有事,就不留你夫妻二人在此用膳,回去之後好好想想我今日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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