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孩子 文 / 林將生
陸璃之一下車就徒步跑向醫院,一路上她的腦子裡都在迴盪著五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天天氣剛剛冷起來,早上還有很重的霧,陸璃之失魂落魄地回到她和官莞莞的公寓,然而門是虛掩著的,陸璃之推開門沒有見到官莞莞,鑽進鼻子裡的是濃濃的血腥味,她循著味道跑進浴室,引入眼簾的卻是一地的血跡,魚缸裡的血水已經流光了,地上沾著血跡的刀片還泛著銀光。陸璃之當時眼前一蒙,猶如五雷轟頂,身體像被劈開一樣癱軟下去了,那一瞬間某種不好的念頭就從腦袋裡鑽出來,她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卻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她的眼淚立馬就落了下來,跌跌撞撞跑出去充電,才知道她有那麼多未接來電,有起初是官莞莞的,後來只剩下幾通沒有署名的電話。
陸璃之顫抖著雙手打過去,電話那頭只有冷冰冰的聲音,隻言片語的幾句話,她腦子還未反應過來,就飛奔出去了,她到達醫院時,看到的只是一副冰冷的沒有呼吸的身體,官莞莞在太平間裡靜靜的躺著,陸璃之的身體也好像沒有了溫度,她慢慢走過去,掀起白布,官莞莞閉著眼睛,臉色蒼白,一絲氣息都感受不到了,陸璃之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她心裡的悔恨足夠讓她萬劫不復。
陸振遠的死給陸璃之的打擊太大,但是她不應該和莞莞吵架的,明知道她情緒不好,她應該再忍一下,她也不應該丟下她一個人去酒吧買醉,然後喝得一塌糊塗,忘記所有的事情,那一夜把什麼都奪走了。陸璃之逼迫自己學著放下,可是這五年來她沒有一次原諒過自己,她不想承認官莞莞自殺身亡了,是她自己毀滅掉的一切,可是現在同樣的事情又擺在她面前,這一張和官莞莞一樣的臉正和官莞莞經歷著同樣的災難。
陸璃之氣喘吁吁地坐在手術室外,耳邊迴盪的是剛才護士冷冰冰的話,救護車到的時候官落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公寓裡沒有其他人,她已經昏迷,手機就在她手裡,醫生說她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了,現在非常危險,如果不立刻小心處理,可能會一屍兩命,可是現在沒有一個可以決定她生死命運的人,余邵遠的電話沒有打通,於是醫院的協議書被推到了她面前。
她沒有過多猶豫就填了保大人,也許官落落醒來之後會恨她吧,可是她沒有選擇,她不能任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余邵遠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陸璃之大吃一驚,瞥到她手裡的單子,頓時睜大了眼睛,「你怎麼在這裡?」
陸璃之抬頭看向余邵遠,憤怒一瞬間洶湧而至,她冷笑了一聲,眼底的不屑表露無遺,「我怎麼不能在這裡,你又在哪裡?」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余邵遠指著陸璃之手上的協議書問道。
陸璃之起身將協議書狠狠摔在余邵遠臉上,「你自己好好看清楚!」
「你別太過分!」余邵遠顯然是怒了,他鐵青著臉彎下腰撿起協議書,看到陸璃之簽的字,臉色如風雲變幻,他大怒道,「誰讓你簽字的?」
「我不簽難道等來簽,等你到的時候她還有命嗎?」陸璃之冷聲呵斥,「官落落摔倒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口口聲聲說要給她幸福,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對得起死去的莞莞嗎?」
「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余邵遠殷紅著眼把協議書丟在陸璃之面前,「這份協議不能作數,我要保孩子」
「你說什麼?」陸璃之不敢置信,余邵遠竟然會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孩子的命是命,難道官落落的命就不是命嗎?別忘是誰說要給她幸福的!」
「她現在已經嫁給了我,就得聽我的,我要她生她就得生!」余邵遠冷著臉喝道。
陸璃之氣極,一口氣被堵在喉嚨裡,「你儘管不算數,我倒要看看你每年忌日你怎麼面對莞莞和她唯一的妹妹!」
余邵遠握緊拳頭,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寒氣,他扣住陸璃之的肩膀,「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是我和落落的孩子,由我自己做主!」
陸璃之冷笑,「你到底要的是你自己的血脈,還是官落落?你口口聲聲說給她幸福,你哪一次做到了?你給自己找的借口還不夠多嗎?還能堵住你自私貪婪的心嗎?」
余邵遠手上的力又多了一分,陸璃之的指控像十字架一樣把他釘住了,他卻拚命去反抗,他用力推開陸璃之,「你走,你現在馬上滾!我不用任何人來指責我」
「怎麼?說到你心裡去了?你去改協議啊,要是今天官落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你背負的就是兩條命!」
余邵遠摀住耳朵,蹲在地上,逃避著一切,陸璃之冷冷看著,當年餘邵遠也是這樣,沒有勇氣面對死去的官莞莞,拚命推脫責任,看到官莞莞的屍體念叨的卻是他沒有錯,這樣的男人卻在一瞬間毀了兩個女人的一生。
陸璃之看不起余邵遠,他曾經試圖向她懺悔,試圖對著官莞莞痛哭流涕,卻也遮掩不住他那顆骯髒的心。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余邵遠立馬上前去,急沖沖問道,「孩子,我的孩子怎麼樣?」
醫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答道,「孩子和大人都保住了幸虧送得及時,大人也很頑強,你作為丈夫是怎麼回事,現在才來,要不是那位小姐簽字,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余邵遠鬆了一口氣,「那孩子生下來沒有?健不健康?」
「還沒有,準備剖腹產」
還沒說完醫生又進去了,陸璃之也稍微放下了心,這時蘇薏慧又打了電話,她走到過道理然後接起了電話。
「荔枝姐」蘇薏慧輕聲說道,「我買了今天的飛機票,現在馬上就要走了」
r/>「你現在在哪裡?幾點的飛機?」
「在出租車上下午兩點的飛機」
「我馬上過去送你一程」
「不用了荔枝姐,我就是打電話和你告別的,你別浪費時間專門來送我了,」蘇薏慧笑道,「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可能我現在會傷心難過,無法面對,但是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能扛過去的。」
「你能這麼想就好,你去了澳洲好好散散心,多陪陪你爸媽,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還等著你回來上班,」陸璃之說完心口又猛地一疼,不知道是在安慰蘇薏慧,還是在安慰自己,她能留在乘天多久呢?
「我已經想通了,我不能因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而放棄我的工作,況且公司還有你在,我不會認輸的」
「那好,你到了那邊和我打電話,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對了」蘇薏慧頓了一頓,「你幫我謝謝副總我住了他的公寓還把他的衣服弄髒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希望他能原諒我」
「副總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不會放在心上的,我和好好謝他的」
「謝謝荔枝姐我最應該感謝的是你才對」
「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又不是為了你的謝謝才這麼做的。」
「嗯,荔枝姐那我先掛電話了,我已經到機場了」
「拜拜」
陸璃之掛了電話就離開醫院了,她心裡突然覺得悵然若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醒來的時候卻記不清夢見什麼了,殘留的只有那一絲絲的後怕。
她一路沿著長街漫無目的的走著,她不想回乘天,她也沒有地方好去,沒進人頭攢動的車水馬龍,她是渺小的,只是浮在空中的一顆塵埃,改變不了別人的人生,別人的人生也不會對她的人生改變什麼,只是浮浮沉沉,隨緣而散。走得累了,她就在長椅上坐著,買一杯滾燙的咖啡,默默看著人來人往的路人,彷彿看到他們是怎樣活著。
陸璃之記得在美國的時候她被公司同事欺負或者被有種族歧視的人辱罵的時候,她也會這樣坐著,偶爾也會有一兩個無聊的外國人坐在她旁邊,然後淡淡地聊幾句,直到天黑了她才離開。
看不見盡頭的車子有的飛速駛過,有的停下了,陸璃之一偏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熟悉的賓利車上走出來,他穿著一套深黑色西裝,顯得十分挺拔,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眼英俊,他轉到車的另一頭將一位打扮得十分優俏麗的年輕女人引了出來,陸璃之的心驀然一顫,她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臉,卻也能猜出來,那個女人定是有著不凡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