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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 贖身(下) 文 / 有時糊塗

    秋三娘心裡一驚,青衿是院裡花了無數心血培養起來的新人,請了名師教她彈琴,請了舞師教她跳舞,訓練她的歌喉,教她讀書識字,足足用了十二年心血,才有今天的成績。現在她還沒正式登台,只是讓她出來露露面,積攢點名氣,可即便如此,見過她的客人都被她迷住了,前有田融,今天有薛泌,現在又加了柳寒。

    秋三娘對付這種事很熟練,她非常為難的說:「柳先生,不是我不答應,柳先生能看上我這女兒,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您是不知道,咱們院子現在正青黃不接,正指望她明年拿個花魁回來,給院子添點名聲。」

    秋三娘採取的策略很正確,她不說青衿年齡還小,十六歲在這時代早就出嫁了,就算青樓,十六歲還沒登台接客的,少之又少,這青衿要不是留著爭花魁,也一定登台接客了。

    如果不是剛才柳寒順手拿出十萬銀子,秋三娘說不定會開個讓柳寒知難而退的價格,可柳寒亮出了銀子,她便沒出這招。

    柳寒心裡清楚,秋三娘肯定作不了主,可秋三娘的姿態很低,簡直就是在求他,讓他無法用強。

    沉凝片刻,柳寒抬眼問道:「能不能請院子裡的主事出來,我和他商量下。」

    秋三娘愣了下,正要開口,柳寒皺眉看了她一眼,秋三娘心裡一下便抽緊了,她從未見過這樣凶狠的眼神,自百漪園十多年,見過不少人,道貌岸然的朝廷高官,風流瀟灑的士族豪門,刀頭舔血的江湖好漢。

    可無論高官豪門,還是英雄好漢,都沒有那種眼神,她覺著只要她說個不字,接下來的事會讓她非常恐怖。

    秋三娘轉身便出去了,柳寒就感到房間裡的人好像都鬆口氣,連青衿都鬆了口氣,柳寒心裡有些納悶,難道青衿不願跟他,那她剛才那樣是做什麼?

    青衿的聰明超過了柳寒的想像,她很快便察覺了柳寒的疑惑,於是在他耳邊低聲軟語解釋:「能陪伴先生身邊,乃青衿所願,可青衿之事,三娘實際是作不了主的,先生別怪她好嗎!」

    柳寒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秋戈衝他使個笑了笑隨口在紅衣女耳邊說了什麼,惹得紅衣女抿嘴直樂,眉目不住瞟向秋戈和青衿。

    這紅衣女名叫青苓,是百漪園培養的另一根新台柱子,擅長吹簫,不過看她的樣子,可比青衿要隨和多了。

    但薛泌神情卻有些奇怪,不時瞧瞧柳寒,然後便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青青姑娘看出來了,於是變得愈加小心,生怕引起他的不快。

    柳寒心裡有個疑問,這百漪園怎麼沒人護院的。

    「有的,咱們院子是帝都最大的青樓,」青衿低聲解釋道:「媽媽說,咱們東家每月都給風雨樓送銀子,誰也不能在咱們也惹事,剛才是媽媽不讓風雨樓的人動手。」

    柳寒明白了,暗說這秋三娘手腕夠高的,今天挑事的田融,明顯是世家子弟,而這邊呢,小趙王爺薛泌都不是好惹的,兩邊就算衝突起來,自然有官家人去管,院子裡不惹麻煩,可風雨樓出面了,那就是院子裡的麻煩。

    漸漸的,柳寒也察覺了,房間裡的氣氛有些不對,他心裡略想想便明白了,小趙王爺和薛泌對他此舉有些不滿,小趙王爺還顧忌身份,可薛泌驕橫慣了,恐怕就要發難,他心裡極速盤算到時候怎麼應付。

    「聽聞柳兄從西域歸來,帶了幾百輛大車,商隊規模前所未見,可柳兄到後,瀚海商社始終沒有動作,不知這是為何?」薛泌開口了。

    秋戈神情微變,看上去這話沒什麼,可實際上是在嘲笑柳寒的商人身份,告訴青衿,這人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

    柳寒好像沒聽出來,他淡淡的笑了笑:「這次倒是帶了不少好東西,我準備弄個展示會,然後進行拍賣,到時候還請薛公子捧場。」

    薛泌看著青衿那絕世容顏,以及癡癡的望著柳寒的目光,心裡忍不住要發狂了。

    「我讀過《西行見聞》,」小趙王爺醉意濛濛的開口道:「上面記載了不少不少奇聞怪談,聽說那裡有座火焰山,終年噴射地火,將岩石都燒融了,是這樣嗎?」

    柳寒微微搖頭:「《西行見聞》乃安西侯程載所記,程載是前朝永始年間出使西域,到了大約現在龜藏國境內,算是走了半個西域,其所記載的火焰山,我在西域倒是見過,不過那是極西之地,我估計程侯爺也是聽聞而已,他所記載的有點像《神怪錄》所記載,我見的那火焰山,噴發時,濃煙滾滾,隔上百里都能望見,火星能噴到數十里之外,人畜難以靠近。

    和程侯爺所記不同的是,這火焰山噴發不過月餘,而後便熄滅了,我估計程侯爺在當地停留時間太短,所以有此誤解。」

    「你還見過火焰山,你知道火雲石嗎?」小趙王爺隨口問道,秋戈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不住用目光提醒柳寒。

    柳寒好像依舊沒看見,他隨意的笑了笑:「當然,這次我就帶了些上品火雲石,這火雲石在西域是製作首飾的原料,而且四季溫暖如春,西域冬天苦寒,帶一小塊火雲石在身上,便不會感到寒冷。」

    他說著,小趙王爺和薛泌的神情都變了,小趙王爺也不喝酒了,薛泌忿忿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熱切的目光,比剛才盯著青衿的目光還強烈。

    「不知柳兄有多少火雲石,我趙王府全要了。」小趙王爺搶先開口,薛泌連忙打斷:「我薛府也要,柳兄,你若喜歡青衿姑娘,只要將火雲石賣給我,我幫你達成這個心願。」

    情況一下陡轉直下,不但柳寒,就連青衿也大為意外,想起薛泌的轉變,青衿禁不住有些惱怒,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她開口的時候,只

    好狠狠的瞪著薛泌,薛泌現在卻什麼也顧不上,只希望能買下柳寒的火雲石。

    柳寒忍不住瞟了秋戈一眼,秋戈神情自若,不過倆人目光交錯時,柳寒察覺了他的無奈。

    「你們要火雲石作什麼?難道也要作首飾,可以在我瀚海商社定做,保證價格公道。」柳寒十分納悶也十分好奇,於是調侃的問道,想打聽下這裡面的秘密。

    小趙王爺搖搖頭:「柳兄別問,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肯定不是作首飾。」

    薛泌也說:「我也不知道,不過,家裡前段時間滿世界在找火雲石,不但在帝都找,也在河東,甚至到長安姑臧去找,可惜都沒找到,這火雲石實在太難找了。」

    「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秋戈慢悠悠的說道,他現在有些糊塗也有些明白了,這火雲石背後肯定有重大問題,不然絕不會讓這倆人如此失態。

    「就是,就是,」薛泌神情大變,樂呵呵的,這笑容甚至有些諂媚:「柳兄,這火雲石是家父交代下來的,我大哥他們四下尋摸,沒想到最先找到的卻是我,呵呵呵!」

    薛泌興奮異常,可他這一句話便讓瞭解他的小趙王爺明白了,薛家子嗣不多,可也有好四個,下一任薛家家主便在他們四個中產生,他是獨子,可有三個堂兄,以往他最有利的條件便是有個當太子妃的嫡親姐姐,除此之外,在家主競爭中,近乎全面落後幾個堂兄,今兒好不容易可以贏他們一次,這讓他如何不興奮。

    小趙王爺倒沒有爭王位的想法,皇室子弟,藩王繼位有明確的規定,不是誰能當便當得了的,也不是誰有才就行的,皇室明確規定,嫡長子繼位,若無嫡長子,則是長子繼位。

    什麼意思呢?就是王后的長子是王位第一繼承人,若王后無子,那就是其他妃子生的長子繼位。

    趙王后有兩個兒子,這個小趙王爺是庶子,母親是趙王的側妃,所以,小趙王爺從未想過他能接掌王位,也正因為如此,他還可以留在帝都,否則,趙王也不敢讓他留下。

    不過,為什麼要不惜代價弄到火雲石,這其中的內幕,他倒是知道點,但這絕不敢外傳,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此刻見薛泌一個勁的向柳寒諂媚,他也不由自主的跟上來。

    秋戈見狀也趁勢「打劫」,他一個勁的給柳寒遞眼色,那意思很明顯,是讓他順勢就答應下來,這兩人如此不顧顏面,這讓他嗅到種危險氣息,以柳寒現在的力量,是無法對抗的。

    柳寒心裡的疑團更大了,他看出了秋戈的意思,可他不想就這樣白白便宜了這倆人,小趙王爺還算好,比較爽直,可這薛泌,他有點厭惡了。

    「這火雲石,我倒是清楚,有肯定是有的,而且保證是上品,可到底有多少,還得回去清清。」柳寒很仗義:「你們兩位都是我的朋友,誰沒了都不好,到時候,咱們再一塊商量,如此可好?」

    小趙王爺和薛泌對視一眼,這下倆人醒悟過來,現在他們才是對手,火雲石本就珍貴,柳寒手上若是不多,倆人勢必要爭起來,他們誰也不敢就這樣放手。若就這樣放手,被父王或家主知道,對倆人的前途勢必產生重大影響。

    現在柳寒已經落下話了,倆人再爭也沒什麼用,於是倆人不約而同收口,各自悶頭喝酒。

    柳寒開始還想挑起話題,撩撥下倆人,從他們口中探聽出點東西,可轉念一想,這種場合下,就算倆人想說也不敢說,於是他也放棄了,只顧與青衿說笑。

    在屋裡,柳寒和青衿還算相待以禮,其他人就沒這麼多顧忌,放肆多了,就算秋戈也將青苓摟在懷裡調笑,邊上的另一個已經將手伸進姑娘的衣衫中,青衿注意到了,不由臉蛋飛紅,心中揣揣不安,生怕柳寒也如此。

    幸虧柳寒沒有動手,只是和她一塊閒聊,青衿對西域很好奇,於是柳寒給她講了不少西域的見聞,特別提到西域的胡琴,天娜是胡琴好手,閒暇時常拉給他聽,他也借此瞭解了不少胡琴的知識和西域的音樂,此刻說給青衿,讓美女有了些期待,想認識下天娜,柳寒自然是滿口答應。

    不一會,秋三娘引著個風姿綽約的********進來,這美婦一進來,屋裡的姑娘們都趕緊起身向她行禮,柳寒也站起來,秋三娘給他介紹這是百漪園的主事,名叫甄娘。

    柳寒含笑打量甄娘,歲月已經走過她最美好的年歲,可依舊留下了當年的痕跡,眼神中帶著微笑,眉宇間依舊留有風韻,身上帶著香味,不是那種濃濃的,而是隱隱約約淡淡的,要仔細留心才能找到。

    「三娘告訴我,柳先生要給我這女兒贖身?」

    甄娘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像是南方口音,有兩分磁性,配以眼神,很有幾分媚惑,柳寒如此堅韌的心性也忍不住動了下,讓他大感意外,心中有了幾分警惕。

    江湖中人都知道,凡是女人走江湖,特別是美女,都有一兩手絕技,輕易不要招惹她們,否則後患無窮。更何況,這美婦居然能在帝都開出這樣一個院子,沒有點本事是絕對做不到的。

    柳寒從甄娘施禮:「還請媽媽成全。」

    甄娘看了眼屋裡的人,認出了小趙王爺薛泌他們,她輕輕笑了笑,這一笑更是風情萬種:「這三娘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也沒跟我說說,小趙王爺和薛公子也在,甄娘給幾位公子見禮了。」

    說著沖小趙王爺薛公子還有秋戈他們作了個福,小趙王爺哈哈一笑答道:「我說甄娘,柳兄可是我朋友,帝都現在最有名的才子,三篇震帝都,能看上青衿姑娘,可是她的福分,你可要成全。」

    薛泌看看青衿,青衿依舊有些羞澀,可誰都看

    得出,她打心眼裡是原意的,心中有些妒忌,可想到火雲石,也不得不開口道:「要我說呢,才子佳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傳為美談的,媽媽,你可別棒打鴛鴦。」

    「薛公子這說的那裡話,我這作媽媽的,看到女兒有個好歸宿,能不替她高興嗎?」甄娘說著輕抬皓腕,拂了拂額角,這簡單的動作,卻給她用得風情無限,讓人怦然心動,那一刻忘記了她的年齡,目光就隨著她的皓腕而去,就連青衿都忘到一邊,眼中只有那一截白皙的手腕。

    柳寒心神也差點動搖,可當甄娘柔媚的看了他一眼,他才猛然醒了,內息奔湧而出,在體內迅速循環一周,這才完全清醒,他暗呼好厲害,這女人要是這會偷襲,恐怕他就已經受傷。

    柳寒這麼快便清醒過來,甄娘眼中閃過一道驚訝,這絲驚訝一閃就過,除了柳寒注意到,其他人都沒注意,柳寒更加警惕,暗自加強戒備,心裡開始猜想有那種武功是通過聲色動作來迷惑對手的。

    這一想還真想起來,在三歸堂中,他曾經讀過一本評述,這本評述是一個沒有修行的人寫的,比較雜亂,其中有一篇評述魔教武功的,這裡面便講過,魔教有種武功只有女子能修煉,以聲音動作迷惑對手,在對手心神失態時,發動突然襲擊。

    難道這甄娘是魔教中人?難怪她一個女子能在帝都開這樣大一個青樓而無人敢動她。

    這帝都還真是藏龍臥虎,一個青樓女子居然也有此修為。

    甄娘的笑容更加輕柔,更有迷惑,連秋三娘和青衿都難以抗拒,目光緊盯著她。

    柳寒既然有了準備,甄娘就不可能再迷惑住他,若他要反擊,甄娘恐怕要受到反噬,這類功夫最忌諱對比自己高的人出手,若因此受到反擊,修為不僅大降不說,若對手以相同或類似迷惑心智的功夫反擊,恐怕此生就要被對手掌控。

    甄娘拿不準柳寒的修為,趕緊收功,柳寒卻像不知道她曾經出手樣,依舊含笑等著她。

    「咱們青樓女兒青年時風光,到老了卻也是寂寞,誰不想有個好歸宿,就像我似的,年青時也紅遍帝都,可到老了,唉.」甄娘歎口氣,似乎還在回憶當年賓客盈門的情境,過了會才繼續說道:「青衿能得先生青睞,那是她的運氣,可先生,我們要調教這樣一個女兒出來,沒十來年功夫不行,現在咱們院子老的老,小的小,正青黃不接,就指望著青衿青苓她們出息了,把院子給撐起來,這樣我也輕快點,她若走了,唉,這百漪園……」

    「媽媽說的哪裡話,我初到帝都便知道,百漪園美女園,園中有美女上百,豈能說少了青衿就不行了呢?」柳寒神情溫和,可話卻一點不含糊,你這百漪園養了這麼多美女,難道缺了青衿就不行了?別拿話堵我,爺心裡清楚。

    甄娘苦澀的笑了笑,這笑容幾乎讓鐵人落淚:「先生要不信,可以問問三娘,還有青衿青苓,帝都青樓六十四間,首推三大青樓,百漪園,醉紅塵,逍遙閣;今年的花魁是醉紅塵的紅珠姑娘,去年的是逍遙閣的花怡姑娘,前年也是逍遙閣的花蕊姑娘,這三年,我百漪園連三甲都沒入,咱百漪園的名氣已經大不如以前了,今年要是再不能拿個花魁回來,百漪園恐怕要被三大青樓除名了。」

    甄娘說得悲苦,帝都青樓眾多,競爭也就相應激烈,像百漪園這樣的,若三年還拿不到一個花魁,影響就非常大。

    所以,甄娘儘管沒明說,實際是委婉拒絕了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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