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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故人(中) 文 / 有時糊塗

    大晉西北邊塞分為兩部分,涼州和雍州,涼州前出,雍州則為後盾,擔負起連結涼州和并州兩大戰場的作用,在戰時,雍州主要為涼州提供後勤支持,但雍州也面臨北方胡族的威脅,雍州北面的南平、北武、東夏三郡是防禦重點,與涼州不同的是,雍州的防禦相對輕鬆,三郡以北穆烏斯沙漠是天然防禦屏障,大隊胡族根本無法通過這個沙漠進攻,這也是導致涼州和并州成為抗胡主戰場的主要原因。

    大隊胡族過不來,不代表小股馬賊不能過來,數年來,就像西域商道一樣,三郡邊境同樣馬賊肆虐,雍州邊軍的主要任務便是剿滅馬賊,犀鋒便是在剿滅馬賊的戰鬥中脫穎而出,引起秦王注意進而被調入鷹翎衛。

    「倒是你,沒成想居然能做出瀚海商社這樣大規模的商社,我聽說秋雲還讓你給拓跋部落送糧,你現在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言重了,言重了,」柳寒連忙分辨,這個事可不能認,否則將來有無窮無盡的麻煩:「我只是幫助送糧,糧食還是拓跋部落自己掏錢買的,當然,運費酌情少收。」

    「哦,是這樣!」犀鋒好像有些驚訝,柳寒眉頭微皺,苦笑下說:「按照行程,秋雲大將軍也該到長安了,你若不信,可以問問。」

    「秋大將軍不到長安,」犀鋒說道:「這個時候,他不敢到長安,就算到長安,秦王也不會見他。」

    柳寒略微想了想便明白,現在這個敏感時期,這倆人若是見面,泰定帝若無事則罷了,若有事,一個藩王勾結邊將的罪名便能給倆人扣上,那就萬劫不復。

    從見面到現在,倆人都在懷舊,換一種說法,也就是在探底,倆人都沒有簡單的信任對方,十多年過去了,他們都有很大變化,柳寒再不是那個苦苦掙扎的逃亡者,犀鋒也不是那個剛出師門的熱血青年。

    「當年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找了你幾個月都沒找到,我本想拉你一塊投軍的。」

    犀鋒的語氣中有幾分惋惜,當年倆人若一塊投軍,殺手不敢追殺到軍營。

    可他錯了,柳寒知道,別說軍營了,若那個人要他死,就算躲進皇宮,那人依舊有辦法殺了他,他苦笑下:「怎麼說呢?簡單的說,詐死,然後在山裡過了半年茹毛飲血的日子。」

    犀鋒有些動容,周南山荒無人煙,傳說還有猛獸出沒,就算最出色的獵人進去,也是九死一生,柳寒居然能在裡面一待便是半年,這份堅韌,膽識,超出常人。可轉念一想,當年面臨的危險,那個殺手的厲害敏銳,恐怕也只有這樣的絕戶計才能瞞過去。

    柳寒的神情似乎也在回憶,回憶當年被追殺的凶險,好幾次他都認為自己死定了,又好幾次僥倖逃脫,死亡陰影始終籠罩在他頭上,所以,他在周南山上待了半年,其實三個月後,便有跡象對手已經離開,可他依舊在山裡待了半年,等傷勢盡復,出了周南山,便遠赴塞外,流亡西域。

    「我一直不知道,當初他們為什麼追殺你?你得罪的是那家士族?」犀鋒又問。

    當年犀鋒初出茅廬,一腔熱血,路遇負傷的柳寒,便拔刀相助,甚至沒問為什麼。殊不知道,這也是柳寒納悶的。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有,而且很多,但象犀鋒這樣,什麼都不問,便拔刀相助,卻還是少見。

    「當年你為什麼幫我?」柳寒反問道。

    犀鋒嘿嘿笑了笑,柳寒也同樣面帶微笑,犀鋒從邊上拿出罈酒,給柳寒倒上,柳寒早看見那罈酒了,此時也不顧忌,端起酒杯,一股芬芳的香氣撲面而來。

    柳寒陶醉似的深吸一口,閉上眼睛似乎在品味,然後才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便去抓酒罈:「好酒!好酒!這什麼酒?拿弄的?這可比柳林酒好多了。」

    見他反應如此強烈,犀鋒微微一笑,任憑他將酒罈抓走,才笑著說:「這可是御酒,殿下賞的,我一直捨不得喝,今兒來見你,這才帶上的。」

    「御酒?!」柳寒好像有些驚訝,連喝三杯,才滿足的放下酒杯,嘴巴還咂吧咂吧的回味,然後才說:「果然宮裡的東西都是好東西,這酒可比柳林酒強多了。」

    「你還算有口福,李蔥可想了好久,說了幾次,我都沒捨得。」

    「李蔥?你朋友?」

    犀鋒點點頭:「和你一樣,換命的朋友,他比我先到邊軍兩個月,我們同在一隊,一塊訓練,一塊巡邏,一塊殺馬賊,一塊到鷹翎衛。」

    「李聰,是關隴李家的人?」柳寒含笑問道。

    犀鋒輕蔑的笑笑:「士族子弟有幾個上邊塞,一刀一刀搏功名的,這大晉能有幾個秋歌。」

    柳寒對軍隊編制有所瞭解,西域各*隊編制與大晉大同小異,不過,他還是大膽的問了問,犀鋒也沒隱瞞,他到軍隊便擔任伍長,伍長統帥五人,四伍為什,設什長,五什為隊,設隊正,五百為營,設營正,營以上則為軍,軍的編制不定,兩營三營四營都可能。

    犀鋒見柳寒很好奇,便詳細解釋了大晉的軍隊編制,伍長什長,這樣的低級軍官是沒有品級,而隊正和營正就是官了,隊正相當於縣吏,營正則相當於縣官。營以上,則是臨時編製,稱為校,指揮官為校尉。

    「你現在是校尉了,能指揮幾個營?」柳寒依舊保持著好奇的神情,似乎很是羨慕。

    犀鋒笑著搖搖頭:「鷹翎衛乃由軍中壯士所組,全軍三營,一千五百人,我這校尉不過是假校尉,上面還有個校尉負責統帥全軍。」

    「我在回大晉的路上遇上秋歌帶領的黑豹,聽說黑豹乃大晉第一鐵騎,

    ,鷹翎衛和黑豹比起來如何?」柳寒繼續問道。

    犀鋒笑了笑:「秋歌年少成名,現在已經突破宗師境界,門閥子弟中,算是少見。」

    柳寒也報以微微一笑,心裡清楚,犀鋒並不認為自己統帥的鷹翎衛比不上黑豹,但對秋歌很是看重。柳寒還知道,鷹翎衛的統領校尉韓逾乃士族子弟,一出生便有校尉封號,此人雖然名義上是鷹翎衛校尉,但實際上並不管事,無論日常訓練,還是統軍作戰,都是犀鋒這個假校尉在負責。假校尉,不是假的校尉,而是副校尉,也就是說,犀鋒是韓逾的副手。

    說到這裡,犀鋒歎口氣,神情中有幾分失落,柳寒微微皺眉:「怎麼?」

    犀鋒輕輕歎口氣:「沒事,柳兄,我該叫你柳兄還是……」

    柳寒笑了笑:「我現在叫柳寒,以前的事,就咱們倆知道就行,萬不可告訴旁人。」

    「那是自然。」犀鋒清楚這其中的厲害,毫不含糊的答應下來:「柳兄,我觀你修為大進,當年之事?」

    柳寒望著江面,江中那條小舟,在波浪中顛簸,魚鷹不時高飛俯衝,漁夫站在船頭,奮力扔出漁網,漁網在空中散開,他深吸一口這帶著濕意的空氣,滿足的閉上眼睛,似乎在回味,又似乎被陶醉,半響他才幽幽答道:「這裡真是個好地方,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聽說江南美景更勝,唉,若非當年之事,我就到江南買幾畝田,過一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說到這裡,他收回目光,看著犀鋒正色道:「此次回來,正想將當年之事作個了斷,犀兄,我雖然修為大進,可這十年,別人也不會空耗。」

    犀鋒遲疑下,輕輕點頭,同意柳寒的判斷,這十年,他的修為也同樣大進,可那人呢?絕不會閒著,當年他便比他們強,十年過去,那人的修為只怕更強了。

    「當年,他為什麼要殺你?」犀鋒問道,當年他也問過,柳寒沒有回答。

    柳寒沒有回答,輕輕歎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犀兄,你現在是官家之人,當年之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和那人之間,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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