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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往事(上) 文 / 有時糊塗

    到了山莊門口,山莊早已閉戶,高大的院牆遮住了視線,裡面黑乎乎的,看不到亮光。柳鐵上去叫門,裡面的人聽說是柳寒親到,連忙開門,同時通報在山莊的老黃和柳木,柳木急匆匆從後宅過來迎接,柳寒已經到了大堂。

    柳木有些惶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柳寒連夜趕過來,待柳寒進去後,他趕緊將柳鐵拉到一邊問要不要全莊動員。全莊動員,柳鐵笑著搖頭,讓他準備點白開水,燒點水準備洗漱用具,柳木這才放心。

    柳寒沒有管這些,進屋沒有看到老黃,問柳木才知道老黃在書房,柳寒沒有讓人去叫老黃而是自行上書房去。

    老黃沒聽見外面的聲響,或許聽見了也沒在意,柳寒進去時,他正在油燈下專注的看著手裡的書,這段時間,從各地傳來的消息都堆積在這裡,王掌櫃原本準備將城裡的院子收拾停當後再將這些書全搬過去,沒成想柳寒他們來得太快,城裡的院子還沒完全收拾好便到,好在老黃他們住在這裡,王掌櫃也問柳寒要不要將這些書搬過去,柳寒說不用,讓老黃先看。

    「東翁,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老黃抬頭見是柳寒,很是有些意外,但也僅僅是意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起身迎接。

    柳寒將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抬腿將腿放在桌上,老黃不悅的輕輕哼了聲,柳寒趕緊將腿放下,腦袋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屋頂,嘴角帶笑:「這些貴公子,整天沉迷玄學修道,還想著當官,我看啊,這大晉朝的天下遲早得給他們玩完。」

    「你可別小看了他們,」老黃搖頭看著他,對他很有些無奈,這位東翁性情還是不錯,就是舉止不羈,類似將腿撂桌上這樣的事,已經給他說過多次,可他就是改不了:「門閥之家慣用合縱連橫,還有結親之類的卑鄙之策,別看他們在內部鬥來鬥去,可要是庶族真插手進去,他們立刻便會調轉刀鋒,先對付庶族。」

    柳寒依舊躺著緩緩的說:「管他什麼,涼州的事與我們無關,咱們還是按原計劃,東西買齊了便上京。」

    老黃看了看週遭,壓低聲音問道:「東翁,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到京城去作?」

    「嗯!」柳寒沒有回答,老黃依舊繼續追問:「如果真有事,最好現在就告訴我,免得將來出什麼意外?」

    「老黃啊老黃,你這鬼心眼真多。」柳寒似笑非笑的說。

    老黃似乎沒聽出其中的威脅,很不客氣的說:「你這人還不錯,咱們共事六七年了,就算是塊頑石,我也看出了七八分。」

    「那你說說,我上京要做什麼?」柳寒調侃的問道。

    老黃微微搖頭:「這個我猜不出來,唯一可以判斷的是,這事風險很大,弄不好,咱們全得賠進去。」

    柳寒長長歎口氣,要作的事,他一直埋在心裡,不敢洩露半分,他對那個人有深深的恐懼,此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殺了他。

    「既然如此,那你更應該告訴我,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可以替你參詳參詳。」老黃的語氣很平靜,但心裡卻有很是擔憂,自從跟了這個主人後,沒用多久便察覺出他的內心有事,在西域經商這麼多年,早就該返回大晉了,可他卻始終不為所動,但他又不斷派人回來,信任的人都派回來,商道從西涼擴張到帝都,甚至開是向江南擴展。

    可他就是不踏足大晉,老黃數次建議他回來主持業務,可他就是不為所動,可前年一突破宗師,他便下令作回大晉的準備,而且要求很快,有些東西完全可以不放棄,最後也放棄了。

    從那時起,老黃便猜測此行兇險。

    「你可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奴隸。」柳寒歎道,嚴格的說,老黃是他的奴隸,可老黃根本沒有這個意識,從開始便毫不含糊的告訴,自己永遠不會叫他主人,而且他應該是被僱傭的師爺而不是奴隸。

    老黃沒有答話,這麼多年下來,他很清楚,柳寒其實沒有將他當作奴隸,他可以隨便和他說話,根本沒有任何顧忌,可以與他同桌吃飯,可以隨便調用家裡的錢財,甚至可以享用家裡的舞姬歌姬。當年,他被柳寒買到時提出的條件,柳寒全部遵守了。

    「十五年了。」柳寒好像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老黃凝神細聽,柳寒卻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轉口問道:「老黃,當年你是怎麼到的西域?以你的才幹,即便在朝堂上,你也應該有能力自保,怎麼會混得這樣慘?」

    對老黃身份的懷疑從買來不久便有了,除了他對政務的熟悉,另外這傢伙表現出的能力,絕不是那種不能自保的人,以至於淪落到妻兒不保的地步。

    老黃盯著他,柳寒淡淡一笑:「你在觀察我,我也在觀察你,咱們都太熟悉了,怎麼有沒有興趣跟我說說,你知道的,我修為還不錯,順手幫你宰幾個仇人也沒什麼大了的。」

    老黃依舊盯著他,柳寒就像他是空氣似的,又往背後一靠,哼起了山離小調,過了好一會,老黃才慢慢說道:「我出身庶族,說是官,不過是自抬身份,其實我是個師爺,三十四歲時被邵陽郡王征辟,當了他的師爺。」

    老黃完全沒有說謊欺騙的慚愧,語氣中全是惋惜。柳寒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好奇:「那你怎麼被發配到涼州?得罪了這個王爺?」

    老黃苦笑下,望著桌案上堆積的書,好一會才幽幽的說:「邵陽郡王氣量恢弘,寬厚仁慈,別說得罪他,就算當面罵他,也不過一笑了之,怎麼會發配我。」

    「那是怎麼回事?該不是這位王爺獲罪,你遭了魚池之災。」

    「還真這樣,」老黃歎口氣輕輕點頭,停頓下又有些後悔的說:「當年我狂妄無知,天下能入我眼的

    沒幾個,門閥士族不過一幫蛀蟲,什麼八賢不過幾塊朽木。當時王爺清正廉潔,風姿俊朗,天下頗有人望。

    當時剛剛平定鮮卑人叛亂,朝廷上下如釋重負,皇上改年號泰定,驕奢淫逸之風又起,殊不知為了平定鮮卑人叛亂,天下早已苦不堪言,賦稅一加再加,泰定二年的賦稅竟然是太宗年間的十多倍,小民苦不堪言,要麼托庇與士族門閥,成為門閥的蔭戶,要麼賣身為奴,要麼棄地而逃,成為流民,輾轉道路,哀號盈野。

    朝廷府庫空空,士族占天下田卻不納稅,朝廷賦稅全出自百姓,百姓卻無田,每每稅吏上門,無不賣兒賣女,才能完那納不完的稅,實在不堪重負。

    朝政之弊端天下人皆知道,王爺身負天下百姓之望,決心改制推行新政,士庶一體納糧交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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