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文 / 木璃
接下來養傷的日子,賈璉過得就跟個嬰兒似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個最基本的,那人有三急什麼的,想起來賈璉臉都是黑的,最最痛苦的是,太醫說了,他是內傷,臟腑受損,最好還是不要移動……得,就因為這句話,賈璉的一切行動都被嚴厲禁止了,不說是想起來坐會兒走會兒,連稍微弓個身子動動腿腳,都會換來趙嬤嬤琉璃等人的大呼小叫,惹急了,那眼淚就跟淌水似的流個不停……
賈璉倒是想反抗——可這群娘子軍背後卻有的是人支持,面對真心關懷,賈璉完全抵抗不住,只好節節敗退!
不過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最叫賈璉手足無措的,還是突然跟換了個人似的賈赦。
「二爺,這是老爺送來的鸚鵡,可有意思了,還會說人話呢,我給你擺在床前可好?」琉璃笑著拎高鳥架子,好叫躺在床上的賈璉能看清那只鸚鵡的樣子。
又送東西!
賈璉躺在床上克制不住的翻起了白眼。這賈赦到底是有多拙計啊?想要跟兒子和好,結果唯一的招數,就是往他這裡送東西?!
從昨天開始,賈璉屋子裡就開始不斷收到賈赦送來的東西。從一開始的各種藥材,然後到給他甜嘴的糖果,然後就是一大堆的布料啊,玩器啊,後來大概是意識到賈璉現在這狀態應該也玩不了,轉而又送香過來,有種青葉香,點起來就能熏透屋子趕走藥味,最適合喝藥的時候——天知道又不是在屋子裡熬藥,至於嗎?還有種安眠香,有助於促進睡眠——可現在,賈赦已經睡到不想睡了,完全沒有睡眠不足的考慮好嗎?
得,大概是看到昨天下人連著送了十幾次東西也沒得賈璉半句話,這位今兒又開始轉變策略,給送鸚鵡了,嘰嘰喳喳的叫,給賈璉解悶。
賈璉本來不想理會的,可偏這時候,那鸚鵡扇著翅膀叫起來:「二爺好,二爺好,給二爺請安了。」聲音清脆悅耳,就跟個不懂事的孩子在天真童趣地叫著,已經在床上躺得快抓狂的賈璉一個沒忍住,側眼看了過去。
別說,還真是個漂亮的鸚鵡。彷彿是最上好的錦緞般的羽毛色澤鮮亮,頭頂是艷麗的紅,到得胸口變成了純正的黑,背部淺淺一層黃過渡到青翠的綠,不過兩圈,就有從淺藍到寶藍色一層層鋪開去的長羽覆蓋了這只鸚鵡的翅膀,尾部長翎天藍下是深紅,深紅下是寶藍,層次分明,色彩鮮艷,再有那白色的鳥喙一張,就是好一串逗趣的話——賈璉再不識貨也知道,這樣好的鳥兒,怕是不容易得。
琉璃瞅著自家小主子那想要卻又不肯示弱百般糾結的模樣,克制住了全身的力氣才好險沒叫自己笑出來。跟在賈璉身邊也有一段日子了,琉璃本以為自己多少也瞭解了自己跟的這個小主子,心氣高,有主見,聰明有計謀,同時,尖銳,冷漠,親情感淡泊……
琉璃多少也能猜到為什麼,大老爺和大太太的為人處世,確實也沒給賈璉立下好榜樣。
可這兩天,面對著大老爺明顯轉變的態度,賈璉也變了。雖然明顯不能接受大老爺的態度,可有時看著大老爺送來的東西的眼神,那一刻,總會叫琉璃的心裡,莫名有種酸楚的感覺。
琉璃倒不是有別的什麼想法,只是私心裡想著,到底是父子,賈赦有心求和,賈璉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冷心絕情的人,何不推一把,叫這父子和好如初?
「也難為這麼個小東西,居然能這麼利索的說出一串話來。」琉璃嬉笑著拿起一邊食盒裡的一枚榛子在鸚鵡跟前晃蕩,「來,小東西,再說兩句,說二爺吉祥,二爺好。」
那鸚鵡也真是機靈,黑溜溜的兩眼珠盯著榛子轉了幾圈,張嘴就來:「二爺早日康復,二爺早日康復!二爺早點好起來出去玩~」
琉璃聽得大喜:「這幾句好,我們二爺可不是要早日康復!」把榛子餵給鸚鵡,小東西抓著小小的見過埋頭開吃,倒也有趣,琉璃瞄一眼賈璉,見他也正盯著這鸚鵡看呢,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眼珠子一轉,說道:「這麼會說話,怕是有誰特意教的吧?」眼神直往賈璉身上瞟,「也不知道是誰哦~~」
賈璉一下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垂下眼眸裝死。琉璃話裡的意思他當然知道,可……
原諒他芯子裡不是還在渴求父愛的孩子啊!!!賈赦突然變成個慈父,他、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親親熱熱叫人爹?-_-||他做不到啊!
腹中咆哮不止,面對琉璃有意無意地敲邊鼓,賈璉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裝傻!
趙嬤嬤帶著思雨從外頭進來,嘴裡嬉笑著:「……二爺昨兒不是說吃膩了甜粥,今兒我去廚房特意看著人做得雞茸粥,郭大廚一手好廚藝,二爺保準會滿意……」這一抬頭,看見了琉璃手裡的鸚鵡,當即把自己原先要說的話扔到了九霄雲外,圍著那鸚鵡嘖嘖有聲:「呦,這麼漂亮的鳥兒,又是老爺送來的吧?」
「嚇我一跳,走開,走開,二爺救命,二爺救命啊!」鸚鵡叫趙嬤嬤的熱情嚇著了,扇著翅膀上下撲騰,把琉璃逗得直笑。
趙嬤嬤呸了一聲:「這精怪的!」到底忍不住也笑了,輕輕摸了摸鸚鵡的羽毛,鳥兒還算乖順,沒咬人,趙嬤嬤更是歡喜,搖頭晃腦的:「看來是叫人馴養過的,不會咬人,又這麼會說話,還這麼漂亮!呦,我記得以前老太太跟前也有這樣一隻鳥,聽說要幾百兩銀子呢,這只這麼靈活,可不得更貴?」
琉璃不樂意:「嬤嬤怎麼張口閉口都是銀子?甭管他多少錢,這是老爺特意給二爺尋來的,這份心意才是最緊要的!」
趙嬤嬤也就是隨口一說,被琉璃這一反駁,尷尬地嘿嘿笑:「那是、那是,老爺這份心意,可不是最難得!」
賈璉
實在不耐煩了,頭一偏,裝睡。
不過這只鸚鵡也就這麼在賈璉這兒安家落戶了,每次賈璉醒來,琉璃都會把它拎過來逗它說話,這就是後話了。
午間的時候,西府的賈薔賈蓉帶著秦珂許毅等人來看他,見他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年紀還小的賈蓉賈薔當即眼眶就紅了,嘴裡罵罵咧咧的:「王八羔子,要叫我發現了到底是誰幹的這缺德事,小爺弄不死他!」
秦珂狠狠一個眼神過去,見賈蓉賈薔反應過來不說話了,才笑著對賈璉道:「早就想來看你了,遞了好幾次話,都說你這兒凶險不方便,這才拖到了今天才來……你可好點了?太醫都怎麼說的?怎麼連動也不能動了?什麼時候才能大好啊?」
賈璉又不是傻子,而且這幾個孩子的偽裝也不過騙騙同齡的小孩了,一邊敷衍地說了兩句:「傷的挺重,太醫說最少得養三個月。」一邊在眾人的吸氣中叫過了賈蓉,「蓉兒,許久沒見你,怎麼成哭包了?見了我就兩眼汪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女孩兒呢!」
賈蓉不過六歲,孩子氣十足,聽這話就炸了毛:「你才女孩兒呢,我這不是看你傷的這麼厲害才哭的?你倒好,還來打趣我!」鼓著臉抹了抹眼睛,毫無威力的大圓眼睛瞪了眼賈璉。
賈璉輕聲笑起來:「好好好,是我說錯還不行?我的好蓉兒,謝謝你們惦記我來看我,我這一傷,躺床上可真是悶都悶死了。」竹筒倒豆子地就給他們訴起苦來,「太醫說我是命大,有大夫及時給我行針,脊骨好歹沒斷,否則,這不說沒命,保不準以後就得癱在床上了。前兒晚上發高燒,人都塊燙熟了,這不,這幾天每一個半時辰一碗藥,我嘴裡都沒味了。還不許動,翻個身都難,傷口那一動就疼……無聊透了,你們來,我可是解脫了。」
賈蓉賈薔幾個聽的眼睛不自禁又紅了,許毅小胖子最好動,聽罷當即感同身受地苦下了臉:「這日子過的,那不受罪嗎?」
賈璉哀嚎不已:「可不是?最悲慘的,這樣的日子,我還得過三個月!」這下,連秦珂都忍不住吸氣了,太慘了。
賈璉歎氣:「唉,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你們說,我怎麼就這麼背呢?平時那麼乖的馬,說驚就驚了?」
幾個孩子聽他說的可憐,這會兒哪還忍得住,賈蓉一馬當先就叫道:「哪兒是你不當心,分明是有人要害你!」
賈璉悚然一驚:「這什麼意思?」醒來到現在,他都以為是自己才騎馬技術不佳才弄驚了馬摔下來,他是自認倒霉,怎麼現在聽著,裡面還有內情?
這幾個剛才遮遮掩掩要瞞著他的,就是這事?
秦珂見事情說開了,也不好瞞著,只好上前說道:「你別聽蓉兒的,這事就是外面一直在傳,說你摔下馬,是有人在馬上動了手腳,想要摔死你……可到現在也沒個真憑實據的,誰也鬧不清真假!」
賈蓉一聽就鬧起來了:「誰說假的?假的大老爺能那麼生氣把陳夫子趕走了?還連著好幾天檢查璉二叔的馬?要我說,就是有些人想要害璉二叔,背地動了手腳!」
秦珂無奈極了,看著情緒瞬間激動的賈璉,攤開了手:「我就是怕你被刺激到才不說……現在還沒證據呢,賈大老爺正在外面查……」
而這些,賈璉已經都聽不到了,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有人、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