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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相逢(一) 文 / 桃圻

    相逢(一)

    馬車一往北疾馳,夏日裡日頭長,穆清感覺馬車在上跑了很久,她的心也提吊了很久。終於看到陽慢慢斜下去,在驛道兩邊的草木籐蔓上灑了一層柔和的金光。阿達大聲說:「我們這就離了驛道,往丹陽郡了。娘坐穩了,前面的可比不得驛道平順了。」

    不一會兒道果然變得不好走,坑窪逐漸多起來,馬車速也慢下來,顛簸得厲害。穆清提吊著的心反而稍安定下來些,阿柳和英華都醒了過來,人一齊在車中坐著斷斷續續說了會兒話,先是勸慰剛離了母親的英華,好在英華原本就志在四方,稍加勸說,又躊躇滿志起來。說了一會兒她偏頭問穆清:「阿母同我說,我們先要去投姊夫,不知姊夫是何模樣,是不是同阿姊一般和善呢。」

    阿柳忍不住笑出了聲,穆清驀地羞紅了臉,幸虧斜陽發出金紅色的霞光,罩在她身上,與她臉上的飛霞融在一起,「過兩日就能見著了。」阿柳和英華哄笑著她,她卻一手托了滾燙的腮,在心中描畫著他的樣。

    陽從天幕墜下,馬車已駛過了好幾個村鎮,眼見天就要沉下來,駕車的馬奔走了一日,再不停,怕是要廢了。阿達估摸著離驛道已有裡遠,見前頭有一個熱鬧的城鎮,便驅車駛入,將車停在一家大客棧門口。妥當打點了,四人便在這客棧中安頓下了。

    待顧黎發現穆清已攜了英華逃跑時,已是午後,驚怒之下,不敢耽擱,撇開焦急害怕的陳氏,落井下石的王氏,和啼哭不止的萬氏,急忙去稟明杜淹。杜淹盛怒之下,掀桌踢凳地將顧黎狠狠斥責了一番。終究不是顧黎的本意,多加譴責也無意,便急點了兩隊人馬,一隊往水去追,一隊他親率了往驛道去追,一往江都尋去。

    六里連夜追尋,杜淹料想穆清和英華兩個女兒家,不敢連夜趕,令人沿途將所有的客棧都翻遍,直鬧得吳郡至江都驛道沿村鎮整夜不寧。

    天濛濛亮時,江都城門大開,杜淹率眾疾馳入城,直奔漕河畔的棲月居。進了客棧,老管事劉敖迎了出來,杜淹冷聲道:「劉管事許久不見,原是投到了這裡,母親的產業,倒是打理得不錯。」劉管事笑著躬身行禮,一面催人去請杜如晦。

    杜如晦尚未起身,聞得杜淹到訪,心中一驚,自忖著,他怎知我在江都。且素日從無往來,今日這個時候到訪,實是蹊蹺。他自梳洗穿戴了,急忙趕去見客的廳堂。進門還未來得及見禮,杜淹霍地從椅上站起,逕直走到他面前,略抬了頭,直視著他,「我且問你,你將顧七娘藏於何處?」

    只這一句,杜如晦大約猜到了他的來意,頓覺頭皮發緊,頭髮都要往上衝騰,強壓下怒氣道:「敢問叔父口中稱的顧七娘,可是侄兒的未過門的夫人征西候顧家的七娘麼?」

    杜淹帶了一絲不屑說:「正是她。只是她父親親口應承,將她聘與我為妾,已過了納吉禮,只等著納徵請期。何時又成了你未過門的夫人。」

    杜如晦笑道:「昔時她尚寄養餘杭時,便已有了婚約,恰逢餘杭顧家白事,只能將日往後挪了些。她自小便不在她父親身邊,這才回去了月餘,只怕她父親不明就裡,生出了誤會也是有的。」

    「婚姻之事必定是依父母之意,你未得她親父母允肯,便自稱她是你未過門的夫人,自定了婚約,這卻是甚麼規矩?當是小孩兒過家家麼?」杜淹提高嗓門反詰,「你若執意不將人交出,莫怪我翻騰了你這客棧。」說罷抬手招呼了門外的那隨他同來的二十餘人。

    杜如晦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只是眼中陡然升起了一層寒意,「我這棲月居在江都城內不算大,卻依著漕河及保揚湖所建,位置優渥,佈置擺設也是精巧風,比那驛館不知好了幾許,往來的達官權貴們自是棄驛館而擇我這客棧住,眼下就住了幾位。叔父若是將動靜鬧大了,驚擾了他們和他們的家眷,侄兒該如何向他們賠罪?難不成要我說叔父懷疑我私藏了他的愛妾,或是說叔父要硬奪我的夫人?」

    杜淹一怔,揮手斥退了那二十餘蠢蠢欲動的隨從,冷眼怒瞪著杜如晦。杜如晦略俯了俯身,又道:「我是個閒雲野鶴之人,孑然一身,連官帽都棄得,自不在乎那臉面如何。叔父是一心要入朝為官的,定要讓將來的同僚們看到這叔侄爭奪妻妾的醜事麼?」

    這番話正戳中了杜淹的腰眼,氣也不如先時壯了,只悶悶地要挾了幾句,便帶了一眾人撤出了棲月居。

    杜淹剛走,杜如晦面上的戲謔頓時一掃而空。有小廝捉了只雨點灰的信鴿進來,杜如晦認得它,正是阿達**的飛奴。飛奴的腳踝環圈內果然夾了一字條,展開來看見字條上寫著:杜淹逼娶,策奔江都,沿途恐遭追截,繞道丹陽郡躲避,現投宿湖熟鎮順康客棧,望速援。他將紙條細讀了兩遍,是穆清的字跡無疑,一瞬間心沉到了最底層,喉嚨口似被異物堵著,無法正常發聲,只暗啞著聲吩咐劉敖去看看庾立起身了沒有,隨後拜會。

    原來杜如晦送穆清歸了吳郡後沒幾日,庾立亦向接任交付清了瑣碎政事,上西行赴任去了。臨行前接故友來信,邀他在江都盤桓幾日,疏散心郁,這便走水到了此地。聽聞保揚河畔的棲月居甚好,連著棲月坊,往來的商客官員皆愛畫舫遊湖,酒色交錯一番。於商於官,都是個結交互利,溝通消息的好地方。又聽眾人皆說,棲月居和棲月坊的主人劉敖難得八面玲瓏又重義氣,官商盡交好。

    庾立的故友與劉敖原有些往來,到了江都後,友人攜他與劉敖共飲了一次,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劉敖力邀他宿在棲月居,笑說如此才能將江都風月都體驗盡了,若到了江都不在棲月居徘徊幾日,不在棲月坊賞過舞樂美人,日後都不能與人說到過江都。住了兩日,在客棧中偶遇見了杜如晦,方才得知,棲月居的主人原不是劉敖,竟是杜如晦。

    劉敖匆忙趕來時,庾立剛起,正要準備出門,見劉敖滿臉凝重,後面跟著同樣面色不好看的杜如晦。「庾兄,且駐足。」顧不上客套虛禮,杜如晦急切地說,「說來慚愧,在下的叔父杜淹,要強求七娘為妾,她昨日從家中逃出,此時正匿於丹陽郡。杜淹一從吳郡攆過來卻未尋到她,定然不會死心,我若去接,只怕會有盯梢,半搶人。還要勞煩庾兄走這一趟。杜淹在江都還有一兩樁私下的生意,我便留在此處,生些事端,好分散他的注意。萬望庾兄能將七娘安然帶到此處。」

    庾立接過詳寫了穆清所在位置的字條,只丟下一句,「放心,定會護她周全。」便上了備好的馬,往丹陽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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