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回 一切盡在算計 文 / 包子才有餡
她摀住被子哀號一聲,趁機在床上滾了兩滾,兩腳無聲的嘲上方猛踢幾下,這才捏著嗓子道:「回表少爺,奴婢從未在大小姐身邊侍候過,不大清楚。」
「你也不用在床上撒潑打滾,你若告訴我,我今日最多跟你說半個時辰的話,若不然……」
林西心道這廝如何知道我在床上滾來著,難不成他有透視眼?轉瞬又一想,在這個盲昏啞嫁的年代,未婚男女通過旁人的嘴,事先瞭解一下另一半的近況,也算情有可原。
且為著今晚能睡個整覺,林西決定屈服於主子的淫威,心不甘情不願地強撐著眼睛道:「回表少爺,奴婢只知道大小姐人長的漂亮,性子活潑,琴棋書畫皆通,旁的就沒有了!」
崔瑾辰哼哼兩聲,淡淡道:「性子活潑,如何個活潑法?」
林西搜暢刮肚的想了想肚子裡僅有的幾個詞彙,半晌才道:「回表少爺,奴婢所說的活潑是指天真浪漫,思想單純,心地善良!」
「那她琴彈得如何?」
「彈得……相當好!」
林西一邊回憶一邊道:「奴婢有幸聽過大小姐彈琴,連夫子都誇的。」
「大小姐待人如何?」
林西想都未想,直截了當回道:「也是好的,極少打罵下人。院裡的丫鬟婆子都誇的。」
「性子呢?」
「性子自然是溫柔可人,賢良淑德!」
儘管林西覺得這八個字用在三小姐身上倒還行得通。用在大小姐身上,稍稍有些牽強。但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林西並不吝嗇言語中的讚美。
「今兒早上鳶尾表妹送來的點心,我嘗著倒是不錯,你說咱們這頭是不是要備些個回禮?」
林西想著荷花姐姐的警示,心下一動,出聲道:「若像表少爺這般得個點心就要備個回禮,那三小姐豈不是要收很多的回禮。奴婢覺著,表兄妹之間,何需這般見外。」
「這麼說來。表哥表弟他們都得了!」
「自然是都得的!」
「你家小姐常做了點心送人?」
「小姐得空了。常常做,也常常送人,表少爺不必放在心上。」
對不住表少爺,你的紅線。老天爺早就幫你碼好了。你且安安份份地拽著你的紅線。等著四年後娶大小姐入門吧。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這小丫鬟雖然說的不盡都是實話。卻也是為著你好。
果然裡頭的崔瑾辰扯了個哈欠,換了個話道:「林西,你今年多大了,怎麼入的這高府?」
表少爺,你可否有點做客人的自覺性呢,你問問你的未婚妻也就罷了,居然還想打聽我的**。
「回表少爺,奴婢過了年便十四了,因父親得了重病,沒錢醫治,才賣身入得這高府。」
「哎,倒是個可憐人!將來是打算放出去呢,還是準備留在府裡配個小廝。」
林西一聽到配個小廝,心下不由得厭惡。
「表少爺,奴婢自然是要放出去的,奴婢家裡還有幾間破房,幾畝薄田,辛苦些,也能度日。表少爺,不早了,歇著吧!」
黑暗中,眼前浮過驪山下的林家莊,那綿延的山巒,漫山的杜鵑,成片的青松,炊煙裊裊,歡笑聲聲……林西輕輕的一笑,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閃光。
「幾間破房,幾畝薄地,如何能度日?在這府裡不愁吃,不愁穿的,豈不比外邊來的舒坦!」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回表少爺,奴婢覺得家中日子比著高府雖然清苦,卻是自個當家作主。奴婢這人沒甚出息,只想過自在的日子。」
「自在日子?」
崔瑾辰冷哼一聲,心中翻湧著不屑,一時也就沒了說話的興趣。
林西豎著耳朵聽了半晌,見裡頭沒了動靜,猶不放心,披起衣裳朝裡屋看了兩眼,這才安安心心地鑽進了被窩。
周公,好久不見,我又來了!
……
「你今兒……感覺還好些了?」夕雲院的正房裡,高則誠坐在椅子上,瞧著床上瘦得沒了人形的妻子,不由得放柔了聲音。
崔淑蘭揚起笑:「這兩天喜事不斷,想不好也難。老爺今晚應該到王姨娘那裡,怎麼偏跑到我這裡來了?」
高則誠淡淡笑道:「如何不能過來?不過是個送上門的賤人,我怕老太太心裡總惦記著,索性就收了,不值得你為她勞神。」
賤人?
崔波蘭眼中的笑意更深。
「老爺,再過幾日,園中早梅迎寒盡開,府裡許久沒有宴請,依我看,倒不如請些要好的親戚世家過府一聚,賞梅,聽戲,吃酒,一來賀茉莉與瑾辰兩個小兒定親,二來賀老爺納了新人,真真是雙喜臨門,不知老爺意下如何?」
病中的女子言詞灼灼,盡心盡意地替男人打算,端的是賢良。
高則誠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抿了一口茶,不露痕跡地看一崔氏一眼,溫和道:「你的身子……」
言語中的關懷令崔氏頗為動容,笑道:「也不必我操勞,老太太是個能為的,我讓劉媽媽在邊上幫襯著,必辦得妥妥當當。」
「嗯……就依你所言。給兩個孩子定親是正經,王家的事情,就算了罷,回頭把那女子的院子安置得離老太太遠些,擺設,下人比著那兩個,略次一次,也省得她年紀輕輕的,一朝稱心如意了,忘了自己的本份。」
崔氏素知自家男人與王氏的過節,也不勸,只順著話道:「老爺這般行事,府裡其它姨娘必是無話可說,只是老太太那裡……」
「她?」
高則誠冷笑:「她若不服,你只管推到我頭上。若不是看在你如今病著,這家也由不得她當!」
男人凜冽的話語,令崔氏胸口一滯,猛咳了幾聲。
高則誠看著她,眼中波光閃過,身子卻未動分毫。
崔氏咳嗽幾聲,將將止住,臉上泛著潮紅,又道:「老爺,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想與老爺說一說。」
「何事?」
「何姨娘禁足一事……」
「你不必再說!」
高則誠冷冷地打斷道:「她跟了我這些年,居然做下此等惡事,我不休她已是看在一雙孩子的份上。你跟她說,若再興風作浪,可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聞言,崔氏的臉又慘白了幾分。
「老爺別氣,我不過是瞧著兩個孩子……」
「這事,扯不到兩個孩子身上,他們永遠是我高則誠的兒子,女兒,分毫不變!夜深了,你早些睡,保重身子要緊,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罷,也不等崔氏回話,邁步走出門去。
……
水仙忙進來侍候,抬頭見太太臉上帶著一絲薄笑,軟軟地靠在錦墊上。
「太太,奴婢瞧著老爺走出去時,臉上像是帶著怒氣。」
崔氏彎彎嘴角,冷笑道:「說到他痛處了,自然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水仙一邊打水給太太洗臉擦手,一邊道:「老爺應下了?」
「嗯!」崔氏疲倦地閉上眼睛,任由水仙侍候。
忽爾,她又睜開,臉含譏笑,慢聲慢氣道:「你可知老爺如何安置王家姑娘?」
「如何安置?」水仙不明就裡。
「老爺說,把王家姑娘安置得離老太太的院子遠些,吃穿用度也不必太好。」
「活該!」
水仙嘴角一撇,忿忿道:「就得讓她們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才好!如今府裡上下,哪個不瞧老太太和王姑娘的熱鬧。」
一切盡在自己的算計當中,崔氏心中頗感欣慰,歎道:「如今我這心事,也去了大半,除了子瞻的婚事,也就剩咱們崔家的兩個姑娘了。」
水仙絞了熱熱的毛巾,捂在太太乾瘦的手上,搓揉了幾下,轉過臉道:「太太為何不在老爺跟前提一提,給兩位姑娘說些個好話?」
崔氏摸了摸微微發熱的手,舒服地吁了口氣道:「傻丫頭,好不好的,府裡的人都長著眼睛。有些話,我說不說都是一樣的,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做,對高府,對他,最有益處。」
……
林西一覺醒來,只覺神清氣爽,往鏡子裡一瞧,兩邊臉一樣大,顯然已消了腫。穿戴好進去侍候表少爺起身,卻發現表少爺頂著兩隻微微發青的眼圈,正坐在床頭盯著她瞧。
林西一愣,抬上笑道:「表少爺起得真早,怎麼不喊奴婢進來侍候?」
崔瑾辰定定地看她兩眼,一言不發,只無聲無息地磨了磨後槽牙。
昨夜他剛思索了一會什麼是自在的日子,不過是短短時間,這丫鬟居然有本事呼呼大睡,連叫都叫不醒。
崔瑾辰披著衣裳,站在林西床前,目露寒光地看了那張醜臉足足半晌,一氣之下,便失了眠。四更時分,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
林西打量表少爺神色,心道起床氣還不小,我還是少說話為妙。
林西打定主意少說話,偏那崔瑾辰有話要說。
「林西,身為下人,你可知最緊要的一件事情是什麼?」
「什麼?」林西聽得糊里糊塗。
「主子沒睡,你就不能先睡!」
林西驚得微微張著嘴:「沒有啊,奴婢昨兒還進來看了看,表少爺呼吸平衡,身子一動不動,奴婢以為表少爺睡著了,這才放心睡下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