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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文 / 藍寶

    醒來的瞬間,賀佳言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她轉動著眼珠,目光呆滯看著陌生的天花板紋路和仍然亮著的燈,直到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她才緩緩地撐坐起來。昨晚她特地在陸捷的酒櫃裡挑了一瓶最高度的洋酒,就喝了三兩杯就轟轟烈烈地睡死過去。只有這樣,她才能平靜無瀾地度過那漫漫黑夜。

    賀佳言選了一個日子懷緬這個可憐的小胚胎。她曾經想過把預產期當作紀念日,奈何孩子根本無緣來到這個世上,最後只能這個小胚胎形成的第一天。這些年來,賀佳言不太願意記得這個日子,但又不能夠完全遺忘這個日子,因而她只做了標記,並沒有設置任何提示,有時候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昨天她恰好翻看日曆,如煙的往事便撲面而來,猛烈得幾乎讓她無力招架。

    在陸捷家裡住了那麼久,賀佳言還真沒有睡過他的床。昨晚他可能也疲倦,懶得整理客房的床被就將自己帶回主臥將就一晚。他的床很寬,床褥不軟,但睡起來還算舒服,起碼能讓她安穩地睡到天亮。她揉了揉眼睛,隨後就看見陸捷正斜斜地倚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至今還沒有醒來。他身上也沒有蓋衣服或被子,清晨的氣溫有點低,他將手臂不自然地抱著胸前。

    由於是週日,他倆都休假,賀佳言沒打算吵醒陸捷,抱了被子過去小心翼翼地幫他蓋上。她的動作很輕,但陸捷還是被弄醒了。

    思緒有些許混沌,陸捷睜眼後就一動不動的,只是定定地看著賀佳言。

    被子剛搭在陸捷身上,賀佳言看他醒來,繼而將手收回:「你還睡嗎?」

    「不了。」陸捷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聲音並不清明。他將被子拉下來,接著坐直了身體,襯衣被壓了一晚,此時變得皺巴巴的。

    他的視線漸漸變得熾熱,賀佳言被盯得很不自在,因而問他:「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陸捷仍然看著她,嘴唇微抿。

    單看陸捷的表情,賀佳言就察覺有點不妥。記憶只維持到躺到沙發睡覺的時候,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站直身體,又問:「到底怎麼了?我昨晚……發酒瘋?亂說話?」

    陸捷只覺得難過。他還是情願她發酒瘋、亂說話,也不希望她把所有的悲傷和苦悶都藏在心裡。他知道賀佳言就算再難過,也不會找朋友傾訴,更不會告訴父母喝長兄,以免他們擔憂。能跟她身同感受的人只有自己,可惜,他不在她身邊。或許她早已習慣,每當想起這段舊事,她只能獨自熬過去。他確實虧欠了賀佳言很多很多,多得數也數不清。

    儘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陸捷還是忍不住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賀佳言愣了一下,察覺陸捷眼中的沉鬱,她一點一點地明白過來。她將手收進口袋,視線落在拖到地毯上的被子:「你不知道的時候,還可以輕鬆地慶祝生日,要是知道了,你會吃飯也沒有胃口。這又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沒必要大家一起傷心。」

    陸捷沉聲說:「那也是我的孩子!」

    賀佳言受不了他那充滿內疚喝懊悔的眼神,丟下一句「我去洗漱」後狼狽地轉身。她才跨出兩步,陸捷就從身後抱住了她,他的氣息、他的溫度,緊緊密密地將她籠罩,接著就聽見他啞聲說:「佳言,讓我抱一抱你……」

    腰前交疊著陸捷的手,賀佳言輕輕地搭在上面:「你別這樣,都過去了不是嗎?你回英國吧,不要再回來,這樣你就可以跟這幾年一樣,沒有負擔、沒有顧慮地過日子。不久以後,你一定會碰見比我更好的女生,你們會組成一個新的家庭,有屬於你們的孩子……」

    說到後來,賀佳言已經輕微的哽咽,但她還是壓著哭腔把話說完整。

    「賀佳言,你捨得嗎?你告訴我,你真的捨得嗎?」陸捷聽得很不是滋味,他的心酸了又疼,疼了又酸。

    跟賀佳言分開以後,陸捷經常設想,假如他能夠控制自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懸崖勒馬,賀佳言就不會懷孕。沒有懷孕,她就不需要墮胎、而他們更不會分手甚至不相往來。早知道放縱自己的貪念會鑄成如此大錯,他絕對不會偷嘗禁果。可惜,這個世界並沒有早知道這回事,也沒有一種靈丹妙藥可以醫治後悔。

    賀佳言很想斬釘截鐵地說捨得,可惜這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仰起臉深呼吸,費勁地把將近湧出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

    沒有聽到肯定的答案,陸捷被吊在懸崖邊上的心穩了些許。他緊了緊手臂,貼著她耳際說:「佳言,我們重新要一個孩子吧。我保證,這次我絕對不是做傷害他的人,更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賀佳言身體僵直地站在原地,呼吸也不自覺地停滯了半秒。

    陸捷的語氣十分繾綣:「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我們會組成一個新的家庭,有屬於我們的孩子……」

    耳際被他的一呼一吸撩得發癢,賀佳言稍稍挪開臉,聲音不太穩:「你還沒清醒呢,我們遲點再談。」

    話畢,賀佳言就掰開陸捷的手。陸捷不鬆開,將下巴抵在她頭頂:「我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佳言,我們……」

    賀佳言立即打斷他:「陸捷!」

    陸捷安靜下來。

    心有點慌亂,賀佳言也沉默了。

    等了片刻,陸捷才按著賀佳言的肩頭,將她轉過來。他垂眼看著她,很認真地說:「你不希望我說,我就不說了。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就算你不給我機會,也應該給自己機會。你放不下我的,你還對那個孩子耿耿於懷,就證明你沒有真正放下我。既然是這樣,我們為什麼不能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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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他的目光就像一個緊密的大網,賀佳言覺得自己任何情緒也躲不過他的眼睛:「太突然,我……」

    後半句話她究竟沒有說出口,陸捷問她:「你什麼?」

    賀佳言抬頭:「我想回家,你給點時間我靜一靜好嗎?」

    陸捷動了動唇,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依言將她送回公寓。

    將車前停在她公寓樓下時,陸捷沒有立即解開中控鎖。賀佳言看得出他還有話想說,於是坐在副駕駛室靜靜地等。

    「我下週三走,大概十來天後就回國,你到時候給我答案?」陸捷轉頭,盡量壓著錯亂交雜的情緒,「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我都希望你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

    道路兩旁的樹木被吹西北風得左搖右擺,好些乾枯的葉子落在擋風玻璃上,車廂裡實在安靜,賀佳言似乎能聽見兩者相觸的聲響。她揉捏著自己的手指,先是左手捏右手,接著是右手捏左手,就是沒有應聲。

    這是賀佳言糾結時很喜歡做的小動作。陸捷看了一會兒,接著將右手伸了過去,展開手掌將她的半合的手包裹起來:「要不這樣,我留下來陪你爸媽過年?」

    賀佳言反射性地甩開他的手,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陸捷挺喜歡她半嗔半怒的樣子,又提議:「或許,你跟我回英國見我爸媽。」

    她終於忍不住罵陸捷:「你發什麼神經!」

    「對呀,」陸捷自我調侃,「自從重新遇見你,我就一直在發神經,還一天比一天厲害。你再折騰我,我沒準會瘋掉。」

    「是你自討苦吃。」賀佳言評價。

    陸捷歎氣,他將中控鎖解開,然後對她說:「回去吧,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心情被陸捷攪得天翻地覆的,賀佳言過了好幾天才緩得過來。

    農曆新年漸近,賀佳言開始休假,她收拾了點東西回家過年。賀佳墨特地到公寓接她,回程的路上,他對賀佳言說:「樓下那個黃阿姨,前段日子在海洋館看見你跟一個男人和一個小男孩在一起。」

    賀佳言立即問:「爸媽知道嗎?」

    「知道。」賀佳墨回答,「是咱媽當著咱爸的面告訴我的。他們知道你年底工作忙,所以才擱著沒問你。」

    「他們有什麼反應?」賀佳言追問。

    「我沒看出來」賀佳墨提醒她,「不過肯定不太高興,你注意點吧。」

    苦思著對策的時候,賀佳言聽見他問:「是不是陸捷?」

    她沒有說話,賀佳墨就當她默認了。他有點頭疼:「妹子,你們到底怎麼一回事?」

    賀佳言也很迷惘,看著車窗外越來越熟悉的風景,她突然對賀佳墨說:「我……想跟陸捷結婚。」

    賀佳墨不知道該歎氣,還是該鬆一口氣。良久以後,他才說:「你有把握日後不會後悔就結吧,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也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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