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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文 / 藍寶

    第二章

    賀佳言儘管聽見關暮欣的名字就渾身不對勁,但是仍舊要乖乖地回公司受她奴役。

    耀世華廣告有限公司是業內公認的翹楚,當年賀佳言有機會進去實習,除了自身的努力,還動了一點人脈關係。在公司將近五年,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實習生到撐得住場面的客戶執行,這段路真不算平坦。

    週一總是賀佳言最繁忙的日子,忙起來連去茶水間的時間也沒有。辦公室的小助理苗苗很體貼地給她沏了一杯綠茶,她輕聲道謝,苗苗順便提醒她:「佳言姐,十點記得到會議四室開會。」

    「好的。」賀佳言抽空遞給苗苗一記微笑,「要是會議不長,我中午跟你一起吃飯吧。」

    苗苗愉快地「誒」了一聲,隨後就回到座位上整理檔。

    那天中午,賀佳言終究沒能跟苗苗一起吃午餐。公司剛接到一個大項目,是一個知名品牌的珠寶廣告,高層非常重視,這會議一開就開了將近三個小時。

    從會議室走出來,賀佳言餓得腳步有點發虛。她的同事盛美抱著件夾,低聲抱怨:「下次開會,我得預先吃兩包餅乾。」

    賀佳言轉頭,很認真地說:「兩包怎麼夠,起碼要吃半打。」

    幾個同事到樓下的餐廳匆匆吃完午餐,回到辦公室才真正地放鬆下來。賀佳言剛趴在辦公桌上小憩了一刻,新電郵的提示音就把她吵醒了。

    那封電郵的發件人是關暮欣,而主題則是工作分配。賀佳言雖然對關暮欣沒有什麼好感,但她對關暮欣的工作熱忱是百分百的敬佩的。她把電郵打開,看完以後真氣得磨牙——關暮欣又把最棘手最鬧心的任務壓到自己肩上!

    依照其他組的做法,這種費勁無比的任務一般是輪流或抽籤決定的。由於她和關暮欣曾經結怨,她每次都擔負起這種光榮使命。

    小小苦楚等於激勵,等於苦海翻細浪……賀佳言默默地安慰自己,努力地平復心情後,她便玩命般投入工作。

    在這五個工作日裡,賀佳言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的。好不容易盼到週末,她終於可以拋下滿屏幕的資料和數據,過一過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

    週六的天氣並不清明。出門之前,賀佳言順手把放在鞋櫃櫃面的雨具放進包包,以防萬一。

    她到教室的時候,陸捷已經在調整教學幻燈片了。他將身體微微前傾,眼睛專注地看著屏幕,沒有因進進出出的學生而分神。

    前排的座位被坐得滿滿的,而周婷居然已經優哉游哉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玩起了手機。賀佳言剛放下包包就打趣她:「你真被陸捷的幾句話震懾住了?」

    周婷倨傲地嗤笑了一聲:「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就給他半分薄面。」

    「碰上什麼好事啦?說出來讓我沾沾喜氣吧。」賀佳言說。

    「沒呢,就是捉了大彬給我當司機而已。」提起男友,周婷心花怒放地笑起來。

    賀佳言不由得同情大彬:「你家男人剛值完班,你怎麼忍心這樣使喚他?」

    「這你就不懂了。」周婷看向她:「愛他,當然就要使喚他。他很樂意的,等下還會接我放學。」

    賀佳言擺出一副受傷的樣子:「我羨慕嫉妒恨了,怎麼辦?」

    她們聊了一會兒,上課的鈴聲就響了。投影儀一秒不差地亮起來,賀佳言和周婷對視一眼,隨後便自覺地閉上嘴巴。

    在講台上授課的陸捷仍舊那麼嚴肅,聽著他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聲音,賀佳言無意識地盯著書頁的幾行漢字發呆。她整個上午都不在狀態,別說做課堂筆記,就連陸捷說過的話也沒記得幾句。

    上到最後一節課,賀佳言的注意力更是無法集中。她的思緒放空,直到耳邊響起低亂的議論聲,她才回過神來。

    周婷轉著手中的簽字筆,壓著音量讚歎:「真是精闢。」

    順著周婷的視線,賀佳言抬頭看向投影幕布,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三個粗體的大字:廣告狗。她的視線往下,這個詞的釋義是:一種類人型犬類,屬於沒人疼、沒人約、沒人愛的三無生物。口頭禪為「行行行!」、「好好好!」、「改改改!」

    賀佳言也看過這篇名詞新釋,她印象最深刻的名詞是「男(女)朋友」,它的釋義更加精闢:一種存在別人世界裡的生物。廣告人大多沒有男(女)朋友,連充氣的都沒有。因為就算買了,也沒有時間打氣。

    當然,陸捷並沒有把這個詞摘錄下來,否則課室肯定會響起男同學那些意味深長的笑聲。

    等大家議論得差不多,陸捷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上周放學,有幾個很積極的同學留下來跟我交流,她們告訴我,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是從事傳媒廣告行業的。前些天我在網上看到這些廣告圈的名詞新釋,於是就摘錄了其中幾個跟大家分享。」

    「陸教授,我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期末考試就請您高抬貴手吧!」坐在後面的男人大聲嚷道。

    班上的同學紛紛附和,周婷側過腦袋跟賀佳言交頭接耳:「大家的危機意識真強,都猜到陸捷不是容易忽悠的主呀。」

    陸捷再次示意學生安靜下來,他沒有對考試的問題作任何回應,只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之前我帶過的幾批學生,他們工作所涉及的範疇都比較廣闊,有從商的,也有從政的。我經常會收到他們的短信或者電郵,他們偶爾也會抱怨工作的苦況。其實,每個行業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艱辛地方,不僅廣告行業,其他

    行業同樣如此。希望大家能夠繼續努力,在這裡與大家共勉。」

    前排的幾個女生帶頭鼓掌,其他同學也跟著鼓掌。

    周婷樂呵呵地說:「沒看出來呀,這個陸捷還是很體察基層疾苦的。他如果的表情柔和一點,笑容又適度地多一點點,肯定很受歡迎。」

    「他現在已經很受歡迎了。」賀佳言笑著搖頭。從上個星期起,平日沉寂如死水的班群一下子活躍起來,而話題基本上都是圍繞陸捷開展的。

    陸捷還說:「最後,我得跟大家打聲招呼,我不接受以工作繁忙為理由的逃課行為,你們確實沒空,必須跟我請假,並找相熟的同學把落下的課程補回來。要是大家每節課都認真聽講,我保證你們期末一定不會掛科。」

    放學的時候下起了暴雨,賀佳言坐著把雨傘拿出來,而周婷就打電話給大彬讓他過來接送。

    才說了幾句,周婷突然大聲說:「雨這麼大,我怎麼回去?」

    賀佳言困惑地看向周婷,周婷的臉皺巴巴的,似乎碰上了什麼問題。

    切斷通話後,周婷用力將手機塞回包裡:「大彬說臨時有事要忙,至少要兩個小時後才可以過來接我。真糟糕,我想自己回去,可是沒有帶雨傘。」

    「我的是單人傘,不過湊合著擋擋雨還是沒問題的。」賀佳言想了想,又提議,「我們先去吃飯,說不定等一會就停雨了。」

    「也好。」周婷把課本收拾好,「先去一趟小超市吧,我多買一把雨傘,不然我們都會淋濕。」

    雨勢沒有減緩的跡象。賀佳言迎著風把雨傘打開,周婷將手搭在她肩上,兩人就撐著一把雨傘腳步匆匆地走在校道。

    傾洩而下的雨水斜斜地打濕了她們的衣服,迎著初冬那凜冽的冷風,寒氣一點一點地滲到皮膚。周婷還有挺長的一段路程才能到家,衣服要是濕得厲害,賀佳言擔心她會著涼,走到南門就先在保安室門前避避雨。

    周婷單手叉腰,語氣無奈地說:「這場雨一時半刻也停不了。」

    賀佳言點頭:「只能慢慢等了。」

    當她們傻愣愣地看著那片雨簾的時候,一台黑色小車正不急不緩地駛來。這位司機開車開得很穩,道路的積水只濺起了些許,她們以為這台汽車會筆直地駛出校門,就在人與車準備擦身而過的瞬間,汽車居然毫無預兆地停在她們跟前。

    豆兒般大小的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正在運作的雨刷一遍又一遍地刮掉上面的水跡。

    儘管隔著迷濛的雨霧,但賀佳言一眼認出了坐在駕駛室裡的男人。站在她身邊的周婷有幾分不可置信的表情,低聲問她:「是陸捷嗎?」

    賀佳言還沒來得及回答,陸捷已經把車窗降下來。他稍稍地探出腦袋,薄唇輕輕地動了兩下:「上車!」

    周婷喜出望外,她二話不說就把後座的車門打開,上車以後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呀陸教授,把您的車墊弄髒了。」

    賀佳言低頭看了看腳下那白色的車墊,然後又看了看還在滴著水的雨傘,不知道該怎麼辦。

    陸捷連頭也沒回,他只說了句「沒關係」,接著就專心開車。

    車廂安靜得有點怪異。周婷在暗地裡戳了戳賀佳言,但賀佳言沒反應,她只能硬著頭皮緩解氣氛:「陸教授,您的記性真好,才兩節課就認得我們了。」

    聞言,陸捷的眼睛微乎其微地瞇了一下。頓了半秒,他說:「你的行為太突出,我想不認得也不行。」

    周婷尷尬地笑了笑:「真的很抱歉。」

    陸捷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周婷反射性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但說完又非常後悔。她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暴露身份的,萬一陸捷懷恨在心,那她的前路將會十分坎坷。

    陸捷只說:「那麼,周婷同學打算去哪裡?」

    周婷這才想起要把目的地告訴他,可是超市就在南門以外的兩百米左右,車子踩下油門就過去了。她不好意思讓陸捷繞回去,只能拽了拽賀佳言的衣服,無聲地詢問意見。

    賀佳言抿了抿唇,而後說:「把我們載到附近的地鐵站就可以了。」

    陸捷沒有答腔,只是依言將車子駛到附近的地鐵站。雨尚未停歇,他將車子停靠在遮雨簷下。

    她們向陸捷道謝,正要打開車門,陸捷卻突然回過頭來。他看向周婷,問她:「我有點事找賀佳言,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賀佳言的手僵在門把手上,而周婷詫異地「啊」了一聲,突然明白了前因後果:「你們認識呀?」

    陸捷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反過來問周婷:「用得著吃驚嗎?我看上去像結識不了女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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