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誰的眷戀 文 / 藍靜希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來到了個陌生的地方。赤著腳，輕輕踏在厚厚的羊毛地毯，慢慢走下旋梯。
伸手摸向脖頸邊依然存在的牙印，眼裡閃過一絲憂傷。
哥哥…吸了我的血……你可知我的苦？
身子有些搖搖晃晃，那天宴會上止不住的鮮血讓我明白。自己的盡頭，馬上就要到了。我並不覺得可怕，只是希望那個盡頭可以來得慢一些。如今的我，也有了想要做的事。就算要離開，我也會帶著純血種罪惡命運的根源……一起消失…
一步一步，我不知道為何自己走的那樣凝重。仿若我腳下踏著的，並不是厚重的毛毯。而是屬於我自己的未來。我在一步步的踩碎……我時間的沙…每一步，都是屬於我的過去。我將過去踩在腳下碾碎，然後在過去灰敗的路上重新踏上希望的蜿蜒…
輕輕半趴在梨花的木門，透過門看清一切。
哦？已經離開黑主學園了嗎？原來我已經在藍堂家的別墅了啊。
看著玖蘭樞難得的配合大家玩鬧著，我牽起嘴角，伸出手隔空描繪他淺笑的眼。依然是那樣俊逸優啊…即使他知道即將所面對的巨大考驗。不過，這才是玖蘭樞不是嗎？永遠那樣從容不迫，獨當一面的大傻瓜。
輕輕吸了吸鼻子，還可以聞得到衣服上所沾染的淡淡梔子花香。樞他…一直抱著自己來到這裡嗎？像是平波的湖面蕩起微波，心也沒由來得一暖。現在，明明很幸福了啊。明明在笑，明明感覺到了除了哥哥給過的暖意。為什麼，還是無法背叛自己淚濕的眼眸。
氤氳的眼依然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個栗色髮絲的少年，仿若徐徐一眼，便可望盡一生。
透明的淚滴落在自己的手掌，竟然溫熱如此。原來自己的淚，也是如此溫熱的。跟優姬一樣溫熱的啊。
優姬…
眼前彷彿又浮現了，那兩個人相擁的畫面，那樣和諧與溫馨，讓我淡淡的失落。
sa，是失落啊……可是沒人告訴我……這樣的感覺代表什麼。
細細的看著樞提起雙親的死若無其事的模樣，沾著淚的長睫微顫，眼角彎起。我們依然是那樣相像……玖蘭樞…明明是快要哭的樣子，就不要笑了啊。我不覺得這樣的你有多好看。
轉過身，用我瘦弱的背抵著門板，有些懊惱的嘲笑：「啊…緋櫻亞月。作為強大的純血種，緋櫻家族的家主，竟然也渴血如此了嗎？這般野獸的模樣…真是難看啊…」
我揪緊心臟位置的衣衫，在渴血**加深的同時，心沒緣由的漏跳一拍，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我眸色一沉，原本深紫色的雙眸立馬變得血紅。
他……
醒了。
「他應該永遠不要醒來的…」玖蘭樞好聽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依然是平淡無波，但是直覺告訴我…玖蘭樞，絕對是在笑。他的內心，在狂妄的大笑。
樞。就算千萬般不願，他還是醒來了啊。那個…一切仇恨的根源…
玖蘭…
李土…
低下身，蹲在地上聞著由淚凝結而成的白色薔薇，試圖擺脫那種渴血的感覺。但是…好像並不太管用呢。
果然我就算被稱為血族第一美人，絕美的外表也只是野獸披著的外殼而已罷了。
渴…。難以壓抑的飢渴…
還從來沒有這樣過呢……難道零，那個銀髮絕望倔強的少年，也是在這種生不如死的煎熬中度過的嗎？還真是…堅強的人。
「亞月？」
不知何時，背後的門被拉開，一條驚訝的看著蹲在地上的我。
「對不起，拓麻…」
「嗯？在說什麼啊…太好了呢……你終於…」他的話被我打斷，我將他粗暴的拉到自己面前，伸出獠牙，毫不猶豫的刺入他的動脈。貪婪的**，模糊了我的理智。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吸血，我就會瘋掉。
「醒…。來…了…」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條接著說道…
而我，只是靜靜擁抱著他。微涼的唇緊貼著他的頸，血液流失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和他的耳朵。他呆愣了一下，隨之，只是溫柔的回擁我：「喝吧。我知道亞月自從進入學園以來，從不主動吸食誰的血液。很……飢渴了吧？喝吧……只要不吸乾就可以……」
一條的話，讓我找回了些理智。只是原本氤氳的眼更是霧氣迷人。原來樞身邊的人，都跟他一樣傻呢。被人心疼的感覺，真的好極了。
「一條！」
似乎是聞到了血的甜香，所有人破開大門。而那個栗色髮絲的少年，站在最盡頭，暗紅色的眸子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
我鬆開一條，唇邊未吸淨的血順著我的唇角緩緩流下，伴著我詭異莫名的笑意，竟然有一絲難以形容妖艷的美麗。
我輕輕撫著一條的傷口，又再次低下頭，在他驚訝的目光下淡淡親吻。他脖頸的牙洞迅速變淺…直到消失…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脖子，光滑細膩。我的傷口，也…不見了…
傷口就如哥哥的存在，那樣任性強勢的闖入我的世界，卻又決絕恨意的離開。
「亞月。」樞走到我面前，微聲呢喃著我的名字，伸出白皙纖細的指輕輕蹭去我唇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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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知道。他……醒了。」我覆上他的手，眸子裡又閃起往常玩味的目光。
樞斜睨了周圍一眼，大家彷彿都明白玖蘭樞的意思，默默的轉身離開。只剩下一條拓麻還呆愣的站在原地，眼眸裡有一些不可思議。
我笑了笑，在他的瞳孔裡看見單薄卻美麗驚人的自己：「拓麻。在驚訝什麼？癒合術只不過是我能力普通的一種。不過還是很抱歉呢，突然向你強勢的取了血液，可以請你先離開嗎？」
一條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像見了鬼一樣，飛速的跳開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鍍金的晚光裡，彷彿就只剩下了我和對面那個瘦削的身影。我不說話，任由那層金黃將他整個人包裹，迷亂我的眼。彎下腰，伸手將地上盛開的白色薔薇從中間折起。緊緊握在手中，任由銳利的刺刺入掌心，滴落點點緋紅。
對面的他終是微蹙起秀氣的眉，啊，這個人，就連生氣的模樣，都那樣好看。
「我好像說過，不要輕易流血。」他將我抱在懷裡，從我手中奪走薔薇。當薔薇觸碰到他寬厚的掌，立刻枯萎淹沒…。
好可怕呢…樞的怒火……
看著他執起我流血的手，將好看的唇角慢慢印了上去。酥麻的感覺從手心傳來，我別開頭，不去看他。任由他將我手心的血液舔舐乾淨。
樞擒住我的下巴，微用力，促使我轉過頭再次看著他。
放大的俊臉，讓我有一絲慌張。
他將他薄涼的唇緊貼著我的，然後伸出軟舌，舔舐著我殘留的血跡。
他的舌尖在描繪我的唇形，細細勾勒著。我平淡的任由他如此，犀利的眸卻直直望進他的眼。嘲諷一笑。
「笑什麼……」終是貼在我的唇，呢喃著問道。
「樞是寂寞了嗎？明明這樣的事，只想對優姬做吧。」
我們貼的很近，沒有一絲縫隙。我可以感覺我的長睫在輕掃著他的眉眼。
他眸色一暗，就在我以為他會離開的時候，他突然猛地扣住我的後腦勺，緊緊舐住我的嘴唇，舌尖溜進口腔，攻城略地！
原本的舔舐，如今，變成了真正意義的吻…
我用力的推著他，卻不願意用我的能力傷害他一分。但是，這樣的樞，讓我後怕。他眼眸裡顯現的霸道與佔有，彷彿要將我融入他的身體。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因為我這張傲人美麗的臉…還是只是單純發洩著你無法得到優姬的不滿呢？樞…
最終，我只是將雙手垂在兩側，任由他緊緊擁抱住我，親吻我的唇。
似是我眼裡的譏諷刺激了他的神經，他觸電般的鬆開我，我笑的狂妄：「哈哈…難得…我們至高無上的王族…也會有這般模樣…」
「抱歉。我太粗暴了。」
啊…彬彬有禮的樣子會讓人討厭的，樞。
「你殺不死的吧…玖蘭李土。」仿若剛才的一幕從未出現，在櫻花飄飛的場景裡，我淡然一笑。
「什麼都瞞不過你。」他也微彎眼角，面色出現一絲暖意。
「因為……你是吸血鬼的始祖。是玖蘭李土將你從長眠中喚醒。你……無法殺死自己的主人。所以，想利用黑主學園將大家集中起來保護優姬。而錐生零，在計劃裡，他將會吞噬掉他的弟弟，錐生一縷。從而變成最強大的吸血鬼獵人，替你殺掉玖蘭李土。」我諷刺一笑，真是打的好算盤呢。樞。
「分毫不差。」他坦然的承認。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我的出現吧…你知道憑我的能力，可以殺死任何一個純血種。所以，我將會是你的王牌。」我淺笑的看著他，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我說過。放過錐生零。我不會讓零吞噬掉一縷。我會親手殺了李土，然後，這顆心……」我拉過他的手貼在我左邊的胸口，笑的詭異。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聲音優柔纏綿，言語卻血腥殘忍：「就屬於你了噢……樞……」
「哈哈…」大笑著與他擦肩而過，濕氣卻迅速凝聚在我的眼。毫無留戀的揮手，漫天的櫻花將我包圍，消失的不留下一絲痕跡。亦如我未來的模樣，晶瑩的散去在有你氣息的空氣。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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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
我斜躺在沙發上，舒服的瞇起眼，任由落日的霞光雀躍地在我的長睫跳著輕快的芭蕾。
我牽起嘴角，柔柔一笑，難得溫婉。
清晨的時候，就從一條那裡聽說了夜安全歸來的事情。ma，有零和優姬所在的學園，我那死心眼的笨蛋僕人，應該會很安全吧。
我沉浸在思緒中，絲毫沒有察覺有第二個人的靠近。直到貪婪汲取暖意的我，又再一次陷入黑暗的冰冷中。我才抬眸冷冷的睨著來人，神色不悅，即使面前的人是得到新生力量的最強吸血鬼，玖蘭樞也一樣。
他瘦削的身影此刻格外高大，正好奇巧的遮住光線。我瞇起眼睛，在強烈的逆光下，我看不見他的神情。
「即使再強大，吸血鬼長時間用眼睛看著太陽，眼睛也會瞎掉的。」
看著他優的轉身，有些低氣壓的拉著窗簾邊說著有些囉嗦的訓語。我無可奈何的從沙發上坐起，雙腿蜷縮，將腦袋埋在雙膝中，輕輕呢喃：「真是嚴厲的說教啊，樞。」
他不說話，轉身看著我，暗紅色的眼眸在窗簾細縫的斑駁裡閃爍不定。
我並未躲閃，而是直直的迎上他怪異的目光。我不是玖蘭優姬，我不懂閃躲。彷彿一眼萬年，他最後輕柔的移開目光，靜靜在我身邊坐下。
「要紅茶嗎？」
他依然背對著我，輕輕倚靠在我的背，聲音淡：「你會泡？」
「不會。」我也倚著他，說的天經地義。
「那算了。」他回絕的乾脆，再不說話。
刷刷。
空氣裡只剩下書卷翻閱的聲音，靜的出奇。我將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他的身上，眼眸裡閃過一抹決然。
樞，等到長假結束的時候。就是分離的時候…了吧…
不得不承認，從小就被困在鐵籠的我，深深的迷戀著這一刻。在你身邊，我感受到了陽光和梔子花的味道，溫暖著我的鼻息，也璀璨著我的心。
但是，是什麼時候呢？
給予我溫暖的，不再是那個記憶中妖嬈的銀髮少年。而變成了，此刻與我沒有一絲距離，緊緊依靠的你。
樞。
如果這是屬於我最後的時光，即使你的眼裡心裡都是優姬，我也希望這個時光裡，有你的存在。
對不起呢，哥哥。
緋櫻帝。
哥哥。我想帶著真相離開。
那個泛著粉色光暈的戀愛年代，終究在時間沙海中遠去淹沒。而我，也會在你的恨意與不甘裡，消失殆盡。
疲憊的閉上眼，將全身放鬆，給自己一個安然的夢。
不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守護你。
我知道，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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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窗外的風捲起了簾。柔和的霞光披落在沙發上的少年少女身上，只見少年優的拿著書，安靜的翻閱著，栗色的髮絲在風的吹拂下有些慵懶的凌亂，卻更顯得少年性感迷人。而倚著他瘦削背部的少女，銀色的長絲在霞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輕柔閉起的雙眼安靜而美好。黝黑濃密的長睫輕輕的撲閃，櫻紅的小嘴揚起甜蜜的弧度。卻是在霞光的照射下，眷戀的倚靠著少年的背，沉沉睡去。
似是感覺到背部突然襲來的壓力，少年回過頭，將依靠著他的少女輕輕納入懷中。白皙纖長的指替夢中的少女理好被風吹亂的長髮。他凝眸看著少女，嘴角上勾，帶著溫暖的笑意，仿若能融化冬季最寒冷的冰雪。
少年執起少女纖小的手，一如她曾經做過的，將他們的手掌靠在一起，然後，一點一點，十指交握。
狂風捲起，不知何處飄來的薔薇花瓣霎時如同一場暴雨，從他們的上空揚揚灑灑。少年擁著少女，以一種地老天荒的姿態，在花瓣的雨裡，迷亂了他的眼。
畫面帶著鍍金的暖意，美好的讓人哭泣。
如果時間就此停駐…。如果…那緊扣的十指，再也不會分離…
那就好了吧。
那就好了啊…
眾人遠遠觀望著那副美到極致的場景，誰也不敢貿然打擾。
他們多久沒看到樞大人如此輕鬆安逸的面容？
而且，此刻，他們只想把所看見的銘記在心。
這是長久生命裡的奇跡與瑰麗。
不論多久。
不論生老病死。
他們都會記得這個最美的畫面。
在心與腦海最深地帶。
繾綣交錯，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