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下盛宴*2 文 / 藍靜希
小提琴一根根弦拉出那動人心弦的旋律，響徹了夜晚的安寂。鶯聲漸老，似是感知了歌聲中的慘烈撕痛，薔薇舒展的籐條迅速蜷縮了起來，香氣漸漸的消散。彷彿不知疼痛般，籐蔓相互簇擁著，尖利的刺刺進彼此的血脈裡，如若原始古老的初擁儀式，漸漸地打成一個結。彼此傷害，也…彼此溫暖。
所有的血族訝然的望向前方屬於他們的女王。多麼空靈、絕美的歌聲！當最後一個音符停止的時候，宴會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
片刻，便響起沸騰的掌聲以及綿延不絕的稱讚。
真是，可笑至極。
我放下我拿著琴和弓的手，眼神一凜。原本還在我手中的小提琴頃刻化為粉末。是的，粉末。就連樞，也不過是能讓其變為碎塊而已。這就是血族都渴望得到我血液的原因。強大的、充滿預知的殺戮力量。
這些人，只是覺得我的歌聲好聽而已。卻不懂我內心的風起雲湧。真是蠢極了。
玖蘭樞擁緊優姬，那弦聲與歌聲夾雜的疼痛彷彿要將他的心無情的撕裂！那從心底深處捲起的悲痛，像是一波浩瀚洶湧的激流，衝破他心底最堅固的堡壘。緋櫻亞月…緋櫻亞月…什麼樣的經歷讓你如此痛徹心扉？什麼樣慘痛的記憶讓你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和不甘，而將這一切的無形變為有形的力量。
暗紅色的眸子望向那雙白皙纖長的小手。就是這雙看起來無力的手和深紫色幽沉的雙眼，在瞬間粉碎了一把小提琴。可怕的毀滅力量，可悲的殺戮女王……緋櫻亞月。
錐生零銀白色的髮絲隨風輕輕飄揚，他忍不住用手摀住胸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最憎惡的緋櫻姓氏的吸血鬼的歌聲可以勾起他腦海深處最痛苦的記憶？為什麼，前方那嬌小美麗的身影，在那一刻所闡述的悲傷可以讓他窒息？為什麼此刻他只是覺得她很可憐，很讓人心疼？為什麼…。想上前將她擁在懷裡！如同無數次她抱緊他一樣。
那個每天都死皮賴臉掛在他身上的她…
那個用槍口對著也會微笑擁抱他的她…
那個傷害她卻只會溫柔一笑的她…
原來，這個人，內心是在哭泣的麼？
那張揚惡劣的笑意，與純血種高貴絲毫不搭邊的頑皮舉動，一直都是掩蓋她無力與蒼白的一種方式麼？
還記得與她對望的那一滴淚，也許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見的最悲痛失意的淚水。否則，怎會開出那樣純淨潔白的淚花？
優姬的臉頰已經佈滿淚水，為什麼，緋櫻學姐的歌聲是那麼悲傷？
「樞學長…為什麼？緋櫻學姐看起來好痛苦…這首歌…簡直是在用生命和靈魂在歌唱。」優姬輕輕拉住樞的衣角，泣不成聲。
緋櫻學姐平日總是不正經的調戲著零，惡作劇著大家，總是溫柔的對著她笑。可是她卻不知道緋櫻學姐有這麼多的痛。
「優姬，不要哭了。」樞溫柔的逝去懷中女孩的淚，暗紅色的眸子裡有淡淡的心疼。
我看著樞細長的指輕柔的拂過優姬的眼角，帶下一片晶瑩。其實心裡還是有一絲艷羨的。如果我和帝哥哥還是當初的模樣，他會不會也這樣溫柔的替我拭去淚滴？
我自嘲的一笑。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麼？
「大家，沉醉在宴會的快樂中吧。今天不是一條的生日麼？」在我說完之後，大家又看樞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隨意的交談起來。
一條和支葵一起切著蛋糕，眼角卻不自覺瞟過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我對著他微微一笑，示意一切都好。看著我的笑，一條微微一愣。長刀劃破了他的手指，支葵拿起他的手指塞入口中吸食起來。
一條嘴角一抽：「喂…我可不準備拿我的血款待你。」
是血的氣味呢。我抬眸看向不遠處的零，果然，他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終於把持不住，猛然衝出月之寮。優姬擔心的看過去，推開玖蘭樞，匆匆告別向零追去。我的笑意加深。優姬和零有剪不斷的羈絆，即使有我在這裡插足著，也改變不了什麼吧。而我這樣的身體，也經不起一次一次的血愈。即使可以看得見未來，有些事情，也是我無力改變的。
「英。不如和我跳一曲？」我拉住嘟著嘴的藍堂，露出一個溫暖的笑。
「緋櫻大人？」
「來吧。」我抓起他的手，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帶著他舞動著。
他隨著我腳步舞動著，小耳朵卻彆扭的變得通紅。還在害羞呢，這孩子。啊……有時候真的好羨慕這樣單純的孩子。可以追逐他喜歡的，可以隨意笑隨意哭。
許久，藍堂突然認真的看著我深紫色的眼睛：「緋櫻大人。雖然不知道您的歌聲為什麼那麼悲傷。但是我希望，緋櫻大人是快樂的。」
簡單的話，讓我的鼻子卻突然澀澀的。呵…是呆在這群簡單的傻瓜中太久了麼……讓我這冰冷的心也漸漸溫柔。
「我也希望英一直這樣開心噢。吶，英。樞是寂寞的。希望無論他以後做了什麼對的或者錯的事，請你一定要相信他。他一直都是你的樞大人，永遠都不會變。追隨著他！不管他變成了什麼…」
「緋櫻大人…什麼……意思…」藍堂訝異的看著我，不自覺停下了跳舞的步伐。
我沒有說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他剛想伸出手覆上我的手背，我的手以及身子卻頃刻化作一陣櫻花雨消失在他面前……以後，他會明白的。但願，我的話他不會忘記。
「累了麼？亞月。」樞看向從藍堂那裡消失突然坐在他身邊的我。呵呵…他身邊的這個座位是屬於優姬的吧…但是，除了我，誰又敢坐在這裡呢。
「啊……有點。不擔心優姬麼？」
「不知是何時，她不再對我敞開心扉。如果我去了，她反而不自在吧。」他低垂著眸子，有些自嘲和憂傷的說著，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抓住了懷裡的書。
「難得呢…高貴的玖蘭樞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我閉上眼睛，有些疲憊。
感覺到樞輕輕瞥了我一眼，卻沒有再答話。只是想向我邀約跳舞的紳士們在玖蘭樞冰冷高貴的目光下，全部退卻。
我抿唇一笑。在樞的身邊，總會有淡淡安心的感覺。舒適的梔子花香氣若有若無…玖蘭樞的身邊有著熱鬧的宴會裡唯一的安靜。漸漸地…我安心的…陷入了沉睡…
看著書的玖蘭樞感覺到肩膀的重物，微微側眸輕瞥了一眼。睡著了麼？
冰冷的眸瞬時溢滿了不易覺察的柔意，放下手中的書，順手將身旁的人摟過懷中。看著懷中的人不安分的蹭了蹭他的胸口，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又再次沉睡下去，他的嘴角揚起一縷淡然的笑意。
像是一縷破碎在指間的初陽，霎時給月之寮披上了一層柔光。血紅的下弦月也漸漸變得柔和，血色退去，留下暖暖的黃。彎度也不知何時變了方向，變成了一尊上弦月，就像是懷中女孩惡作劇般上揚的嘴角。
吸血鬼們小心的望著這一幕。他們的樞大人沉靜優的端坐在上座，五官分明而深邃，刀刻般俊美的臉龐泛著迷人的光彩。睿智的暗紅色眼眸帶著讓人無法捉摸的神秘感。微彎的嘴角似是在笑，小心的懷抱著銀髮黑裙的少女。冷漠高貴的氣質隱約夾雜著無法讓人忽略的王者之氣。
不知為何，這樣的畫面，讓所有人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也許連樞也是不知道的吧。那樣溫柔心疼的笑意，還有懷緊少女的雙臂，卻是有著不置可否的佔有性。
sa，沉睡在血色夢魘中的我只知道在梔子花淡淡的香味中讓人格外安心。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去靠近…。
是誰…。
明明沒有一絲溫暖…
卻安逸的讓我放下了所有戒備…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