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建立盟友 文 / 祁晴寶寶
一大早,子麟還未用早膳,就神色憂切地來到畫室,低聲道:「姐姐,昨夜育花房外有人闖入!」
聶臻正在畫畫,聽到這話,手心忍不住一顫,不小心花了一樹點點紅梅,白雪紅梅沒了形狀,毀了一副好畫,正色道:「你確定嗎?」
子麟點點頭,「我不會看錯,昨天白天還沒有,今天早上就有了,定然是昨天晚上有人來過,在外圍轉悠了許久,可一直沒有找到進入之法,但是留下了痕跡!」
弟弟的敏銳聶臻自然知道,心中忽然不安起來,那會是誰呢?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育花房裡面的花花草草就算再珍貴,也不值一提,可那裡面有玉葉海棠,養育它需要花七年的時間,如今天下僅此一株,斷然不能出任何意外!
聶臻想了想,隨手將筆放置硯台之上,柔聲道:「玉葉海棠只有君輕揚一個外人見過,但肯定不會是他,以他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性子,要來也是光明正大地來,決計不會偷偷摸摸地來,興許是哪個不知情的宮人誤闖也說不定,我們也不要太過杞人憂天自亂陣腳了!」
聶臻再聰明也決然想不到是君玄影手下的高手星魂來過,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任何可疑的人,只能當做是育花房內繁花如錦,花香旖旎,有宮人一時好奇,想進去一探究竟!
此刻子麟立於朝陽初起的光影之中,玉樹臨風,俊俏出塵,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也在一天天長大,至美霜華奪目韻致已然顯現無疑,是東宮一道最耀眼的風景,每當子麟出現的時候,總有小宮女偷偷躲在屋簷下羞澀張望!
美好的東西總是缺憾的,因為身體的原因,子麟很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在房裡,對這個年齡的男孩子來說實在是很殘酷,可好在他天性淡泊,隨遇而安,寧靜如水,從不抱怨,見姐姐這樣說,他舒緩了神色,微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東宮畢竟守衛不森嚴,有人誤入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想告知姐姐一聲,以後讓宮人不要隨便靠近育花房附近,我擔心萬一她們被困住難以脫身可就不好了!」
聶臻的笑暖意融融,「放心吧,我知道了!」
子麟正準備走,卻忽然想起這件事,問了一句,「對了,姐姐那天去醫治的宮人現在如何了?」
聶臻道:「讓雨音帶回她自己宮中了,應該沒有大礙了!」轉頭看向一旁的思桐,問道:「筱蝶怎麼樣了?」
思桐眉目舒展,報以感激微笑,「奴婢多謝太傅和公子關心,筱蝶讓奴婢謝過太傅救命之恩,她現在在二小姐那邊,好生看顧著,已經好多了,也能起身了,只是浣衣局的管事嬤嬤好幾次想把她帶回去,都讓二小姐趕回去了,二小姐最近得了皇上*愛,管事嬤嬤也不敢多說什麼,二小姐說就讓筱蝶一直在她宮裡養病,無論如何也不能回浣衣局了,回去定是死路一條!」
子麟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對聶臻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等子麟走後,聶臻才道:「可這樣不是長久之計,筱蝶畢竟是浣衣局的宮女,不能天長日久地留在雨音宮中,管事嬤嬤若是三五天來一次理直氣壯地要人,也終歸影響不好,雨音雖然現正得盛*,也要小心讓人拿住了把柄,君王薄倖,得*失*也就在一念之間!」
提到雨音,聶臻心中總有隱隱的擔憂,皇上最初之所以喜歡她是因為那首簫曲《關山月》,最大的潛在危機是吹奏者並非皇上認為的霍雨音,而是另有其人,若是皇上知悉,雨音馬上就會以欺君之罪被問責!
其實那天在鳳凰園,聶臻不是不明白雨音的小小心思,只是若無傷大,利人而不損己,聶臻看在她是師姐妹妹的份上,故作不知,也願意幫她一把,在宮中生存的妃嬪,哪一個沒有心機呢?
有心機不是罪過,毫無心機才是真正要擔心的,幫她引來了皇上,後面的事情就全靠她自己的了,何況自得到皇上臨幸之後,雨音並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日夜苦練簫曲,並常來向聶臻請教,這份居安思危的用心,讓聶臻不由得感歎,霍家送雨音入宮真是送對了!
聽聶臻這樣說,思桐深以為然,「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不知太傅有什麼好主意?」
聶臻的眸光中如有暖波流動,想起如今後宮格局,道:「現在溫貴妃身子重,又不宜操勞,皇上怕她受苦受累,後宮諸項事宜都是賢妃在打理,我看不如讓雨音去求求賢妃娘娘,就說筱蝶頗合她的眼緣,想留在自己宮裡,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想必賢妃也願意賣雨音這個人情,如果賢妃答應,筱蝶的事情才能算是真真告一段落了!」
思桐頷首,還沒來得及笑出來,馬上就不滿意了,歎了一聲,「那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管事嬤嬤分明是想把筱蝶往死裡整,她手段那麼毒辣,不知道有多少宮人命喪她的手呢?可賢妃娘娘只是斥責兩聲,就輕描淡寫地放過了她,只一句好好思過,思過能有什麼用呢?囂張的人還是繼續囂張,一點也不需收斂!」
聶臻一點都不激動,反而淡淡挑眉,不以為然,「管事嬤嬤在浣衣局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你當賢妃會全然不知?恐怕是不想得罪管事嬤嬤背後撐腰的人,在宮裡生存多年的人,你還能指望她嫉惡如仇?為別人的事平白無故樹立一個敵人?往往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子上過得去,大家相安無事就行了!」
思桐道:「那是,賢妃娘娘在宮裡素有威望,各宮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賣她的面子,連溫貴妃都對她禮讓有加!」
在晨曦的映照下,聶臻臉上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顯得極是清麗婉媚,「賢妃比溫貴妃資歷老了不少,膝下又有一公主,和溫貴妃比起來,按理怎麼說都不應該屈居溫貴妃之下,何況溫貴妃被封為貴妃之時,並未孕育皇嗣,是後來才有身孕的,是個人站在賢
妃的位置,恐怕心裡頭都難免不舒服,所以我想或許賢妃娘娘願意幫我們也說不定!」
「太傅的意思是說…?」思桐神情突變,此時雖然對皇后娘娘的死因有了懷疑,可東宮勢單力薄,根本無從著手,若是可以聯手賢妃,也是獲得了後宮的支持,可問題是明哲保身的賢妃願意嗎?
聶臻道:「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不過不能輕舉妄動,還要試探她的心思,溫貴妃懷孕之後,皇上讓賢妃主理六宮事宜,由此看來,賢妃雖然可能不怎麼得皇上*愛,但在皇上心中定然是有一定位置的!」
思桐十分贊同,「不錯,皇上對賢妃娘娘一向頗為敬重的!」
此時聶臻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只是單靠自己是萬萬不可能完成的,需要有強有力的幫手,其中一個就是賢妃,從這段時間來看,溫柔雖然備受皇上*愛,但要說十分專*冠絕後宮也算不上,並非真的無懈可擊,自己沒有對付她,她倒處心積慮來對付自己了,無非是楚人無罪,懷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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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志用完早膳之後便在聶臻的指導下練習書法,看他小小身子站在寬大桌案前,顯得十分單薄,有些吃力,聶臻忽然想到一件事,如今必須要弄清楚了,這團疑雲在她心頭徘徊許久,一直不曾問出口,既然要查師姐的死因,有些東西是斷然不可能再糊里糊塗了!
皇上已將近四十,膝下皇嗣十分稀少,只有三位公主,一個皇子,若是皇嗣眾多,皇上遺忘承志一年到頭見不上一面很正常,可皇上膝下目前只有承志一個男嗣,按理說,應該是百般嬌*疼愛才對,可為什麼聶臻看到的是皇上和承志的父子情緣十分淡薄。
自己入宮已經半年了,承志見皇上的次數屈指可數,淡漠得像陌生人一樣,承志倒是經常會想去見父皇,可從來沒見過皇上主動踏入東宮一步,就算不喜歡師姐,也斷然不會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有什麼隱情!
這個年紀的男人不可能不重視子嗣,尤其是君王,溫貴妃有孕以來,皇上對她,或者說她腹中孩子更加在意了,上次承志衝撞了她的肚子,竟然讓皇上龍顏大怒,差點一氣之下廢了太子,可見在皇上心中,承志的地位並不十分重要,至少沒有想像得那麼重要!
聶臻正在思慮間,承志跑了過來,邀功似地道:「小姨,你看我寫好了!」
聶臻拍了拍他的頭,笑著讚道:「承志很用功,小姨很欣慰,現在你先去讀《論語》第九章,等會小姨會來檢查!」
說完就對思桐使了個眼色,思桐會意,跟著聶臻出來,聶臻一直不語,直到到達一處偏僻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太傅可是有事要問奴婢?」聰明的思桐一下子就猜出了聶臻的用意!
聶臻微笑,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示意她坐了下來,「我的確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找你問問!」
「可是和皇后娘娘有關?」思桐神色一凜,一語中的!
聶臻之所以找思桐而沒找明珠,有自己的考慮,明珠更加單純一些,喜怒容易寫在臉上,而思桐卻性子沉穩,必然知道更多關於師姐的秘密!
「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問你,皇上目前膝下只有承志一個男嗣,卻為何對他幾乎不聞不問,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思桐想不到聶臻會問起這件事,臉色微微震驚,「太傅何以想起來問這個?」
聶臻反問道:「師姐死因可疑,難道我不應該知道嗎?」
思桐想了一會,小心道:「奴婢斗膽,敢問太傅,皇后娘娘以前…是不是有心儀的男人?」
她說的十分艱難,讓聶臻眸光瞬間沉靜如水,彷彿明白了什麼,只是口氣沉沉,「何出此言?」
思桐一字一頓道:「因為娘娘失*就和這件事有關!」
聶臻的心更加沉了下去,自己猜測的果然沒錯,「你說下去!」
思桐左右看了看,確定房內無人,才放心道:「奴婢雖然讀書少,可也知道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祝英台喜歡吟讀詩書,一心想出外求學,可當時女子不能在外拋頭露面,於是喬裝成男子,上驪山書院求學,三年期間,與同來求學的梁山伯形影不離,暗暗地愛慕梁山伯,奴婢在想,當年娘娘也曾離開霍家外出求學,這兩件事是不是如出一轍?」
聶臻心下微微一動,不由得讚賞道:「你果然心思敏慧!」
思桐卻黯然道:「奴婢愚鈍,談不上敏慧,只是在娘娘身邊伺候久了,總能看出些端倪!」
「什麼端倪?」聶臻緊緊追問!
思桐語調極輕,「還是從頭說起吧,皇后娘娘剛入宮的時候,因為色藝雙絕,備受皇上*愛,盛極一時,沒過多久,就生下了太子,這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個皇子,皇上年紀也不小了,龍顏大悅,朝野歡慶,娘娘被封為皇后,小皇子也被冊封為太子!」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那個時候,霍家榮*一時,無人能與其爭鋒,日日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娘娘位居中宮,母儀天下,是整個霍家的驕傲!」
聶臻看她臉上的緋紅嚮往,光憑想像就能想像出來當時師姐的盛*無雙!
思桐沉默了片刻,話鋒一轉,聲音開始低沉下來,「可惜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也許是為了應這兩句話,在太子三歲的時候,娘娘的境況就開始改變了,皇上就不那麼*愛娘娘了!」
「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聶臻抬了一下眼眸,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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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端莊賢德,後宮無人不服,她的理想是做一代賢後,對內治理六宮,對外輔佐君王,她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皇上年輕之時曾勵精圖治,可四海昇平國泰民安之後,便開始*信一幫天師道士,經常和他們在一起,漸漸不再喜歡處理各種政務,每每見皇上不思朝政,娘娘心憂如焚,不顧違逆皇上的心意,屢屢勸諫,剛開始的時候,皇上還尊重娘娘的意思,表面應允,做做樣子,可次數多了,皇上便開始覺得娘娘煩了,漸漸地也不怎麼來皇后宮中了!」
聶臻淡淡道:「君王之愛如海浪,有高峰便有谷底,喜新厭舊也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罷了!」
思桐笑容涼薄,歎道:「是啊,太傅是通達之人,好在娘娘失*之後,並沒有自怨自艾,鬱鬱寡歡,在奴婢看來,她和盛*之時的表情是一樣的,並沒有多少變化,完全不似宮中那些驟然失*的妃嬪一樣要死要活哭天搶地!」
聶臻淡笑,師姐的心性高傲,自然不是她們可以相提並論的!
說到此,思桐忽然沉沉歎息,似乎隱藏著極大的驚恐,「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是好的,就算皇上不怎麼*愛,也可以像如今對賢妃娘娘尊重也不錯,若是沒有那件事就好了!」
「什麼事?」聶臻的心一跳,忽然覺得心虛起來!
「皇上明明已經許久不曾來娘娘宮中,可是有一晚春雨淅瀝,皇上突然來了,而且還不讓奴才通報,事後聽伺候皇上的公公們,皇上是覺得冷落娘娘太久了,忽然有些歉疚,所以想補償一下,想給娘娘一個意外的驚喜!」
聶臻不語,十指不知不覺教纏在一起,顯示了內心的緊澀!
思桐的聲音愈加沉悶,不忍去回憶,「可皇上早不來,晚不來,來的時候,娘娘正站在窗邊,吟誦一首詞!」
聶臻立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緊緊追問,「什麼詞,你可還記得?」
思桐一聲幽歎,「怎能忘記?是晏殊的《蝶戀花》,而且娘娘不止一次在雨夜吟誦過這首詞,所以奴婢記得很清楚!」
蝶戀花?聶臻的眼眸沉了下去,一首極具妙韻的詞從口中徐徐而出:「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這是一首思戀遠方戀人的詞,極為哀怨,常常可以吟誦得淚眼婆娑,「望盡天涯路」,「山長水闊知何處?」要說是思念皇上也太牽強了點,何況皇上不可能是傻子,如此明顯的眷戀不可能聽不出來!
思桐又道:「每次娘娘念這首詞的時候,有的時候會哭,有的時候會笑,但都不許奴婢們打擾,有的時候會笑得很甜美,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點燃了華彩一樣,娘娘本就貌美無雙,那個時候更是如仙子一樣動人,奴婢看得出,那是發自真心的笑,而不是人前的強顏歡笑,只有在那個時候,娘娘才是真正開心的,娘娘才是真性情的自己,才是為自己而活!」
四周香薰陣陣,暗影闌珊,一片靜默,只有思桐的表情帶著悲傷的感懷,聶臻見她不說,也不追問,只平靜地看著她,目光從容,波瀾不興。
過了好一會,思桐才從走了出來,遺憾道:「娘娘真正惹惱皇上的就是那一次,她吟誦這首詞的時候,眼神十分癡纏,奴婢就在娘娘身邊,從未見過她對皇上有那種眼神,所以斗膽揣測,娘娘莫不是心儀他人?因為事關重大,奴婢不敢對任何人提起,這可是十死無生的死罪,若是證據確鑿,必定牽連家族!」
「那天晚上,皇上輕手輕腳地到了娘娘身後,娘娘沒有料到皇上回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不覺,茫然地看著窗外,吟完之後,就淚眼潸然,說了一句什麼,奴婢沒有聽起來,模模糊糊好像是個人的名字!」
原來如此,聶臻已經全然明白,心猛地一緊,「那後來呢?」
至今想起來,思桐的身體還會害怕地顫抖,「那個雨夜,下著春雨,本應該是郎情妾意的美好,可皇上當即勃然大怒,他怒斥了一句」不知廉恥的踐人「之後,沒給娘娘任何爭辯的機會,就一把掐住了娘娘的脖子,奴婢從未見過皇上發那麼大的脾氣,他掐得娘娘臉都紫了,當時室內只有奴婢和太子在,奴婢嚇得魂都丟了,手腳都軟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能從噩夢中驚醒,再不敢寐!」
她的臉色蒼白,極其不願回憶起那晚的慘烈,十分驚恐,如同受驚的小貓一樣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眼神驚魂未定,心有餘悸。
聶臻等她稍稍平靜之後才道:「師姐竟然一點也沒有反抗嗎?」
聶臻的聲音輕柔,起到了安撫的作用,讓思桐略微鎮定下來,凝淚搖頭,「沒有,娘娘雖然是會武功的,可那晚她竟然一點也沒有反抗,不過說句實在的,皇上才是後宮的主人,武功再好又能怎麼樣,能擋得住御林軍嗎?若是反抗,搞不好還會落得個謀逆的罪名,牽連家人,當時奴婢正在伺候太子,不知道是不是驚慌失措看錯了,娘娘先是震驚,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雖然被掐得呼吸困難,面色青紫,可好像還在笑!」
在笑?聶臻倒抽了一口氣,這笑必是對皇上作為一個男人的莫大諷刺,來寧國久了,也多多少少知悉了這位皇帝的細枝末節,聽聞平時對政事並不十分上心,聶臻當時還在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是所有的皇帝都熱心政事,英明神武,難怪豫王爺常常被召進宮輔政!
這也並不是十分不能理解,大千世界總有一些另類的皇帝,明朝的明熹宗,典型的不務正業,不聽先賢教誨去「祖法堯舜,憲章武」,而是對木匠活有著濃厚的興趣,整天與斧子、鋸子、刨子打交道,製作木器,蓋小宮殿,技巧嫻熟,一般的能工巧匠也只能望塵莫及,將
國家大事拋在腦後不顧,是名副其實的「木匠皇帝」。
還有伶官皇帝--後唐莊宗李存勖,自幼喜歡看戲和演戲,當皇帝後,常常面塗粉墨,穿上戲裝,登台表演,不理朝政;並自取藝名為「李天下」。
可無論怎麼樣的皇帝,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都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后妃心中有別的男人,尤其是自己的皇后,對皇上來說更是一種巨大的恥辱,世間任何一個男子,都介意自己女人心中有別的男人的影子,更不要說這位寧國的九五之尊。
可師姐竟然還在笑,這笑落在皇上眼中必然如萬箭穿心的盛怒,恨不得立即將師姐殺之而後快,師姐的明媚端莊,賢良淑德,全然忘至腦後,師姐的不忠足以抹殺她所有的好!
思桐不知道師姐當時在說誰的名字,聶臻卻清楚明白地知道,一定是師哥的名字,她於深宮寂寞中在想念師哥,她那樣愛過師哥,每每想起,定是任由淚水在心底肆意蔓延,於無人處,看花落淚,對月傷心,子麟說得對,這皇宮,再繁華,也不過是個高貴的囚籠,如何能與清高曠達的雲中城相比?
在雲中城,湖泊總是澄清,陽光總是璀璨,月色總是清明,笑容總是純淨,依稀記得,師哥白衣勝雪一劍長虹之時,總有師姐脈脈凝望的倩影,師哥的影子怕是已經刻在師姐心中了吧。
這些年,不知道師姐有沒有撫平心底的傷?還是仍然固執地不肯遺忘?師姐比誰都明白,身為皇后,心儀他人,是十惡不赦的大忌,可世間多少事,一經相遇便成了刻骨銘心的情緣,一經相識便成了終身難忘的訣別?要不然怎麼會有「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感歎,感情的事不是你想忘便能忘記的!
聶臻完全能想像出來師姐在吟誦之時那一低眉的溫柔,帶著最深的思戀,落在因為偶感愧疚一時興起前來的皇上眼中,定然是勃然大怒,自己恩*已久的皇后竟然心中另有他人,那種深深*大概是師姐面對他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
至此,一切已然不需再說什麼,氛圍凝結如膠,難以流動分毫,就算師姐是年少之時至真至愛感情的回憶,落在皇帝眼中,也是絕對不能饒恕的罪孽!
思桐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淚落如雨,六月底的炎熱,可是她的手竟然這樣的涼,聶臻緊緊抱著她,將身體的熱度傳遞給她。
不知道為什麼,豫王爺醇磁性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孝慈皇后入宮之時年已二十,最是明媚女兒心,她入宮之前有心儀之人,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少女懷春,少男鍾情,人之常情!」
聶臻不自覺笑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豫王爺不是當事人,所以說的這樣輕飄飄?若是落到他自己身上,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這般灑脫,這般淡定?
話雖如此,豫王爺對此類事情的的豁達還是讓聶臻的心有瞬間的感動,他雖然高高在上,卻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不那麼冷硬如鐵,有一點點的人情味,聶臻不由得去想,如果那晚出現的是豫王爺,他會怎麼反應?回過神來,不由得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思桐一直瑟瑟發抖,聶臻打破了沉默,「後來呢?」
「當時太子也在,也嚇壞了,等反應過來衝過去抱著皇上的腿,哭著求皇上放過娘娘,可皇上盛怒之下,哪裡顧得上那麼多?一腳將太子踢出去老遠,摔得嘴角都出血了!」
思桐雖竭力說得平靜,可聶臻還是聽得心驚肉跳,看她的臉褪盡了血色,嘴唇在輕輕顫慄,緊緊握住她的手心,真是難為這女孩了。
思桐對聶臻笑了一笑,以示她無礙,「奴婢匆忙去抱起太子,跪在皇上面前,可皇上連看都不看一眼太子,更何況奴婢?只惡狠狠地盯著娘娘,大聲質問,那殲夫到底是誰?他要把他碎屍萬段,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太子嚇得大哭起來,皇上才又看了太子一眼,奴婢至今都不敢去想,只記得那目光陰寒如刀,恨不得殺了太子!」
聶臻的聲音也急促起來,一顆心狂跳不止!
思桐的聲音拉回了聶臻的神思,「後來皇上掐得累了,鬆開了娘娘,娘娘跌在地上,大口喘氣,可還沒有回神過來,皇上就用抽出一把劍指著娘娘,聲色俱厲地逼問殲夫是誰,太子到底是誰的兒子?娘娘初始震驚,後來失望,再後來便淡然,已經不打算辯解了,可此時見太子受傷受辱,怎麼也忍受不了,跪在皇上面前,在皇上面前哭求,說她是清白的,太子是皇上的骨肉,可盛怒之下的皇上哪裡還聽得進去這個?」
聶臻聽得頭都隱隱作痛起來,更不要提當時親身經歷此事的師姐了,一段隱秘的情愫被發現已經是格外震驚,但世間有許多情,皇上是師姐的丈夫,她對他雖然沒有心動,但未必沒有夫妻之情,而且師姐進宮之後,不可能再有見到師哥的機會,若處理得好,最多不過是年少情動感花落淚罷了,可此時在皇上眼中,師姐就和那些偷人養漢的淫婦沒有任何分別了,君王薄情,可見一斑!
「娘娘只是抱著太子抽泣,一言不發,皇上最終還是沒有殺娘娘,大怒而去,但自那以後,便十分厭惡娘娘,除了必要的場合需要娘娘一同出席之外,不得不見之外,其他的時候連見娘娘一面也覺得厭煩,更是連帶著對太子疏遠了,雖並未廢後,也並未廢太子,但在皇上心中,娘娘已經徹底死了!」
「那師姐呢?」聶臻想知道師姐的反應如何。
「娘娘的徹底失*只在*之間,雖然所有尊榮未變,可皇上的*愛是盡數失去了,好在娘娘也不是很傷心,只是日復一日地沉默下去,依然謹守著六宮之儀,和皇上貌合神離,霍家是有功於社稷的家族,如若不然,娘娘也不能輕易登上後位了,所以也不能輕易廢後!」
聶臻的心劇烈地跳動,「那皇上有沒有繼續去查那個…人?」清
清明優的師哥,年少純真的感情,「殲夫」兩個字實實在在是侮辱了,聶臻說不出口!
思桐知道聶臻的意思,神色恢復了平靜,「皇上應該是有去查過,但是一無所獲,大概畢竟是醜事,皇上後來也不想有人去徹查,要是鬧大了,真若傳揚出去,娘娘畢竟是賢後,皇上可以不在意娘娘的名聲,卻不能不在意社稷聲譽無礙,所以後來這件事就這樣無聲生息地壓了下去!」
有一種難言的憂傷,瀰漫四周,緊澀得讓人呼吸困難,師哥是師姐一生的甜蜜,儘管有著微微的隱痛!
鹿鳴師哥,聶臻在心底不由自主地呼喚他的名字,他的風姿忽然掠過聶臻的心間,白雪飄飄,梅花綻放,雲水相依,歲月靜好,世間一片澄澈,誰剪輕瓊做物華,想的聶臻連心都開始疼痛起來。
那樣絕世出塵的男子,若自己在情竇初開的年齡,想必也會愛上這樣的男子,師姐對他的愛竟然這樣深沉,無論江山變換,無論時光流逝,她心中都珍藏著師哥的位置,自己對師哥的感情,是終究不及師姐的!
聶臻很想怪師哥,可怎麼也怪不起來,他說得對,師姐注定要入後宮,他們不會有任何結果,既如此,就不要開始,冷靜睿智的師哥,或許是從一開始就克制自己不去用情,陷得越深,傷得越痛,他可以控制自己,卻控制不了別人!
原以為英俊飄逸的師哥必定心懷百轉千回的柔情,自從知道師哥是晉太子之後,聶臻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並沒有柔情,只有骨子裡的冷酷!
「再往後來,時間一長,可能皇上也冷靜下來了,怒氣也漸漸平息了些許,畢竟娘娘入宮以來,行為舉止挑不出任何毛病,那個所謂」殲夫「也只是捕風捉影的事情,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
「又過去了兩年,皇上對皇后的態度才漸漸好了一些,不再和以前一樣橫眉冷對,對太子的態度也略略好了起來,但怎麼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心無芥蒂了,娘娘也對皇上失望了,並未因皇上的偶爾到來而欣喜,娘娘的淡然反倒讓皇上覺得有些愧疚,要不是這樣,娘娘臨終之前懇求皇上讓太傅來教導太子,皇上也不會同意了!」說著說著,思桐又紅了眼圈!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惷心托杜鵑,師哥近在尺咫,於心底深處,自己還是把他當師哥啊,可惜這個師哥還是曾經的那個師哥嗎?
聶臻在心中輕歎,緣來緣去緣如水,花開花落終有時,師哥和師姐一開始就注定就不可能!
皇上懷疑師姐,也順理成章跟著懷疑承志的血統,就算沒有抓到實實在在的證據,但這件事必定成為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如鯁在喉,難以下嚥,皇室最重血統,就算滴血驗親,證實承志是皇上的兒子,可因為承志的母后曾心儀他人,富有四海佔盡天下絕色佳麗的皇上豈能不心有芥蒂?難怪對承志怎麼也親近不起來,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思桐見聶臻神色恍惚,眼神迷離,好奇道:「請恕奴婢斗膽一問,這也是藏在奴婢多年的疑惑,不敢對任何人言,連明珠都不敢說,那晚明珠正好被皇后派出霍府照顧霍國公以盡孝道,所以她雖然奇怪,但並不知曉內情,奴婢想少一個知道也是好的,只是太傅可知道…娘娘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聶臻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沉默了些許,不欲與更多的人說師姐的傷心往事,再親密的人也一樣,看著思桐單薄而清秀的容顏,幽幽道:「既是師姐不想說,我們就應該尊重她,這畢竟是宮中忌諱,就算師姐已經離去,可太子還是太子,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往前看,這件事以後永不准再提起!」
思桐眼眸中的火苗跳了一下便熄滅了,默默頷首,應道:「此事奴婢原本也不該問的,只是心中實在好奇,皇后娘娘是何等才貌雙全的人物?能讓娘娘這般思念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多謝太傅提點,確實是奴婢多心了,奴婢定然會將此事爛在肚子裡,絕不會再提一句!」
聶臻釋然而笑,「你去想辦法告知大公子,說我想見他一面,請他來東宮一趟,有要事相商!」